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里,靜得空氣有些壓抑。
陶夭夭還沉浸在悲傷中,她怎么可以笑著依偎情郎,莫言為了救她才尸骨無存。
玉郎默默地為她取下蓋頭,溫柔地揩去她臉上的淚水,說:“我們?yōu)槟值芎纫槐?,愿他早日托生?!?p> 陶夭夭起身與玉郎各執(zhí)一杯酒,又各自喝下,不是交杯而飲。
她淚眼朦朧道:“哥哥,對不起。”
陶夭夭沒說對不起什么,也沒提什么要求,但玉郎卻是懂得的。
他溫聲道:“夭夭,我永遠(yuǎn)是你的.......哥哥,你好好的活著我便于愿已足,我不會奢求你什么?!?p> 當(dāng)夜,玉郎將褥子鋪在靠窗的地下,陶夭夭卻在床上愣愣地看著,半晌她終于忍不住了:“哥哥,我們以前不是這樣睡的?!?p> 玉郎神色復(fù)雜地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夭夭,你到底幾時長大啊,我說過,妹妹長大了要自己睡?!?p> 陶夭夭“哦”了一聲,倒頭睡了。
過了一會她側(cè)頭看平躺閉眼的玉郎,又忍不住低聲道:“哥哥,過來睡吧,你那地下硬?!蹦┝耍盅a(bǔ)了一句:“江湖兒女不拘小節(jié)。”
這話掀開了時光某角,倆人都好一陣晃神。
玉郎轉(zhuǎn)頭,對上了陶夭夭清亮的目光。他只好爬起來抱著被子來到了床上,再用被子把自己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裹住,陶夭夭詫異地看著他的舉動,嘟囔道:“哥哥,我們以前也不是這樣蓋的?!?p> 玉郎莞爾:“以前那是貂皮小,沒辦法。誰有被子還跟你蓋,半夜你會壓著人手臂和胸口,讓人手麻胸悶沒法睡著?!?p> “啊,這樣?。 碧肇藏惨郧耙芟氲臏厝岙嬅鎻氐姿榱?,她臉紅道:“對不起哥哥,我不是故意的??隙ㄊ撬苛??!碧肇藏灿幸唤z內(nèi)疚羞慚,趕緊道歉。
玉郎抿嘴笑:“我知道?!?p> 這下陶夭夭再也不說蓋一個被子的事,睜著眼睛看床頂:“哥哥,我想跟你說說莫言?!?p> “說吧,我聽著呢?!庇窭奢p聲道。
陶夭夭側(cè)身面對玉郎,無不困惑道:“........莫言是一條巨龍?!?p> 玉郎已經(jīng)聽趙玉瑾講過此事,因此倒不驚詫:“那他一定是個好妖?!?p> 陶夭夭喃喃道:“哥哥,妖怪都是想喝我的血,可他不一樣,你說,他會不會是憐憐變的?”
玉郎側(cè)身看著陶夭夭的臉,月光傾瀉在她白皙的臉上鍍了一層銀光,臉上那道傷痕已經(jīng)飛速痊愈,連點(diǎn)痕跡都不見。
玉郎道:“憐憐是戰(zhàn)神,還有是什么辦不到的,興許他化身成不同的人回來護(hù)著你?!彼行陌参刻肇藏玻瑐?cè)身把頭耳邊碎發(fā)輕輕順到而后,斟酌著說,“不單莫言,還有鳳九,都可能是他。是他把你帶到這個世界上來的,他一定會好好護(hù)住你?!?p> 陶夭夭淚水又嘩啦了,很久很久喉痛腫脹眼睛酸澀,發(fā)不出一點(diǎn)聲音,只任眼淚斷線似的流。
玉郎憐惜地看她難過,伸出手隔著被子擁抱了她,低頭吻了她的額頭,在她耳邊低語:“哥哥也是憐憐變來守護(hù)你的,如果哪天我死了,也還會變成別的人來到你身邊,永遠(yuǎn)照顧你,保護(hù)你?!?p> 陶夭夭淚水如山洪崩塌,終于銘心慟肺地哭了出來,壓抑在心底很久不能宣諸于口的感情徹底奔流。
她是多幸運(yùn)又不幸的人,愛她的前仆后繼為她去死,她卻沒有把全部的愛給任何一個,她總是惦記這個,感恩那個,依戀著哥哥,享受著師父的寵溺。
“我是一個多么可鄙的女人,貪心而博愛,對不起她們?nèi)魏我晃坏氖刈o(hù)和犧牲?!?p> 陶夭夭在心底譴責(zé)自己,直哭到聲嘶力竭眼淚流盡,最后累得不知何時沉沉睡去。
第二天,陶夭夭又生龍活虎地出現(xiàn)了。
趙玉瑾看著眼睛紅腫的陶夭夭欲言又止,最后忍不住拉住陶夭夭道:“你一定要看在景行的面子上饒了梁帝?”
“不然呢?難道殺掉?我可是承諾不殺梁國皇室的。”陶夭夭道。
趙玉瑾道:“你們中計(jì)其實(shí)不是意外,是梁帝和那道人勾結(jié)共同謀劃的,我在道人的袖里聽得清楚,所以那個珠子是什么,梁帝從開始就知道,我困在道人手里發(fā)不出聲音沒法提醒你。”
陶夭夭奇怪:“梁帝大約也是被迫,面對神仙,他能有什么辦法。”
“不,沒有,是他主動提出合作,他的條件是要太陰幫他阻攔奉賢大軍,那道人當(dāng)場答應(yīng)了?!壁w玉瑾如是說。
陶夭夭的心火“騰”地竄起,原來是自己蠢笨著了人家的道,害得莫言搭上了性命。
陶夭夭挽起袖子,憤怒地?fù)]舞手臂:“兄弟們,咱們也不等三天了,今夜突襲梁國去!把那混賬皇帝剁了為莫言報仇!”
“報仇!!”
“報仇!”
“剁了皇帝喂狗!”
“..........”莫邪趕緊拉那些亂吼的人,這里還坐著一位皇帝呢。她偷偷去瞟趙玉瑾的臉色,卻見他神色詭異地盯著陶夭夭的手臂一眼不眨。
莫邪循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頓時心里涼了半截,陶夭夭那白瓷般的玉臂上赫然還有那顆灼眼的朱砂。
這是成的哪門子親!
以前跟鳳九那能理解,可新郎是玉郎.......
莫邪艱難地吞了下口水,眼睛發(fā)澀,可憐的小姐,這一生遇到的這些人到底是幸還是不幸。
活人拿什么去跟死人爭!
死人烙印在夭夭心頭的永遠(yuǎn)是朱砂,月光,是甜的時光,是重得還不完的深情!
而且亙古不變。
她悲憫地收回目光,用手拍了拍趙玉瑾的肩頭,滿腹心事地走開了。
趙玉瑾突然發(fā)狠:“一個不留!”
陶夭夭這才注視趙玉瑾:“師父,景行他........”
“就留他一個,賜封梁王,以后管理梁地!”趙玉瑾說完也撂開陶夭夭走了。
陶夭夭也顧不得琢磨師父的臉色,立即去找玉郎布置當(dāng)夜的突襲。
對梁國的戰(zhàn)斗簡直不要太簡單,梁國人民還沉浸在睡夢中時,奉賢軍隊(duì)已經(jīng)突抵皇宮,把梁帝及御林軍嚇得魂都掉了:“這怎么可能!除非他們是天兵天將下凡!”
不怪他們這么想,一來邊境部隊(duì)未示警,二來各地城池未有戰(zhàn)報,三來都城守軍也未有消息,奉賢龐大的軍隊(duì)如何能夠空降皇宮。難不成是飛過來的?
梁帝陡然想起了“妖物”昭陽公主,有她在,一切便好解釋。一個能與老神仙斗一斗的人,妖法一定了得。
他遂熄滅了要垂死掙扎的心,匆忙收拾起國璽,帶領(lǐng)皇室成員,當(dāng)夜跪地受了降。
陶夭夭看人家乖乖地投降,貌似沒什么血洗皇宮的必要,她剛把玉璽奉送到趙玉瑾的手中,卻聽見他師父異常的聲音,冷酷而陌生:“皇室中人除了四皇子蕭景行,別的全部砍了!”
“師父!”陶夭夭話音剛落,將士們已經(jīng)切瓜砍菜般砍死了一地,一時哭聲震天,哀嚎遍地。
玉郎一把拉住就要動手的陶夭夭,把她圈進(jìn)懷里蒙上了眼睛:“別看,你師父這樣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并不是單純替莫言報仇。皇室中人留不得,留著就會圖謀復(fù)國,大臣百姓就會心存幻想,不肯真心歸順奉賢。”
事實(shí)上,臨出征時所有將領(lǐng)都奉了皇帝密旨,要求攻破他國可以不屠百姓,但皇室一律殺光,九族夷平。
趙玉瑾身為皇室,從小便知道自己身上血脈的意義,不單是家族傳承,而是國脈,只要皇室血脈一息尚存,便會如春風(fēng)吹開動土,陽光刺破黑暗,給百姓和臣工以目標(biāo)和期待,所以他必須狠心殺戮,但他知道陶夭夭一定會反對,所以根本就不讓她知道這旨意。
這次他當(dāng)著陶夭夭殺人,是仗著她對莫言之死的仇恨,以這種理由來合理化他的行為,若不是陶夭夭有言在先,他連蕭景行也不會放過。
留他一個人活著干什么,不如跟隨家人于地里,不然余生靠仇恨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