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洗凈剝好,果然還是要專業(yè)的人來做專業(yè)的事情,羽澤指揮著人們把烤肉的架子支到霍府一片空曠的綿草上,下人們來來去去把所有東西都擺好等著主人們上桌。
靳佩哲把霍沄洺叫到一邊來,跟他說:“晚上烤鹿肉,你沒叫慕長庚一塊兒過來?”
霍沄洺冷漠地回應(yīng):“叫他干嘛,他怕是吃鹿肉都吃膩了吧。你不知道,他能吃得很,一頓兩只野兔下去還要喝三碗湯,他來不夠吃了怎么辦?”
靳佩哲被逗笑:“瞧你把人家說的,怎么會?好歹也是人家送過來的鹿肉,你就沒象征性邀請一下?”
“邀請什么呀?萬一他真來了,你把他趕出門去???”
“真不用叫一下?”
“哎呀不用,你現(xiàn)在怎么這么嘮叨?他對我?guī)煾赣嘘幱?,來了也是放不開,我說過兩天帶你一起跟他出去喝點(diǎn),咱們幾個倒是怎么鬧都不要緊的?!?p> 陰影這事,靳佩哲倒是明白。
二人會心笑一下,便聽見那邊孩子的哭聲響起來,一個爹爹一個兄長雙雙回頭,動作出奇地一致。
霍沅謐朝這邊跑過來,耷拉著嘴,一臉委屈樣兒,哭得小臉通紅,靳元之在她身邊,竟有些束手無措,眼淚也在眼睛里轉(zhuǎn)悠,但還忍住沒掉下來。
霍沄洺先跑了過去,蹲下給霍沅謐擦了眼淚,溫柔地問道:“沅謐,怎么了?待會就吃飯了,為什么哭哭???”
霍沅謐抽抽嗒嗒也不說話,看見哥哥過來更像是看見親人了似的,哭得更大聲了。
靳佩哲緊跟著也走過來,同樣也是蹲下詢問情況,霍沅謐只顧著哭不說話,伸手要抱抱,霍沄洺將她抱在懷里,沅謐緊緊摟住霍沄洺的脖子,趴在他肩膀上哭。
靳佩哲問自家兒子:“元之,怎么回事?你欺負(fù)沅謐了?”
“爹爹,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我......”靳元之被爹爹這么一問,也是委屈地哭出聲來。
“先別哭,爹爹怎么跟你說的,有話好好說,遇事兒就哭算什么男子漢?說話。”
“糖......糖......掉了......不能吃了......”
靳元之囫圇話都說不明白,但是大概意思已經(jīng)可以知道了,不就是糖的問題嘛,小事兒。
靳佩哲板著臉問:“你弄掉的?”
靳元之抬頭看見爹爹的表情,有些害怕,趕緊大聲說:“我不是故意的!她跟我搶!我不給,就掉了......”
“那你為什么不愿意跟沅謐一起吃?好東西要分享的呀?不記得了?”
“可是干爹買了一樣的!”靳元之被爹爹兇的也大聲哭起來。
“不許哭!靳元之!”靳佩哲在教育孩子的問題上,還真有一套,男孩子嘛,哭哭啼啼像什么樣子,就應(yīng)該剛硬一點(diǎn)。
“你自己做的事情,就該自己承擔(dān)后果!剩下的糖都給沅謐,你只許再吃一塊?!?p> “我不......!啊!”靳元之哭得比沅謐更大聲。
“靳元之!爹爹說話不聽了是不是?我說不許哭!”靳佩哲繼續(xù)說,“你再哭一會兒飯也別吃了!”
霍沅謐看見靳元之哭的比自己更傷心,止住嘴不哭了,霍沄洺跟靳佩哲輕聲說到:“差不多行了,干嘛這么兇孩子,不就是糖嘛?”
“我就不喜歡男孩子掉眼淚,跟你小時候似的,水做的一樣。”靳佩哲偏頭跟霍沄洺說。
霍沄洺一瞪眼睛,剛想抬手打他一下,想著還要在他兒子面前給他留點(diǎn)面子,才沒動手。
這時候,其他人也走了過來,二爺瞧見這場面,快走幾步上前想從霍沄洺懷里搶下來霍沅謐,霍沅謐卻抱著霍沄洺不松手。
霍沄洺哄著霍沅謐,又低頭看了看靳元之,說:“好了好了,都不哭了,我現(xiàn)在帶你們倆再去買好不好?”
靳佩哲輕輕拍了一下靳元之的頭:“買什么買?這世間哪有那么多來得及補(bǔ)救的事情,掉了就掉了,沒得吃了,眼淚擦了洗手吃飯,不然肉都撈不著吃?!?p> 洛染棠跟靳元之說:“元之,聽見爹爹說的了沒,快別哭了,一會兒有你最愛的菇菇,晚上阿娘許你多吃塊糕好不好?”
洛染棠和靳佩哲配合得很好,靳元之雖然還是委屈,三歲多的他已經(jīng)領(lǐng)教過自家爹爹的說話算話,再哭下去也許真的連晚上飯都吃不上了。
他抽了抽鼻子,點(diǎn)了點(diǎn)頭,拉著洛染棠去凈手了,洛染棠夸了他句:“真好,我們元之最聽話了,洗手手去啦?!?p> 夫人上前拍了拍霍沅謐的背,輕聲說:“行了,你也別粘在哥哥身上了,快下來也去洗個手,不就是兩塊糖嘛,你至于這樣?”
霍沅謐的睫毛還是濕潤的,她貼在霍沄洺的耳邊小聲說:“哥哥,我想要?!?p> “那這樣好不好,你在家里幫哥哥盯住了,別叫佩哲哥哥把肉都給吃了,哥哥現(xiàn)在去給你買糖,但是你瞧,現(xiàn)在是不是吃晚飯的時辰了,如果賣糖的奶奶也回家吃飯去了,哥哥沒有買到糖,你不許哭哭也不許不高興,哥哥明天一早肯定給你買回來,在你還沒起床之前,保證你一睜開眼睛就能看見你的糖糖,好嗎?”
霍沄洺很小聲地跟霍沅謐說,小丫頭聽了之后立馬猛地點(diǎn)頭,乖乖從哥哥身上爬了下去,一蹦一跳地去凈手了。
二爺跟夫人往席間走,林婉笙在霍沄洺身邊問道:“你剛才跟妹妹嘟囔什么了?”
“哄小孩唄,你先去吃飯吧,我給她買糖去?!?p> 林婉笙沒想到,說了一句:“不用這樣寵吧,明天去也是一樣的?!?p> “也不遠(yuǎn),我騎馬去,很快回來,不過是幾塊糖就能解決的事情,干嘛要她不高興一晚上呢?!被魶V洺說完就去牽馬了。
林婉笙站在原地看著霍沄洺走遠(yuǎn),福桔說:“姑爺要是把對妹妹的心思用一半在小姐身上就好了。”
林婉笙偏頭說了句:“妹妹還小嘛,我與她爭什么,洺哥哥才剛回來第二天,我們恩愛的日子且有呢,你現(xiàn)在就急豈不是早些?!?p> 羽澤一直看著火候,完全不知道這邊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烤架支好,鹿肉的香味已經(jīng)飄了出來,酒已溫上,他抬頭看了一圈,問到:“哎?少爺去哪兒了,怎么還沒過來?”
林婉笙開口說:“哦,洺哥哥有事馬上來,囑咐我們先坐?!?p> 霍沄洺騎著紅棗去買糖,紅棗撒開蹄子往前奔,沒用多少時間,幸運(yùn)的是,推糖車的老奶奶還沒走,霍沄洺買下了她剩下不多的所有糖,又趕緊往家跑。
霍沄洺快驅(qū)紅棗回府,塵土揚(yáng)起來,驚了身邊的行人,霍沄洺也并未在意,一心惦記著家中的妹妹。
他回家的時候,肉還差些火候,是因他沒回,羽澤特意撤了些柴火,火燒得慢肉自然也就好得慢。
羽澤心里只有他家少爺,沒別人了。
桌案上每個人面前都有一羹湯,是小葉郎中囑咐羅娘的,烤肉生膩,尋了桃膠銀耳并上雪梨用三個時辰吊了湯羹,端上來之前又澆了一勺糖漿,解膩順腸。
霍沅謐和靳元之已經(jīng)喝了兩羹湯,再要盛第三碗的時候靳佩哲又?jǐn)r住不讓。
“元之,差不多行了,這東西也甜,兩碗還不夠?”
二爺趕緊讓人接過元之手里的碗,又說:“孩子好容易喜歡,多喝些也無妨,你給他那碗少放些糖漿就行了?!?p> 下人領(lǐng)了吩咐,下去照做了。
霍沅謐剛瞧見霍沄洺走近,立馬放下手里的碗跑了過去,“哥哥!哥哥!”她沖過去一把抱住霍沄洺的腿。
“那個奶奶有沒有回家吃飯飯啊?”
“奶奶沒有回家吃飯飯,倒是你,這回可以好好吃飯了吧?哥哥把糖糖藏起來了,你乖乖吃飯,多吃些肉,吃飽飽了才能吃糖?!被魶V洺拉著霍沅謐的手往里面走。
夫人拉著霍沄洺坐下,說到:“你也太慣著她了,今天本來也吃了不少糖了?!?p> 霍沄洺回答說:“不買的話,她怕是一晚上都不高興,不過就是幾塊糖嘛,她樂了就是了。”
二爺搭話:“小姐嘛,就該慣著養(yǎng),她不過是想要個糖,要點(diǎn)別的也行,想要什么都行?!?p> 夫人撇撇嘴說:“那她那天若是想要個星星月亮的,你也摘了去?”
“我女兒怎么會想要星星月亮,要就摘去?!?p> 夫人輕聲笑著說:“我瞧你,倒是還沒有哲兒兩個會教孩子,在你這兒,兒子和女兒也差了太多?!?p> “爺,夫人,過來坐吧,肉差不多好了,酒也溫好了?!庇饾稍谀沁吔兄?,他依舊是倒酒的角色,負(fù)責(zé)把每一個人的酒杯添滿。
“來來來,雖然小慕是不在這兒,但是咱們還是要謝謝小慕送過來的山鹿啊?!倍敹似鹁票?,其他人也都附和著。
“動筷吧,都餓了?!狈蛉苏泻糁_吃。
鹿肉新鮮著,羅娘的腌制手藝也是一絕,小葉郎中剛往鹿肉上撒了些粉末,神神叨叨也不知道是什么東西,剛?cè)錾希@香味兒瞬間翻了好幾番飄出來,白色的香味兒融在風(fēng)里,竄進(jìn)每一個人的鼻子里,刺激著味蕾,不由得便有涎水生出。
羅娘站在烤架邊上手握小刀割下一塊塊連皮帶肉的酥脆嫩香,放在一旁的盤子里,分給每一個人。
火候正旺,鹿肉被烤的焦香滴油,油滴在柴火上,火苗又向上竄了竄,險些燒了羅娘的衣角,羅娘上了年歲,守在烤架邊上耐不住烤熱,小葉郎中便主動攬下了這個活計,站在烤架邊上一邊割肉一邊往嘴里送。
曉葵照顧著霍沅謐,晴燕忙著喂靳元之,福桔給自家小姐布菜,小葉郎中忙著烤肉,靳佩哲看顧著洛染棠,夫人則是二爺親自照顧,只有羽澤忙著,轉(zhuǎn)了一圈給大家添酒,轉(zhuǎn)到霍沄洺這邊的時候,霍沄洺夾了一片肉遞了過去,羽澤微蹲,伸著脖子就手吃了,眼睛立馬亮了起來,猛地點(diǎn)頭。
霍沄洺另拿了個碟子,夾了些肉:“給你留著一會兒吃。”
夫人說:“這么大一只鹿,我們幾個哪里吃得完,待會你們忙完了也過來吃,別浪費(fèi)了。”
曉葵帶頭,另幾個一起說了謝。
小孩子吃飽了就不老實(shí),霍沅謐和靳元之在草野上你追著我跑我追著你跑,盡是歡樂,跑累了就過來喝些水,再回去接著跑。
不一會兒,霍沅謐就跑過來,“哥哥,糖糖呢?”
霍沄洺反問她:“你吃飽了沒?”
“吃飽了,哥哥給糖糖!”
霍沄洺帶著她去取了糖回來,霍沅謐主動給靳元之分了一半,這便是小孩子的友誼吧,沒有虛偽的親切,我與你生氣,便流眼淚不理你,不生氣了,我的糖還是要分給你一半。
霍沄洺今晚上興致好,便多喝了些,大家歡鬧著,夜深了才離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