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正值秋末冬初,冷風(fēng)呼嘯卷起林間落葉無數(shù),若一支支枯敗的魂東飄西蕩。惟是幾株楓香尚得厚葉壓枝,層層疊疊嫣然滿樹,那份姿容倒比三月紅花更加濃艷熱烈。
著楓紅色衣裳的少女正舉頭望向那幾株楓樹,不知想到了何事一時出神,猛然間卻覺勁風(fēng)欺背,凜凜寒意透肌入骨,驚得她不由打了個寒顫,瞬間警覺,再回眸盯看石上白衣,果然那原本枯坐之影竟生一絲飄逸,衣袂倏忽間隨風(fēng)揚(yáng)起,青絲更是若風(fēng)中流瀑涌動飛揚(yáng)!
“她回來了!”少女大呼,倏地抽出腰下短劍,喝令左右,“收緊鎖魂鉤!斷不許容她半刻喘息!”
頓時四根鐵鏈緊繃,鐵鏈盡頭穿骨而過的銀鉤更顯猙獰,那被鎖了骨架的肉身顯是一震,一聲低低的痛苦呻吟落入風(fēng)中,經(jīng)風(fēng)而走,幽幽然竟似回響于山澗各處,使四周眾人無不悚然。
百里蓁緊緊握著手中短劍,叮囑眾人,“我若問不出要問之事,你們當(dāng)即刻澆以松油烈焰焚之!”
眾人應(yīng)聲,也是有人抽劍有人拉弓,有人搬出先前備好的數(shù)壇松油,有人手握火引嚴(yán)陣以待。
石灘上,妘楸元魂跨千山萬水終得歸來,卻未想此身已慘遭迫害幾近支離破碎之邊緣!銀鉤穿肉鎖骨,痛漫全身,莫說掙扎,只一呼一吸間都是痛若剜心,百骨若折!她強(qiáng)撐氣力瞄向林中眾人,目光終是落在楓紅衣裳的少女身上,淺淡一笑,幽幽問,“你父……姓百里?”
百里蓁滿身戒備,眼中卻難掩得意,“果然穎慧!只是你既有這份聰穎何至疏于防備落入我百里家網(wǎng)羅?你迫了自己元魂出竅莫不是已覓得你族人蹤跡想要追去探個究竟?未知你族人可都安好?余數(shù)幾何?落難何地?族中尚有幾位巫靈可護(hù)持全族?他們丟下你一個確實(shí)有些說不過去!只是你為那越王背棄赤燕部族,泄族人行蹤,想來族中長老也是恨你至極吧!”
妘楸無力與她爭說舊事,況乎她一個初出茅廬的小輩也犯不著與之多言,只撐力反問,“未知…你母親……名姓?……今又何在?”妘楸每吐一言都有折骨之痛,奈何眼前形勢實(shí)無他法可救。
百里蓁哼之,“我沒有母親!你也休得廢話!只痛快說出你族人蹤跡我也可給你個痛快!”
妘楸實(shí)忍不住要譏笑,“無有生母?你是……樹上結(jié)的還是土里長的?但聞……有不知其父親者,未聞不知其母!你可知……十月懷胎生你之人……其結(jié)局或比之我當(dāng)下……更為慘烈!爾等……”
“休要廢話!”百里蓁身后的男子忽然斷喝,“速速講出你族人蹤跡!否則管叫你魂飛魄散!”
妘楸閉目凝神,再聚心力,啟眸間仍無視眾人,依舊盯住百里蓁教訓(xùn),“你又是否知道……你之價值也不過是繁育子嗣!但得一有靈之子……也逃不過被焚煉成丹的結(jié)局!或比之你母更為慘烈……你生母未知被焚之后余多少靈丹?你父又賞你幾顆!你百里一族竊主上之魂魄……”
“住口!”少女身后男子再次斷喝,又喝少女,“休要聽她妖言惑眾!她既言之無用不若焚之!”
少女果然生出一絲猶疑,冷言回斥,“父親囑我督辦此事!小叔何敢肆言!你既有本事且接手看看!”說罷寶劍重又別回腰間,抱肩站向一旁,挑眉示意那男子——你有本事!你且試試!
男子以長輩之資教訓(xùn),“小女子倒底任性!須知今日輸即是死!死即是滅族之殤!你可擔(dān)得?”
百里蓁冷冷覷他,依舊我行我素,“我擔(dān)不得!你擔(dān)得!小叔叔!百里扉!你且上去試試!”
百里扉氣得兩眼發(fā)怔卻無可奈何!滅族之殤他如何擔(dān)得!非嫡非長在百里一族最多算個蝦兵!真正的權(quán)柄掌控在嫡系一脈,惟有嫡系才是沾染了巫族血脈可修秘術(shù)的子弟!正如百里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