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見她,是一次一中校方組織的講座。學生們被一股腦全塞進了禮堂里,擁漲得像條緩慢蠕動的蛆蟲。
謝僅站在門口,看了會才把煙掐了,隨著人流混了進去。
美名其曰是校方千方百計花重金才請來的某知名專家,一大堆介紹里戴著金燦燦沉甸甸的頭銜。
謝僅聽著有些瞌睡,懶懶地打了個哈欠。聚光燈下的專家一上臺就開始滔滔不絕地演說,列舉父母老師的付出和艱辛,聲情并茂,光芒萬丈。一番言語堪稱感天動地,直到將家長和學生都說得熱淚盈眶,老師也起擦眼角的淚來。
一時間哭聲四起,整個禮堂像是被淚水淹沒了,能聞到空氣里的咸澀。
幾個學生移動,視線稍開闊了些。
謝僅就是在這個時候看見她的。
坐在站在人群里,皮膚很白,頭發(fā)很黑,長得過分純,因著眉眼上挑,不笑的時候有些具有攻擊性。
許是太過醒目,他一眼就看到。
不過這次,她沒有像之前同謝僅面前那樣笑,而是面無表情地看著,像是帶著刺,有些奇怪,謝
僅也說不明白。
臺上繼續(xù)發(fā)表他的長篇大論,待到眾人險些都要決定洗心革面,好好做人之時,他忽然轉折,開
始推銷某種早已經賣不出去了的產品,定價奇高。
驀地,少女像是有感應似的,感覺到了視線,回過頭,精準地感覺到了謝僅所在位置。
二人目光相遇。
他沒動,垂著眼看她,神色看起來有些懶,沒什么精神。他看著她先是跟旁邊的人打了個招呼,
而后繞了一圈的座位,朝自己走過來。
“你怎么在這?”她走近,問。
“遠近聞名的專家不是嗎?可不得聽聽,好來長長見識開開眼?!敝x僅挑眉。
她聞言笑了聲,聲音很小,但后來也沒說話。
環(huán)顧四周,只有他們兩個沒哭。
此起彼伏的哀嚎聲里,兩個人都顯得淡然又冷漠,像活在另一個世界里的人,沉默寡言。
她就這樣安安靜靜站在謝僅身旁,不開口搭腔,也沒有要走的樣子,倒像是謝僅記憶里那會讀書
的時候,被老師罰站,總有幾個處心積慮跟著犯錯,跑出來陪他站的小姑娘。
謝僅側臉撇了她一眼。
“你怎么沒哭?”
“我為什么要哭?”她反問。
眉眼彎彎,倒像初見。
謝僅沒回答。
“那你呢?你又為什么不哭?”她問。
他說,“一定得哭嗎?!?p> “可大家都在哭啊?!彼f。
“所以呢,非得一樣嗎?”謝僅笑。
少年人清冷的輪廓終于少了幾分桀驁的戾氣,卻也隨著這笑容鮮活起來,像是透明終于描繪出了
顏色。
她也跟著笑起來,“對呀,非得一樣才行?!?p> 二人也不知道樂什么,瞧著對方笑了好一會。
好不容易止住。
“那我們倆就得是怪物了。”謝僅說。
她說:“怪物就怪物啊?!?p> 然后兩人不約而同又笑起來。
她終于向他介紹自己,面上帶著正經的表情:我是沈爾爾?!?p> 見謝僅沒反應,又補充道,“不過爾爾的爾爾。”
“現在不說我不像詐騙犯了?”他問。
“,現在不是不像了?!彼A苏Q?,顯得有幾分狡黠,眼角微微上揚,眼尾是紅的,低聲,“我覺得你就是了,那怎么辦呢?”
謝僅彎唇。
“我是謝僅,僅此而已的僅。”
兩個人這才正式認識起來,繼而交換了手機號。在后來的日子里,開始頻繁給對方發(fā)信息,以一種模糊又曖昧的不明姿態(tài)。
有時候只是簡單的一個符號。
有時是吐槽是學校的傻逼行為。
有時候是無意間拍到了模糊的謝僅。
沈爾爾不忘分享給他,能一邊舉著手機欣賞,一邊夸張地上氣不接下氣笑好久。
她好像一直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