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最終還是沒能堅(jiān)持到天黑，就不得不上岸。
實(shí)在是太餓了。
游泳是一項(xiàng)很消耗體力的運(yùn)動，更何況他們在河里泡了那么久。
兩人準(zhǔn)備了不少吃喝，如果只是他們兩個，是夠的。
只是河里還有那么多銅山村的同齡人。
當(dāng)有人開始過來用不太熟練的普通話和他們打招呼，交流便開始了。
幾句話之后，這交情便也算是有了。
再然后，自然而然的，他們也不好意思再吃獨(dú)食。
大木盆里的東西很快被十幾個人瓜分干凈。
有人上岸打電話，不久又有一群半大孩子到來，一人抱一兩個西瓜。
西瓜都是水，吃西瓜跟喝水差不多，很快還會餓，千瀧和楊光婉拒眾人的挽留，上岸穿衣服，回家吃飯。
一路上，很多人家煙囪都在冒炊煙。
回到林家，兩人嚇了一跳。
滿地狼藉，院子里的瓜子皮、果皮、糖果皮、塑料袋等垃圾堆了好幾堆，每堆都有水桶高。
林初一小小的身子在正堂屋里抱著笤帚賣力的掃地。
就她一個，倒是再沒旁人。
兩人在門口放下大木盆，楊光夸張大叫：“初一，這是發(fā)生了什么？
不知道我還以為走錯了地方。”
聞言，初一抬起頭，看見楊光的臉，笑了：“楊光哥，你的嘴……”
她明顯是想笑出聲的，又自強(qiáng)憋著。
楊光摸了摸自己的嘴巴，疑惑：“我的嘴怎么了？”
“你去照鏡子就知道了?！?p> 楊光急忙去初一睡覺那屋照鏡子，很快又出來，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揮了下手：“我還以為什么事，在水里泡久了都這樣?！?p> 初一抿嘴笑。
楊光皮膚白，比她還白，在上熱下涼的河水里泡久了，嘴唇會發(fā)青，在楊光身上就顯得非常明顯，明顯到有些扎眼。
楊光回頭看千瀧，他的嘴唇就沒青。
楊光一點(diǎn)都不好奇為什么千瀧嘴唇不青，因?yàn)槿思沂歉吒呤帧?p> 說笑幾句，兩人也開始幫著打掃衛(wèi)生，初一給他們解釋這滿地垃圾的由來：“今天下午來的人真的很多，瓜子、水果、糖果本來是往多了買的，結(jié)果還是買少了。
好在大家有不少人也是帶了零食來的，勉強(qiáng)夠。
大家聊了會兒，人很多，又不能都說上話。
今天和昨天不一樣，昨天都快天黑了，今天有一整個下午時間。
大家就提議正好趁著人多打牌。
然后，大家就搬來了桌子板凳，找來了麻將、紙牌，呵呵，還有牌九。
擺了八桌呢，大家都圍著看，一邊吃零食，一邊嘮嗑。
一直快玩到做飯時間，大家離開時候正好把桌子、板凳、牌也帶走。
然后，就是你們看到的了?！?p> 楊光憤憤：“那他們玩高興了，沒人幫你打掃，就讓你一個女孩子掃這么多垃圾？”
“楊光哥可別這么說，村里人對我還是很不錯的，一直都挺照顧。
大家本來是要留下來幫我的，是我把他們都給勸走了。
我這正好一邊掃地，一邊等你們回來?！?p> 少女笑著，轉(zhuǎn)而又說起了另一件事：“下午林三叔來，跟我說了明天開席的事。
明天上午林三叔會帶人來家里，席就在家里擺。
食材林三叔都準(zhǔn)備好了，桌椅板凳、酒水什么的都不用我們管，林三叔會全都安排好的。
嗯，會擺兩桌?！?p> “額，”楊光錯愕，“兩桌？”
他一直以為開席開的是流水席，竟然只有兩桌？
初一疑惑看他：“怎么了？”
楊光撓撓頭，略有些囧：“我還以為是像電視里那樣的流水席，哈哈，看來是我想叉了?！?p> “怎么可能？
開流水席要花很多錢的，還要很多人。
林三叔是村里書記，看我家沒大人了，這才在村里提議由村里出面代替我爸媽做這席面。
村里人沒反對就已經(jīng)很好了。
有席面就好，流水席可不敢想?！?p> 說著說著初一臉上笑容更大了些，就像她說的，現(xiàn)在這樣，她其實(shí)就已經(jīng)很滿足。
初一好像想起了什么，對千瀧道：“哥，也許明天你不用拼酒的。”
“為什么？”
少女俏皮的眨眨眼，賣了個關(guān)子：“保密，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
千瀧到達(dá)銅山村第三天的這場宴席，與其說是銅山村歡迎他的到來，倒不如說是一場風(fēng)格迥異的認(rèn)祖歸宗儀式。
兩桌宴席的參與者，除了他們兩個半大孩子和人到中年的林三，其余竟然全都是上了年紀(jì)的老人，一水的白發(fā)白胡子。
怪不得初一昨天說千瀧不用拼酒，入席的都是老人，這酒自然是拼不起來的。
初一沒有上桌，在銅山村，這樣的正式場合，女人都是不上桌的。
來幫忙的婦女都是在廚房里吃，初一也在那里。
另外還有一些漢子蹲在門口抽煙、聊天、等待，他們要等老人們走后才能上桌吃。
入席的老人基本都是銅山村德高望重之人，要他們操著生澀的普通話和兩個孩子交流，根本不可能，就算他們是客人也不行。
于是，林三只能委屈自己，磕磕巴巴的用普通話向千瀧和楊光轉(zhuǎn)達(dá)諸位長輩們的意思。
別看他是一村書記，可在這群老人面前，他乖得不得了，低眉順眼，沒叫他說話，絕不敢搶話。
老人們輪流教育千瀧和楊光，幾乎將所有對未來的美好期望都說了一遍，桌上飯菜都已吃完，好像還意猶未盡。
末了，終于到了重頭戲。
一個滿臉老人斑的白胡子老人顫巍巍的從身旁布包緩緩掏出一本一看就很有年頭的黃皮子冊子，厚的像是一本書，打開方式卻是電視劇中給皇帝的奏折那樣，能拉出老長。
他打開冊子，瞇著眼在上面費(fèi)力的尋找，過了好一會兒，才找到他想要找的地方，點(diǎn)下頭，然后用方言說了一大堆話。
林三在旁給千瀧和楊光解釋：“村里的族譜一直是九公掌管的，只有他才能在族譜上加名字。
九公把族譜拿出來，就是要把你的名字加進(jìn)去。
九公現(xiàn)在是要長輩們舉手投票，如果所有人都同意，你就能進(jìn)族譜。
有一個人不同意，你就進(jìn)不了?！?p> 能不能進(jìn)銅山村的族譜，千瀧是不在意的。
可這在銅山村人看來，卻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大概初一也是如此認(rèn)為。
在莊嚴(yán)肅穆的氣氛下，銅山村德高望重的老人們完成了一次舉手投票，全票通過了讓千瀧進(jìn)銅山村族譜的提議。
順便提一句，林三依舊沒有投票權(quán)，只能當(dāng)見證者。
甚至在這個過程中都沒人征求過千瀧的意見。
只在最后往族譜寫名字的時候，出現(xiàn)了一點(diǎn)小小的分歧，老人們執(zhí)意要用“林梁”這個名字。
千瀧不樂意，拿出身份證給他們看，上面“千瀧”二字清晰可見。
老人們不管，仍執(zhí)意使用“林梁”二字。
最后還是執(zhí)筆的九公力排眾議，說現(xiàn)在是新時代，銅山村應(yīng)該與時俱進(jìn)，折中取了“林梁（千瀧）”這樣的方式將千瀧正式加進(jìn)了銅山村族譜。
最讓千瀧擔(dān)心的事沒有發(fā)生，沒人要他磕頭跪拜。
銅山村原本是有宗祠的，在很多年前就廢棄了，從那以后沒有再重建。
所以大家漸漸都不再跪拜。
正事已畢，此后老人們感覺精力不濟(jì)，陸續(xù)離席歸家。
幾個婦人進(jìn)來收了空盤子，又重新上了飯菜，門口那些一直在抽煙聊天等待的漢子這才上了席，喧嘩驟起。
對于這些人來說，吃飯是其次，喝酒才是主題。
林三和千瀧、楊光沒有再參與，他將千瀧帶到外面，拿出好幾張寫滿字的紙、表格讓千瀧簽名或者填表，都是派出所那邊要的。
這些都算是銅山村認(rèn)可千瀧為林家二子身份的證明，加上如今千瀧已經(jīng)正式入了銅山村族譜，派出所那里就是走個過場。
以后如果有人查千瀧人口信息檔案，會看到其中備注有祖籍銅山縣銅山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