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衍星跡

第一百六十六章 璇云亂道(六)

衍星跡 燈洺 4244 2025-06-01 21:19:53

  “牢獄火災(zāi)并非趙八一一人過錯。牢獄賊人私藏火藥,獄卒未及時救火,才是導(dǎo)致多人喪命的根本原因,趙八一雖有放火之過,但罪不至流放惡淵海!”趙水朗聲爭辯道,“此事須得詳查。”

  他的話音剛落,人群中便響起一陣竊竊私語。

  就在這時,一個身穿華服的中年男子從人群中走出,是季員外。他的臉上帶著譏諷的笑,眼中卻滿是恨意。

  “二世子說得輕巧!”季員外冷笑道,“火災(zāi)中死了那么多人,我的兒子也在其中。趙八一放火殺人,罪大惡極,你卻為他開脫,莫非是想仗勢欺人、包庇惡人?”

  他的話立刻引起了周圍百姓的嘩然之聲。

  趙水見那季員外身著白衣,后面跟著一列家丁,這才明白縣令明面上任由他們查案來去無阻,實(shí)則和這季員外暗通款曲,背著他給趙八一定下罪來。

  “季員外,莫要因喪子之痛失去理智。”趙水皺眉道,“在下已查明真相,害死令郎的責(zé)任并非全在他?!?p>  可恨紅了眼的季員外哪里還有耐心聽他解釋,上前指著趙八一,對趙水說道:“可是放火的終歸是他!哼,赫連二世子,早就聽聞二世子行事不拘一格,今日我等百姓總算見識了,此時幫著這個垢人,以后不知道還要包庇多少惡人呢!”

  “你……”

  周圍一陣嗡嗡的討論聲,夾帶著指指點(diǎn)點(diǎn),將趙水的聲音淹沒下去。

  “當(dāng)街阻攔,這不就是劫囚嗎。”

  “這二世子長得倒正派,卻給垢人脫罪,不過言之鑿鑿的,真是難辨呢?!?p>  “可這定了的判罰他要是翻過來,以后不真得反了天了……”

  這些話像蚊子似的在耳邊煩人地打轉(zhuǎn),句句不提預(yù)言,卻句句映射他是個惡人胚子。它們將趙水暫時封住的那些思緒放逐出來,變得像大山一樣從四周圍住他、壓住他,壓得他難以抬頭,難以直面這些或打量或?qū)徱暤哪抗狻?p>  季員外冷笑一聲,轉(zhuǎn)而看向衙役頭領(lǐng)道:“衙役大人,判決已下,請速速將趙八一押送惡淵海,以正星法!”

  衙役頭領(lǐng)點(diǎn)點(diǎn)頭,騎上馬,揮手示意手下繼續(xù)前行。

  卻不想,下一瞬趙水閃身站在馬前。

  “案件有疑、新證在手、縣令徇私?!壁w水咬牙一字一頓道,重新昂起頭,“我在此攔了又如何!”

  “二世子!”悶悶的喊聲從后面的囚車傳來。

  趙水一愣,周圍人也轉(zhuǎn)移目光,齊齊向囚車上的趙八一看去。

  只見趙八一的目光平靜,朝趙水微微一笑,聲音沙啞卻堅定道:“二世子的恩情,趙某心領(lǐng)了。但此案已結(jié),不必再為我費(fèi)心。”

  趙水眉頭緊鎖,上前低聲道:“趙八一,此案尚有轉(zhuǎn)機(jī),我已查明……”

  趙八一搖搖頭,打斷了他的話,朗聲道:“二世子,你我本就萍水相逢,只見過兩次面,我知你心存公正、有情有義可,又何必為了一個縱火犯浪費(fèi)聲名。我趙八一報仇之時,便已準(zhǔn)備好了接受懲罰。”

  短短幾句,將趙水和自己撇得一干二凈,堵住了周圍百姓的悠悠之口。

  “可那惡淵海是什么地方,你未增垢印,又何必……”

  趙八一看向他,那臉上是真真的關(guān)切與擔(dān)憂。然后趙八一笑了,將聲音壓低了道:“你也看見了,如今的星城,靈人當(dāng)?shù)涝炀蜋?quán)勢,我等垢人如鼠,星城的法規(guī)早就變味了。我趙八一未攀附叛賊,現(xiàn)下托你的福知曉自己的罪孽沒那么深,已問心無愧,流放惡淵海,又有何懼?但你不同,你有地位、有能力,還有難得的心性,終有一日會站在高處,可以規(guī)正這走偏了的世道?!?p>  他說到這里,趙八一的目光中閃過一絲期待,盯著趙水道:“二世子,若真有那一日,再來惡淵海為我翻案。我趙八一,會在那里等你。”

  趙水聞言,心中一震,正要再說些什么,卻見趙八一已轉(zhuǎn)過頭,不再看他。衙役頭領(lǐng)揮了揮手,囚車再次緩緩啟動,朝著城門駛?cè)ァ?p>  圍觀的百姓漸漸散去,唯有趙水站在原地,望著囚車遠(yuǎn)去的方向,久久未動。他的手攥成拳頭,指節(jié)因用力而微微發(fā)白,他的耳邊回蕩著趙八一的話,心中仿佛壓了一塊巨石,沉甸甸的。

  “權(quán)勢當(dāng)?shù)?,星法變味……”趙水低聲喃喃。

  這點(diǎn),他早已察覺到了??伤⒂谑篱g,被眾目睽睽地盯著,又將應(yīng)如何?

  風(fēng)起,卷起地上的沙塵,也卷起了趙水的衣角。

  先做好眼前的事。

  趙水再次來到青衿閣,手中提著個包裹,里面裝著付錚她們先前被賊人捉去時穿的彩衣飾品。

  店里此時只有一個小廝,沒看見店主的身影,柜臺后面站著他的妻子,正在翻看賬單,聽見有人進(jìn)來先招呼了一聲“客官需要些什么”,才抬起頭。

  看見是趙水時,她明顯地愣了下。

  “老板娘,打擾了。”趙水直接將包裹往柜臺上一放,說道,“麻煩您給看看,這些衣衫的料子是否出自您這兒?或者,出自城里誰家的店?”

  “哦,好好。”對方竟沒多問,聽話地點(diǎn)點(diǎn)頭,打開包裹翻看起來。

  這次她的態(tài)度不似上次那樣大方隨意,看見趙水他進(jìn)來,明顯有些慌兮兮的,像是藏著什么心思。趙水留心打量著她。

  那老板娘將其中一件衣衫翻個面后拉扯平,拿出透鏡仔細(xì)觀察線腳,皺了皺眉,又把其他的紗布綢緞也拿出來里里外外地翻看,然后抱起衣服,走到鋪?zhàn)雍筮厰[放的布匹旁對比。

  “這位靈人,這衣衫能拆剪嗎?”

  “您隨意?!?p>  聞言,老板娘頷首拿了把剪刀,沿衣邊的縫線剪開,看了看后,又剪下一小塊布料,取出火燭點(diǎn)燃,湊近嗅氣味。

  一番操作后,她抱著衣料回來,問道:“敢問靈人,這些衣裳是從哪兒得來的?”

  “有什么問題嗎?”

  “哦?!崩习迥锏拖骂^,眸子轉(zhuǎn)動,糾結(jié)著說道,“外頭的做工我不太清楚,這裙衫若是出自我們縣,布料便是我們家的,青衿閣的手藝很考究細(xì)節(jié),好認(rèn)?!?p>  “所以它們是來自你這兒?”

  “不,也不是……”

  見對方猶豫地否認(rèn)著,趙水嚴(yán)肅神色,說道:“老板娘,此衣衫牽扯前幾日的賊人案件,若這布匹出自你們家,那便有勾結(jié)賊人的嫌疑。您是想跟在下回衙門說,還是在這里說?”

  “怎么會?”老板娘嚇得抬起頭,難以置信道。

  趙水敏銳地捕捉到了她那一瞬若有思及的出神。

  “不、真不是出自我們這兒的?!崩习迥锿犷^看著趙水,懇切道,“我們家的衣衫成品我都要過目一遍,這幾件的樣式夸張又不得體,覺不是我們這里縫制的。雖然……”

  “雖然什么?”

  “雖然——”老板娘的聲音弱下去道,“縫制的針腳,確實(shí)是我們的家傳手藝?!?p>  趙水有些不理解她的意思,疑惑地看向她。

  老板娘低頭搓搓手,又瞥了趙水兩眼,開口罵道:“定是我們家那位又拿店里的布去補(bǔ)貼他妹妹了!靈人啊,我有個小姑子,早幾年和家里鬧翻獨(dú)自離開,不怎么聯(lián)系的。后來公公去世,我們家那位心疼她妹妹,拿家里的東西去救濟(jì),被退回了好幾次。這衣裳縫制是祖?zhèn)鞯氖址ǎ覀冧佔(zhàn)拥墓そ潮冗€是略顯生疏,我想,可能是她做的。而且我看見您拿來的包裹里還有發(fā)簪,正好她現(xiàn)在開的是個飾品鋪?zhàn)?,您可以去問問。不過我們家小姑子一個女兒家,平日不怎么說話安分守己的,是萬不會跟賊人扯上什么關(guān)系?!?p>  “請問她叫什么名字?”

  “莫、莫離。”

  “店在何處?”

  “這條街走到底,右拐便能看見一家小鋪?zhàn)?,名叫‘簪行’?!?p>  “好,多謝。今日來訪之事,還望先別告知他人。”

  “哦。好?!?p>  有了線索,趙水將布料塞進(jìn)包裹里,便要往街外去尋。卻見那老板娘兩手舉著,欲言又止。

  他停下腳步,問道:“可還有其他事?”

  被這么一問,老板娘忍不住話,說道:“靈人您,之前來不是問我們有沒有什么不同尋常之事嘛……我也不知道算不算,但是……您是靈人,懂星法,您說,死人能復(fù)生嗎?”

  什么?

  趙水再次用疑惑的目光看向她。

  “哦,可能是我弄錯了。”老板娘抱歉地干笑道。

  “您知道什么?盡可以說?!?p>  “那個,說來話長,我之前在小姑子那兒碰見個男人,小姑子待他跟別人不一樣。本想著,她能再找個好人嫁了也挺好,就偷偷打聽,是隔壁縣的。后來做生意的時候想起來,就順道去他家附近瞧了瞧,卻正好看見他臉色慘白地被人抬出去,看著像斷氣了……這過了一年多,我都忘了,可昨日,我、我竟然在小姑子店附近,又看見他?!?p>  竟有這種事?

  死而復(fù)生對于趙水而言,和牛鬼蛇神沒什么區(qū)別,這世間就算有,這輩子也不會讓他碰上。所以見那老板娘跟見了鬼似的神情,趙水覺得她記岔了或看錯了的可能性更大,并未往心里去。

  謝過之后,趙水快步往街上走去。

  “簪行”的鋪面的確是小,沿兩面墻放展示飾品的柜子,正中靠墻再放個臺面,便只剩下倆人站的空地。店的位置不在主街,較為僻靜,似乎因此沒什么人光顧。趙水沒看見什么老板娘說的小姑子,只有個男人,書生樣貌,面中帶笑,不過臉色蒼白似是久病纏身,正倚在臺面旁專心看書。

  趙水悄悄往后巷走了一段,正好一女子路過,便只能假裝無所事事到處亂看,等人走遠(yuǎn),趕忙掏出云石試探。

  云石撲閃,竟流出一抹星靈,像縷絨絮般隨風(fēng)蕩起,悠悠晃晃地往那鋪?zhàn)拥姆较蝻h去。驚訝之余,趙水趕緊跟上,看著那星靈飄啊飄,突然像是鐵屑遇到了慈石般,突然被吸到了男子身上,倏忽沒入衣縫不見。

  聽到動靜,書生從書中回過神兒,見有人立于殿前,立即起身笑著迎道:“這位兄臺需要什么?”

  “你是何人?”趙水脫口問道。

  趙水來時特地將代表靈人的玉牌藏了起來,因此書生不知他的身份,被這突然不禮貌的發(fā)問問得怔愣,咳嗽了聲,微笑道:“鄙人姓郝,單名一個仁字。老板有事暫出,我是其友人,幫忙在此看店?!?p>  “在下是來問問,這批貨是否出自貴鋪。您可否幫忙看下?”

  “這……實(shí)不相瞞,鄙人對飾品并不熟悉?!焙氯什缓靡馑嫉匦π?,說道,“若您不急,可進(jìn)來小憩一會兒,老板很快就回來。”

  “好。”趙水毫不客氣地答應(yīng)道。

  他漫不經(jīng)心地繞著展示的柜臺看,余光注意著身旁的郝仁。那家伙重新倚回柜臺,拿起了書本,還未讀幾句,便激烈地咳嗽起來。

  “這位郎君看著體弱?”趙水問道。

  “是……咳咳。”

  “我有位朋友醫(yī)術(shù)高超,可以介紹過來給你看看?!?p>  “多謝兄臺好意?!焙氯史畔聲?,“實(shí)不相瞞,在下先前昏迷一年之久,前些日子才剛醒,所以體弱需時日恢復(fù)。承蒙這店里老板照顧,每日用藥調(diào)養(yǎng),已日漸恢復(fù),不必麻煩兄臺和您友人了?!?p>  一年之久——倒和青衿閣的老板娘說得差不多。

  趙水裝作吃驚道:“什么病癥,竟昏睡一年?”

  “非病癥?!焙氯事漤鋈坏溃霸庥隽诵┎粶y罷了?!?p>  聽此話,對方并無多言之意,趙水只好從別處探問。

  “何時醒的?”

  “約莫三四日了。”

  趙水算算時間,應(yīng)該在是吳開平死后,而且此人如此力弱,應(yīng)該不是殺死吳開平的人。

  “那才剛恢復(fù)?!彼^續(xù)“客套”道,“何不在家臥床多歇息會兒?”

  “莫老板說還需調(diào)養(yǎng),讓我暫居附近。之前昏迷時都承蒙她的照顧,所以來幫忙看店,也算還恩情?!?p>  “這店里老板也會醫(yī)術(shù)?”

  “非也。她家里開布行,但有偏方。奇怪,她怎還不回來?”郝仁擔(dān)心道,“以往出門辦事,不會這么久的?!?p>  趙水聞言細(xì)思。剛才星靈鉆入了他的體內(nèi),他的身上一定帶有星門之力,或許,便是璇云石救了他。

  一抬眸,他看見不遠(yuǎn)處蘇承恒正腳步匆匆地四處張望這往這邊過來。老蘇是從賊人那邊下手尋找供貨線索的,竟也查到了這里?

  就在和蘇承恒對視上的一瞬間,趙水腦中忽然想起,剛才去后巷時,好像和一女子擦肩而過。

  當(dāng)時只顧探查,并未注意那女子的腳步,是遲疑曲行的不自然。

  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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