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見過卓染回了府上之后,厲埏川便一直低熱不斷,藥灌下去幾碗也不起作用,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中了邪。
系宇遞上了用冷水泡過的巾帕,說:“主子擦擦吧?!?p> 厲埏川將帕子放在了額頭上,連蓋著眼睛,冰涼涼的很舒服,他長長舒了口氣,啞著聲說:“柳州的事情沒有解決,陛下不會輕易派人去幫彭戈,頂多會讓他盯緊人,再做查證?!?p> “主子還是別操心這些事了,”系宇又端上了藥碗,湊到厲埏川跟前,說:“把藥喝了才是正事?!?p> 厲埏川擺了擺手,這藥不算很苦,但是到了嗓子眼兒上愣是灌不下去,他也不肯再喝。厲埏川嘆了一聲,坐起來,說:“松子呢?!?p> 系宇朝外看了看,說:“主子讓他盯著司業(yè),這會兒還沒回來?!?p> 厲埏川裹上袍子就往外走,回頭吩咐說:“校場那邊修葺地已經(jīng)定了,你抽空就把文錄給工部報上去?!?p> 系宇答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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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染在街上竄了幾條街,吳松在后邊一直跟著,他能記清楚卓染去了哪里買了什么,但就是找不到近路,有時卓染走得快,他一眨眼便沒見人了。
今日休沐,卓染本應(yīng)該回醉雪庭里的,不過常祎柯的事情一直沒著落,她一逛差點就給忘了。想起來的時候,便察覺后面有人尾隨。
卓染嘆了口氣,這人跟著他不是一天兩天了,時間久了,她也習(xí)慣了。卓染看到了賣糖葫蘆的攤子,她笑了笑,買了兩根,轉(zhuǎn)頭就對上了吳松期待的表情。
卓染歪著頭,很溫柔地說:“跟了我這么久,吃點東西吧?!?p> 吳松站在原地,使勁晃了晃腦袋,他看著卓染的笑容就覺得親切,可是有很讓人害怕,卓染沒有這樣的表情的,至少最近自己看到她的時候。
卓染慢慢走了過來,她塞了一根糖葫蘆在吳松手上,說:“放心吧,沒有毒。”
“不是,我不是…”吳松捏著細(xì)木條,說:“我不是那個意思?!?p> 卓染笑了笑,說:“吃吧?!?p> 吳松咽了咽口水,一口咬掉了一個,朝卓染笑,說:“謝謝…謝謝司業(yè)大人!”
卓染轉(zhuǎn)過身,吳松就開始跟上她,卓染也吃著糖葫蘆,她說:“你主子呢?”
吳松說:“主子生病了,他要我跟著司業(yè)大人,說害怕大人有危險?!?p> “病了?”卓染嗤之以鼻,她才不信厲埏川會生病,卓染笑了笑,低聲說:“果然是平日里造孽太多?!?p> 吳松沒聽到,剛顧著吃東西了。
“瑕丘!”
卓染抬起了頭,立刻變了神色。她趕忙放下手,將手里的糖葫蘆塞給了吳松,低聲說:“快走,別跟上來!”
吳松還沒反應(yīng)過來,接著糖葫蘆抬頭看卓染,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人早就不見了。
他立刻嚼完了東西,飛快跑了過去。
嚴(yán)承軒帶著卓染竄進(jìn)了嫵花樓,晴香在里邊都打點好了,她迎著二人上了二樓的廂房。
嚴(yán)承軒坐在藤椅上,幾個姿色不錯的女孩兒一擁而上,捏腿的捏腿,捶背的捶背,喂酒的喂酒,卓染站在那里,有些尷尬。
嚴(yán)承軒瞇起了眼睛,他喚著:“晴香?。 ?p> 晴香應(yīng)著,推門進(jìn)來了,嚴(yán)承軒笑了笑,說:“給司業(yè)大人也找?guī)讉€美男子,洗干凈點送過來,不能冷落了司業(yè)大人,是不是?”
卓染立刻笑了笑,平靜地說:“嚴(yán)大人好意,瑕丘心領(lǐng)了,不過…”
“誒?”嚴(yán)承軒拍了拍肩膀,示意這里還沒有被顧及到,他看著卓染,說:“這話就不對了,雖然你是永州才女,但是這些風(fēng)月事,還是得要了解一些的,我這嫵花樓里邊什么都不缺的,你可以盡興?!?p> 卓染沒有說話。
嚴(yán)承軒擺擺手,說:“晴香,去吧?!?p> 晴香應(yīng)了,立刻著人去安排。
卓染垂下了頭,她坐在了嚴(yán)承軒對面,手指在酒杯上慢慢摩擦,指尖微痛。
嚴(yán)承軒說:“王濟(jì)同去找過你吧?”
卓染抬手行禮,溫聲說:“多謝二少解圍。如果不是二少,我怕是要到刑部走一遭了?!?p> 嚴(yán)承軒示意她不必行禮,說:“怎么說也是你解決了他,我自不能讓你出事情?!?p> 姑娘們換了位置,嚴(yán)承軒躺在了榻上,舒服地閉上了眼睛,卓染沒有動作,就是盯著花娘喂嚴(yán)承軒吃東西。
嚴(yán)承軒笑了笑,伸手舉起酒盞,說:“廖澤已死,接下來就是李成如了?!?p> 卓染回過神來,她眨著眼睛,低聲說:“二少應(yīng)該清楚,廖澤和李成如根本不算什么,這倆人能成什么氣候?qū)ξ覀儊碚f根本不重要?,F(xiàn)下右相和陛下肝膽相照,因為校場那事,陛下現(xiàn)在異常偏重右相,二少,左相府不好過吧?!?p> 嚴(yán)承軒被捏的很舒服,他也不怕這些人聽到,原本嫵花樓就是他家的,誰要透漏風(fēng)聲誰就得死。他似是有些無奈,說:“那能怎么著?右相怎么說也算是陛下的先生,他定是一心為了陛下的,這無可厚非啊?!?p> 卓染笑了笑,她說:“眼下左相管著皋都文書,沒那么容易被右相壓下去的,二少不必如此消極。況且,皋都外六城還在,中曲其余州地不久也要來皋都匯報事宜,左相要做好接待之事,機(jī)會會有的。朝堂之上不過就是兩派之爭,怎么說,都是有勝算的。”
“黨派之爭最是煩人。”嚴(yán)承軒咂了下嘴,說:“可是,哪有你說的那么容易?”
卓染斂了眸子里的水光,說:“二少應(yīng)該知道,現(xiàn)在除了中曲內(nèi)部,北驪和西啟也在慢慢往外擴(kuò),即便陛下有心留著厲埏川和葉白起,但始終沒有真正抓住北驪和西啟,假以時日,厲埏川和葉白起若生了反叛之心,那可就是陛下自個兒往油鍋里蹦跳了?!?p> “這事情咱誰也說不清?!眹?yán)承軒神色慢慢凝重,他想了想,說:“形勢多變,這皋都內(nèi)部的事情趕忙解決不了,外邊的事也挨不上邊兒的。而且,外邊亂了,皋都也不會太平的。”
“陛下最忌憚的,不就是厲埏川嗎?”卓染說:“厲埏川年少封侯,原本官職高的已經(jīng)不能再高了,偏偏來著總督這一說,又在皋都里處處受氣,換誰誰能忍?”
“對了,我聽說武修亭那日去鬧了禁軍,厲埏川氣的不輕?!眹?yán)承軒突然想起了這事兒,他張口笑了笑,似乎他真正看到了厲埏川吹胡子瞪眼的模樣,他說:“這事你知道嗎?”
卓染搖搖頭,說:“不知。”
嚴(yán)承軒恨不得一股腦全給卓染說了,他“噌”的坐了起來,驚了那些姑娘,他又一個個抬手安慰,朝卓染看著說:“武修亭說要查點禁軍,和禁軍的兩個指揮官發(fā)生了摩擦,他們就開始吵起來了,我還聽說,當(dāng)時厲埏川還下令杖責(zé)了那兩個人,好聲好氣把人送走了。這事兒不就是前幾日你告假的時候嗎?”
卓染反應(yīng)了過來,難怪那日看厲埏川很難過,原來是因為這事兒??墒?,嚴(yán)承軒怎么知道自己告假了。
柳玉霖!
卓染微微皺了皺眉。
嚴(yán)承軒又躺了回去,說:“厲埏川的氣焰該被滅滅了。之前我還以為他成了羽林衛(wèi),陛下就能答應(yīng)他放他走,看來我真是想多了?!?p> 卓染也笑了笑,說:“籠中鳥,飛不走的?!?p> 嚴(yán)承軒說:“再怎么說,厲埏川也是個狠角兒,他是個變數(shù)。瑕丘,得想法子,讓他趕忙滾回北驪,不然遲早要壞事。”
卓染挑著眉,說:“二少這是想到法子了?”
嚴(yán)承軒正要說,晴香已經(jīng)在門外開始傳話了。
晴香緩敲著門,嚴(yán)承軒應(yīng)了后,她就帶著兩個男孩子走了進(jìn)來。
年紀(jì)不大,生的美。皋都里熱鬧,什么人都有,花魁有男有女,姿色各異,達(dá)官貴人最是好這口,嚴(yán)承軒作為皋都有錢人的代表,這點資源他還是有的。
卓染倒抽了一口涼氣,她不禁捏緊了酒杯,但神色并沒有改變。嚴(yán)承軒笑了笑,說:“瑕丘,你看看喜歡哪個,我讓人送到你住處?!?p> 卓染干笑著,說:“二少,他們太小了?!?p> “???”嚴(yán)承軒皺著眉,他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卓染,說:“你這…這都沒看過,你怎么知道他們太小了?”
卓染咳了兩聲,她忍下來要攀上面頰的酡紅,說:“二少誤會了,我只是看他們年紀(jì)還小?!?p> “害?!眹?yán)承軒松了口氣,他說:“你別擔(dān)心,都是專門訓(xùn)練過的,你放心吧。”
卓染嘆了口氣,沒敢看那倆個人。
嚴(yán)承軒打了個響指,說:“愣著干嘛,給司業(yè)大人捏捏肩吧?!?p> “是?!眰z人俯下身,就要朝卓染這里來。
卓染下意識躲開了,她忙站起來,笑了笑,說:“別…不用了,我不累。”
嚴(yán)承軒嘆了口氣,說:“瑕丘,好歹是四品官了,別害羞,往后這日子可多著呢?!?p> 卓染這才抬頭看著那倆個人,眉目算是生的漂亮,也是白皙的臉龐,除了衣著有些暴露,其余的都還說得過去。倆人一直低著頭,禮節(jié)到位,可是卓染瞧著就是那么別扭。
嚴(yán)承軒拉住卓染坐下,說:“多享受享受,在這里我又不要你銀子?!?p> 男子的手白皙修長,骨節(jié)分明,湊過來就有一種胭脂水粉的味道,卓染輕聲咳了兩下,長眼色的立刻奉上了一盞茶。
卓染還是沒有讓人碰她,好惡心。
嚴(yán)承軒也不為難人,把人遣下去后說:“你要多習(xí)慣,剛剛我們說的那事,我會再仔細(xì)考慮的,有了眉目我再來找你?!?p> 卓染點點頭,趕忙出了嫵花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