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商談
奧黛麗說睡，那就是真的連同本體和身份好好地睡了一覺。等到她重新迷糊著醒過來的時候，紅月已經(jīng)高高地懸掛在了夜空的中央。
嗯，我要記得徹底清醒之后再睜眼，不然又要在心神迷糊的狀態(tài)下被欺騙……奧黛麗于心中反復地告誡自己，一邊控制著不挪動身體，裝出還在熟睡的樣子。
她對周圍的感知力正在慢慢恢復。
等等，我這是在哪？
這不是我的枕頭！
奧黛麗刷地睜開了眼。
臉頰下是質(zhì)地略顯堅硬的黑色風衣，隔著風衣有男人的體溫傳來。一架花紋神秘的古老銀鏡正懸在自己臉頰上方，上面光影變幻不知道在顯示些什么。
如果把它換成一個舊日歷史中的智能手機，這大約就是那些遺民們最喜歡的姿勢了。
在察覺到自己的響動后，古老銀鏡被迅速拿開。一只帶著黑色手套的手伸了過來，略顯粗糙地輕撫奧黛麗的臉頰：
“睡夠了嗎？”
如果我說睡夠了，你是不是又想做些什么？奧黛麗沒有接話，而是問道：
“我為什么會枕著你的肩膀？我明明記得我是躺在枕頭上睡著的?！?p> “是你自己靠過來的?！笨巳R恩當然能夠感覺到奧黛麗的狐疑，他無辜道，“我累了想躺一會兒，然后你就湊過來了?！?p> 他當然不會傻到在“觀眾”面前說假話，但是奧黛麗也不是那么好敷衍的：
“真的不是你動用你的那些奇奇怪怪的非凡能力，誘騙我湊過去的嗎？”
她迅速察知到克萊恩的情緒變化，心情復雜地哼了一聲：
“你當初就是以類似的方式誘騙我們，將你當作古老的神靈的吧？”
咳！其實不完全是……克萊恩沒想繼續(xù)這個令人尷尬的話題，湊過去吻奧黛麗睡紅的臉頰，一邊可憐兮兮地說道：
“是我想抱你，結(jié)果你居然把我推開了?！?p> “我沒有防備，差點滾到床底下去?！?p> “你說，你怎么這樣狠心……”
“唔……放開我……”
“不要……”
“……”
等到兩個人終于爬起來的時候，克萊恩看著自行穿戴衣物的妻子，相當自覺地交待自己的行蹤：
“剛剛你睡著的時候，我去見了亞當?！?p> 見？怎么見？奧黛麗相當警醒地扭過頭，錯愕道：
“你召喚自己的歷史投影了？”
歷史投影當然可以隨意召喚，但想要將意識轉(zhuǎn)移進其中，對沉眠的克萊恩來說就不太友好了。這幾乎等同于強行醒來。
她這副認真警惕的樣子，頓時讓克萊恩失笑：
“我見祂不需要這樣麻煩。利用靈界和夢境就可以了。”
“亞當覺得，該向知識教會施壓，借紅祭司唯一性了?！?p> 說起這個，奧黛麗的臉上也有了不情愿。但這是當初答應(yīng)下來的，不付出這個代價也未必有如今克萊恩狀態(tài)的極大恢復，因而奧黛麗沒什么勉強地點了點頭：
“我會去做的。”
兩個人一起解決各種事那么久，這些都不必多說，一句話就夠了?？巳R恩轉(zhuǎn)而說道：
“我和祂描述了一下我們遭遇那名玫瑰學派的半神的情形，祂和我都認為，那名半神自我毀滅的動作來得太早了?！?p> “他們既然能夠完成反占卜，必然擁有相應(yīng)層次的事物，又有阿茲克做人質(zhì)，不至于連我的一次攻擊都無法抵擋。他完全可以趁機聯(lián)系外神或者被縛之神、宇宙暗面的力量，設(shè)法逃脫。”
——在剛剛的戰(zhàn)斗結(jié)束之后，奧黛麗受到本身途徑和經(jīng)歷的影響，難以抑制地將更多的注意力給到了赫密斯身上。而克萊恩雖然配合她的思路，卻并未顯得熱衷，就是一直在思考這名半神的行為。
而這樣的異常并非奧黛麗可以自發(fā)察知。她雖然是“觀眾”，對神靈層次的斗爭終究了解太少，缺乏概念。
不過這不妨礙她順著結(jié)論作出進一步的理解：
“他們要掩藏更大的秘密？這個秘密是不會因為我們破壞他們的聯(lián)盟而暴露的，卻會因為那名半神暴露在你的注視下太久，而被你發(fā)現(xiàn)？”
“嗯，核心的秘密當然不可能告知合作者，這是合理的。而近年來玫瑰學派的半神愈發(fā)難以追尋蹤跡，幾乎到了沒有必要的地步，似乎也和這個推斷相吻合?！?p> “可是什么樣的布置能夠在你的注視之下無所遁形呢？”
“我們就是猜不到這一點。”克萊恩苦笑道，“如果是那個高位格的反占卜事物本身會暴露秘密，又怎么可能在那名半神自我毀滅后，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呢？”
“可是如果不是的話，我們又實在想不到其他?！?p> 兩個人一時都有些沉默。半晌，奧黛麗試探著問道：
“你們作為神靈，會對未來有所預感嗎？”
克萊恩點點頭，又搖搖頭：
“我能看到幾個畫面，有災難降臨，人類社會徹底毀滅，所有人都變成怪物；也有一切安然無恙，人們的生活依舊有序而安寧?！?p> “亞當和我看到的有一些細微的差別，但基本上差不太多?！?p> “這大約是因為未來涉及了太多舊日位格的事物，而我和亞當畢竟沒有成為真正的舊日，因而很難對未來有明確的把握?！?p> “現(xiàn)在唯一的應(yīng)對方法，就是在解決羅塞爾的陵寢時以最大的力量付出，做好完全的準備了。不論外神有什么樣的布置，四份源質(zhì)的力量總不至于還無法對抗?！?p> “如果這一步我們成功了，至少就少了一個隱患，多了一個重要的朋友。”
“與此同時，我們也要做好行動意外失敗、災難已經(jīng)降臨在現(xiàn)實的準備。人類社會可以做什么，普通人可以做什么，非凡者可以做什么，這個是我們還需要討論的?！?p> 后一點與奧黛麗的工作密切相關(guān)。她鄭重點了點頭。
這個話題過去，克萊恩的神情卻帶上了點小心：
“除了探討這些之外，亞當還對我提出了一樁的交易。”
“祂說要用一份‘作家’非凡特性，為阿蒙交換一份‘星之匙’?！?p> “我拒絕了?！?p> 他有點忐忑，語速有點快地解釋道：
“雖然亞當保證了，一旦阿蒙晉升，就會將祂送去星空，但我覺得，給祂更大的力量，就是允許祂作出更大的破壞。眼下祂或許真的會留在星空，但未來誰也不知道會怎樣。”
“如果，如果你還想向上晉升的話，我們可以考慮等待時機，利用亞當未來會出現(xiàn)的某些困境，逼迫祂用其他不相鄰途徑的序列1非凡特性來交換?！?p> “不過說實話，我并沒有把握。祂向來擅長安排，未必會給我們這樣的機會……”
他的聲音停住了。一只纖細潔白的手指點在了他的唇上：
“你不用這樣解釋。我當然明白你的顧慮?！?p> “你的所有選擇，我都理解和贊成。”
……
“我不理解，你為什么要直接向‘愚者’請求交易？”
幽暗的水光中，阿蒙倒在光柱下問道：
“這反倒暴露了我的目的是‘星之匙’，而非‘時之蟲’?！?p> “我之前故意襲擊帕列斯，誤導祂對我的認知，那場表演的效果就這么作廢了?！?p> 光柱搖晃了一下，亞當?shù)穆曇裟Ｄ：貍鱽恚?p> “看來你依然只會用自己的辦法爭取，而不肯接受我對你的教導。”
“不過沒有關(guān)系。我已經(jīng)和祂坦誠過我們的目的，你再使用你擅長的手段去搶奪‘星之匙’，這就不再是欺詐?！?p> 阿蒙似乎覺得有些好笑和無語：“不是欺詐，那是什么？”
“是孩子的玩鬧?！?p> 什么啊……阿蒙拿起尖頂軟帽，蓋在了自己的臉上。
……
在這個夢境聯(lián)結(jié)成片的夜晚，奧黛麗的歷史投影攤開了手心。
她的手中是一張人格面具——
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