上回說到恕國于廣定兵敗,退守元南之西,荒谷之側,西原軍奪取廣定及元南余城。
烽火傳四處,恕潯陽郡烽火同起,軍報傳回,竟是遲國撕毀盟約,以陸尊陸瑁修為帥,領兵十萬,自宛瑩郡出,越過代國永壽郡,兵鋒直抵恕國潯陽。
如今代國上川郡,永壽郡,譙郡設西都府于西川城,即前盧之都大閭城,馮譯為西督撫,蘇寒為西督尉。
而據(jù)西川城所探,此前代國毫無出兵跡象,任由遲國借道,以致恕國失于防備,待周異及余駭門柯趕回潯陽時,潯安城已失于遲國之手。
潯陽郡乃司門部所治,郡城潯安城,由門浩分治。潯安城因近潯水,南門有一小門引渠入城,乃漁夫送入河鮮之用。
當日陸尊揮師潯安城下,日間命張韶領兵猛攻北門,夜間亦作擾城,連攻數(shù)日后,于一日起霧清晨,天未大亮便鼓號猛攻,卻命柳彰趁霜霧掩藏自南門引渠小門殺入城中。
因前數(shù)日遲國連番猛攻北門,南門恕軍疏于防守,被柳彰奪下,隨后城外所伏遲軍殺入城中,門浩領兵抗擊,死于亂軍之中,潯安城恕軍全軍覆沒。
潯安城破之時,周異方領兵抵達其西畔輝城,得報陸尊破城,密召門柯,暗下密謀機要,當夜便有一百人小隊,身負行囊出城而去,為首百夫長名門頑,乃門柯心腹。
隨后過得三日,遲軍已穩(wěn)住潯安城,一應妥當,可再出兵之時,卻有恕軍遣使至城外。
所謂兩軍交戰(zhàn),不斬來使,陸尊有“英將”美譽,并非魯莽之輩,遂命人將來使傳入中軍。
來使正是定東軍率將門柯,陸尊見其于中軍大帳,問其何來,門柯乃告,遲國本乃恕盟,陸尊亦乃當世名將,周異愿自畔輝城退兵至漁陽城,雙方議和,以免潯陽郡受戰(zhàn)火之災。
陸尊復其曰:“潯陽乃東原之土,南疆所治之策不慣于民,我王乃為潯陽之民計,若周將軍果真要退,可退至河西,與我軍隔川議和?!?p> 其言頗具挑釁之意,門柯卻并無怒意,言曰:“某會將陸將軍之意轉告周將軍”,便辭而去。
隨后周異果然領兵撤至漁陽城,張韶將此報入陸尊帳中,然而陸尊卻無喜色,張韶不禁問曰:“恕軍為將軍所折服,自愿退兵避讓,將軍為何眉頭緊鎖,似乎反而不悅?”
陸尊輕點其首曰:“周修銳并非庸將,一手謀劃收復河東河西,敢與本將合謀斬鄧毅奪盧城,焉會為本將所嚇退?傳令諸將,嚴以治軍,不可擾民,廣派哨探,莫要掉以輕心?!?p> 長達數(shù)日之后,陸尊方才穩(wěn)步推進至畔輝城,其軍方入畔輝城,周異又再遣門柯入城,再道恕軍愿退兵武陽,重議舊日之盟。
兩番退避,陸尊未如前番以挑釁之語激之,而謂門柯曰:“為將者,唯從上命而計勝也,遲國自有軍令,必不擾民?!?p> 三日后,兩條軍報入遲軍大帳,一條乃恕軍果然撤軍武陽,一條乃潯陽郡新得各城有流言傳出,遲軍將清除南疆人出潯陽。
陸尊知周異此乃亂民心之計,遂令張韶一者整兵,于恕國潯安大敗,兵力大損之際,趁勢攻破武陽,入軍河東。二者,廣貼布告,潯陽之民遲將一視同仁,且遲行軍將與民秋毫無犯,以安民心,如此周異之計則無懼矣。
東原南方與南疆大有不同,難有大雪,即便此時正是深冬,也只是寒雨常落,且有更多時日只是寒風撲面,因此,遲國糧道并未因冬折損過多。
周異得報當日,便已放晴數(shù)日,遲國糧草輜重正不絕南下。將夜之時,有一隊遲國輜重隊正行于一處山地,此山名臨潯山脈,潯陽郡最高山地,因其廣闊,繞道極遠,因此有一段官道自山中穿過。
如今潯陽恕軍已退至武陽城中,遲糧草輜重隊中軍士雖不算少,足有數(shù)百,然面上卻多有懈怠之色,全然未覺一側山上有百余壯士身著布衣,正靜伏林中。
那隊軍漢再行半刻,只見得道中有落石殘木,遲軍停下全隊,著民夫上前清開前行之道,正當時,林中一陣箭雨射出,遲軍不備,十余軍卒受傷,數(shù)十民夫倒地,遲軍忙呼敵襲,結陣而御。
然一陣箭雨之后,林中再無動靜,那軍侯著人列隊入林,只在林下尋得一處伏草土實之地,可見方才偷襲之人已然退去。軍侯上前細查,只見伏草之地不闊,想必來襲之人不眾,軍侯大怒,卻又追不得窮寇,只得命人開道趕路,著飛騎報入中軍。
得報,知伏軍不眾,陸尊判定其乃擾敵之策,命各輜重隊嚴加防范可破其計。
軍令傳出不足一日,又有急報來,稱那被伏軍侯因懷恨在心,竟將一南疆村落之民盡殺,房屋盡焚,陸尊初聞,震驚而起,連問軍侯姓名,乃報軍侯名嚴常,陸尊當即大怒道:“此子平素跋扈便罷,今嚴常壞本將大計,當真惱人?!?p> 其側張韶忙道:“將軍,此人乃嚴尚書之侄,若是草率處置,恐惹其不快,況且若為南疆反間之計,豈不遂了那周異?”
陸尊嘆氣道:“若是其余人,本將還不信,偏這嚴常仗其族伯乃當廷尚書,平日本便難服管教,此事恐怕十之八九便是嚴常所為,其于后勤部仍能惹此禍事,若是不罰,軍威何在?”
韶曰:“即便如此,也當細查?!?p> 正如二人所言,嚴常乃尚書嚴懿族侄,自然要定罪方可處置,然而嚴常尚在傳喚途中,潯陽郡已民聲沸騰,各地縣村畏遲軍如虎,尤其潯陽郡中南疆人,明處閉門躲禍,暗地卻是流言紛傳。
潯陽本便新得,遲軍輜重更要自代地借道而過,如今潯陽郡不得民心,軍需糧草更難輸送。
若僅如此,遲軍只是不得相助,尚不妨礙,偏在遲軍焚村后兩日,潯陽郡中接連有富戶被人趁夜劫庫,搶走錢糧,郡中四處流言,遲軍因糧草遠送,方才強搶世族,且遲軍強搶之人竟呼其乃恕軍,簡直可恨。
出得這般事,潯陽郡可謂平民世族之心皆亂,陸尊一時無法聚兵攻取武陽,只能派重兵把守各城,又遣人專職查探焚村案及夜劫案。
武陽城中,周異聚集門柯余駭,將軍報傳與二人,原來焚村乃是門柯心腹門頑將村民遷走,焚村為計,又宣稱乃恕軍劫富貴世族,以間潯陽及遲軍,因門浩分管潯陽之時,多為仁義,此計方成。
恕軍借道伐恕,經(jīng)周異為潯陽之民兩番退兵,兼民心不齊,陸尊只能先穩(wěn)固新得潯陽,一時無法急攻武陽,恕軍得此間隙,可重再整兵。
卻說周異行詭守武陽之時,恕西姑曲之地,西原軍后將軍鐘云、左將軍司馬兌,以鐘遠門下鐘句為參軍事,亦已領兵殺至。
姑曲重城高蒼并非位西原交界,西原大軍攻入姑曲,便為高蒼守將探查。
因項門云三部意圖改制,西原來犯之時,定西將軍上官淼,攜定西軍率將干旻、云盛、墨基赴香桐祭,守城之事交于干群云繼墨岱三小將。
自探得敵軍來襲,干群命人點燃烽火,又與云繼墨岱相商,如今南疆積雪,西原不熟地勢,可半道伏之,以免受圍城之困。
遂由云繼留于城中,干群墨岱領兵三萬伏于道側,以滾雪做石,豈料眼見西原軍便要入伏擊峽谷,卻止兵半途,干群二人正覺有異,卻聞所伏地之后傳來鼓號,二人視之,乃西原軍自身后殺來,干群二人方知敵軍恐有熟悉南疆之人,已算得恕軍伏擊之地,當即不再猶豫,只將滾雪推下,阻攔來敵,領兵往城中撤去。
西原以騎兵車隊追殺,干群墨岱奮力廝殺方才撤入城中,西原借機猛攻城池,連攻數(shù)日,雙方損傷慘重。高蒼城丞云宜來告,定西將軍上官淼曾與其相議,若有一日高蒼不堪久攻,可由守將領兵及城中青壯自城中突圍,撤至分天高峽之東據(jù)江城,城丞假降,大軍撤退之時,可遣人密將東門堵住。
三將得知上官淼早有遠見,自然從之,以城中壓城防洪沙袋盡投東門之下,又以石覆之,后領兵于夜突圍東去。
敗兵撤至據(jù)江城,與上官淼及干旻云盛墨基會合,三小將告以前事,頗有沮喪之態(tài),上官淼曰:“勝敗乃兵家常事,爾等伏擊之策并無不妥,只因賊有早謀,遂才未成,且爾等能依本將留計行事,便是明理,不出十日,本將必可重奪高蒼?!?p> 眾將士見上官淼敗中豪情,士氣大振,散帳而去,唯留干旻云盛墨基三率將于帳,云盛見上官淼不復聚帳豪情,遂上前問曰:“將軍既言有計可復高蒼,何以郁郁?”
淼曰:“本將雖早有計,然則高蒼一戰(zhàn)損兵折將,兵力懸殊之下,恐怕只能擾敵,卻不能破之。只是敗軍之際,聚帳之時不可亂我軍心,故作胸有成竹之態(tài)?!?p> 云盛遂問既是如此,可要行計,上官淼只道事在人為,且行計去,三率將從之。
卻說干群云繼墨岱三將棄城,城丞云宜率眾而降,西原軍十萬之眾,知敵已于夜突圍,不懼恕行詭計,徑自引兵入城,籌備軍械,以計東進。
誰料入城當夜,城中起水患,尤其軍營所在,水深近兩丈余,將士被深冬之水凍醒,卻只見水面漸升,將營地盡淹。
正值隆冬,積水如冰,雖因積水慢漲,西原士卒不致溺死,然水寒天凍,仍是不少軍漢凍斃水中,兼水來無兆,西原御寒之物大多損毀,寒癥肆虐,西原軍傷亡幾近一半。
熬至天明,卻不見水去,而高蒼城中已盡為水沒,眾士卒只能于屋頂城墻歇腳,鐘云遂命人掘開城門之坎,以作排水。誰知即便掘開,水于城門處逡巡不去,參軍事鐘句登城樓而望,方知原委。
原來高蒼城建設之時,其內似碗,其外如堤,宛若蓄水之湖,遂挖城門之坎無用。而城內最低之處,正是軍營所在,原有一內河自東門入,直至軍營,可由水師直入軍營,亦是全城排水洼點。
此時水起,想必乃恕撤軍之時堵塞東門,再灌以奇水之故。
自墻上東望,可見涇水支流上游,遠處有堤壩之影,必是恕建以攔水,若城失則堵東門放水灌之。
查知因由,鐘句急報鐘云,鐘云忙令士卒疏通東門水道。
水道已深,堵石壓沙,寒天難通,然據(jù)江城恕軍也無趁機攻城之意。
據(jù)江城大帳,上官淼與三率將相商良久,上官淼終嘆氣曰:“雖有留計擾敵,然奪城太過渺茫,若事不成,涇水便再無防線,汝等各自回營,以備撤入涇水與敵周旋?!?p> 原是敵我之勢相差過甚,上官淼不敢弄險,遂定計轉戰(zhàn)涇水。
翌日天明,有探馬來報,涇水之上有舟東來,舟插恕旗,或為援軍,上官淼挑眉一驚,忙披甲而出。
一隊人馬由上官淼為首奔出據(jù)江城,于東十余里外迎上來舟,方知乃奉常納古琪領兵來援,上官淼視之,援軍不過三千余,然裝備精良,士卒勇悍,遂與納古琪相會便言:“有琳何處領得精兵?今西北東三面烽火,佑都與北崇關只隔從庠小城,定南軍當援北崇關,以免佑都有失才是?!?p> 琪曰:“上官將軍放心,北崇關自有定南軍往援,此乃王上密訓護衛(wèi)軍。姑曲與西原相接,若不重防,西原則可長驅直入,我軍皆從將軍之令,定西要地便仰將軍矣?!?p> 遂將納古琪所引兵馬迎入城中,納古琪入城便將兵符交由上官淼,一應諸事果只任上官淼而定。
當日,上官淼命人截斷上流,高蒼城中疏通東門,水位方下,西原軍借機加緊疏通,不待午時,東門終是復通,然不及西原喜悅,上官淼便命人掘開攔水處,大水復灌,西原不備,又遭水禍,上官淼趁機揮師西進。
西原軍不耐水沒,領兵自西退出高蒼,恕軍方再復高蒼據(jù)守。
戰(zhàn)至此時,恕軍西據(jù)高蒼,北守從庠,東南退武陽,東北依屈谷五城,借寒冬天時暫截鋒芒。
于此之時,謁丞匡睿趕赴梓陵城中,稱天下有變,禍亂將起。
英將借道圍國門,詭帥兩退擾敵后。西原早謀奪高蒼,韶逸奇水復城守。未知匡睿所謂天下有變是為何也,南疆又如何保國,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