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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幕華情

第八十六章 雨沐天恩

墨幕華情 君軒竹影 3652 2022-04-20 21:38:34

  霍沄洺已經(jīng)出發(fā)了半月有余,江知酒也跟著段嶧離開了昪河,踏上了前往農(nóng)山的路。這看似漸行漸遠的路程,仿佛相遇更是需要緣分。

  是日,內(nèi)宮,

  “細節(jié)你再去查,本王要知道他究竟有沒有片刻反叛的心,還有,相關(guān)事情他們到底知道多少!”

  君上手握成拳敲在桌案上,地上的碎茶碗哀叫著訴說這屋里剛剛歷過的一場天怒。

  機關(guān)術(shù)老大弓著腰退出來,走到門外才敢擦擦臉頰的汗。

  “先生,老奴冒昧,實在不知君上為何發(fā)怒,還請先生示下,也叫我下午當差當?shù)妹靼仔!?p>  韓公公在門口大氣兒都不敢出一下,生怕再觸龍顏,掉了腦袋。

  “公公慎言!”機關(guān)術(shù)老大將韓公公往外拉了拉,壓了壓聲音,才說,“還不是嘉榮王的事兒,唉,我瞧這回......霍家要變天了。公公小心些,別在君上面前提及大將軍和郡主就是。”

  他搖搖頭,繼續(xù)說:“我身居此位本不該多言,很多事兒也是身不由己,公公與我一同效忠君上,便最能理解我此刻心境?!?p>  “多謝先生明示,老奴更當盡心。”

  機關(guān)術(shù)老大剛離開不久,門外便又來了大臣。

  韓公公進屋通報:“君上,齊大人和淺大人求見,應(yīng)是為了康亓戰(zhàn)況。”

  “康亓康亓!又是康亓!一群廢物!四殿下不是在崇安郡,怎么連個小小康亓都拿不下!”君上召了他們進來,沒聽上幾句便發(fā)了火,又砸碎了一盞茶碗。

  “君上息怒!”

  “君上,康亓兵力實在猛烈,四殿下雖戰(zhàn)功赫赫,有勇有謀,可畢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崇安郡兵力不夠,實在難敵?!?p>  “那有什么辦法,難不成要本王親自帶兵出征!”君上拍案憤言。

  齊大人和淺大人都不敢搭話,便只是低頭不語,君上冷靜了下,說到:“派王軍馳援,糧草備齊,今日先議到此處,你們退下吧。”

  “是。”二人應(yīng)承便退了出去,韓公公進來替君上新?lián)Q了茶碗,也被吩咐不許進來。

  君上坐在屋內(nèi)一下午,腦子里都是機關(guān)術(shù)老大口中的話:“嘉榮王為楊娘娘所生不假,可也許并非是王裔,事關(guān)重大,且已過二十余年,當年相關(guān)的人大多下落不明,所以探查并不確切,仍需再查?!?p>  二十七年前的事兒,他大抵還記得......

  楊纖云和那個人的事兒,他大抵還記得......

  二十七年前......

  楊纖云從太后處離開路過園子,瞧見石階上擺了許多茉莉花。

  她身邊的小丫頭喚作璧歡,是一直陪著她的。

  她嗅了下這撲面而來的茉莉香,問道:“璧歡,宮里娘娘們大多喜歡牡丹芍藥,另也有海棠木槿,怎么這里遍地擺了茉莉這般小家子氣的花兒?”

  璧歡答道:“許是花間局的人不做事,隨便拿來應(yīng)付差事的,娘娘若不喜歡,奴婢帶您另選別的路回宮?!?p>  “罷了......”楊纖云剛搖搖頭,便聽見一個極其干凈的嗓音打斷了她的話。

  他說:“娘娘作何覺得茉莉便是小家子氣呢?娘娘貌麗傾城,為何對這清新的花兒這般敵意?”

  說話間,他從茉莉花后站起身,楊纖云才瞧到,這是個極為俊俏的男子。

  他身著葭菼色水袖長衣,面上似乎還點了胭脂水粉,嘴角的弧度令人瞧著便舒坦,渾身透著些清秀雅麗。

  楊纖云心想,這內(nèi)宮中能出現(xiàn)的男子,應(yīng)當只有太后戲園子中的戲子。

  打眼一瞧,果然,他鎖骨上兩寸的皮膚烙著一朵紅艷的凌霄花,更顯得他嬌白了幾分,那是君上給他們的印記。

  “既是太后娘娘的戲人,便不該在此處閑逛,若是有心之人瞧見,去君上耳邊吹了吹不守規(guī)矩的風,公子可要吃上一番苦頭了?!?p>  “公子?”那男人輕笑一聲,“自入宮以來,各家主子們皆以戲子奴婢所喚,已許久當不起娘娘一句公子了。卑賤之人是不配這二字的?!?p>  楊纖云垂眸著,聽他這番話罷,又一次抬眼,這一眼,便足矣激得耳尖泛紅,他實在是養(yǎng)眼。

  “宮里除了君上太后,誰不是一句低賤堪堪了事,旁人喚作什么并不打緊,要緊的若是自己認了這低賤二字,便如公子項上的凌霄,這輩子都抹不掉了?!?p>  璧歡輕扯了下楊纖云的衣袖,提示到:“娘娘,這園子風硬,咱們先回宮吧?!?p>  “恭送娘娘?!?p>  楊纖云并不知道他是誰,可他卻知道她是君上身邊的楊娘娘。

  璧歡扶著楊纖云的手穿過園子,才問道:“娘娘作何跟一個戲子多費口舌,他本就是低賤之驅(qū),娘娘也不嫌晦氣?!?p>  “宮里煩悶,除了你也沒有別人說說話,看著他那樣精致的一張臉,閑聊幾句打發(fā)時間而已?!睏罾w云說到。

  “娘娘千金貴體,還是少與戲子閑聊的好?!?p>  璧歡說罷,楊纖云也并未介意,輕笑說道:“知道啊,所以你一拉,本宮便跟你走了?!?p>  其實,依著楊纖云的意思,這樣好看的面容,該要趁機多看兩眼才是。

  宮里的日子過的很快,記不清是幾月,但仍記得,天已經(jīng)漸熱了,早早換上了輕薄的衣裳。

  “璧歡,今日無事,傳戲來聽吧?!睏罾w云靜倚在小榻上,閉著眼歇息,慵懶地吩咐道。

  ?“娘娘,不如奴婢先代您束發(fā)上妝吧,萬一今日君上來看您,實在是君前失儀啊。”

  璧歡看了看主子,楊纖云只用了一根素簪低挽了個發(fā)髻,碎發(fā)便自然地垂在鬢邊,面上沒有水粉點綴,冷白的膚色令她看上去有幾絲憔悴,幸好嬌唇粉嫩,還有些靈氣。

  “君上?君上半月前剛來過一次,今日這般炎熱,他總不會舍近求遠地來我這避暑吧。”楊纖云輕輕掙開眼,冷嘆到。

  “去請吧,我左右是閑得慌,也能解解悶?!?p>  “是?!辫禋g只好領(lǐng)命前去。

  宮里的戲樓除了宴飲助興,便只伺候太后一人,除此外,只有楊纖云特例,是早年她得意之時君上給的恩寵,雖如今擔不上一句寵妃,可這份恩典君上也不曾收回過。

  宮里的戲子待久了也學(xué)會了阿諛奉承那套,每次來唱戲都是敷衍了事,楊纖云從不追究,一來二去,便好似成了個約定。

  ?她聽戲也同樣敷衍,好似聽的并不是戲文,而是和宮外生活僅有的一點聯(lián)系。

  可這次來的,是他。

  “給娘娘請安了?!?p>  楊纖云聽見陌生的聲音,便微微睜開眼,瞧見眼前的那張臉,她心中有些動容,還有些對于今早沒梳妝的悔意。

  可她不知道,那抬眸一瞥,激起對方心中數(shù)年沉寂的情愫。

  “今日為何換了你們來,不是那隊只會唱‘鶴別空山’的了?”楊纖云緩緩坐直了身子,隨口問道。

  “回娘娘,原是我新寫了幾出戲,不知道是否合太后娘娘口味,娘娘最得太后圣心,便勞煩您掌眼給我們說說活。”

  楊纖云輕呵一聲:“我只看個熱鬧罷了,你這話說的,倒是本宮擔不起。”

  “你們且先去準備吧,本宮隨后再去?!彼p打了個哈欠。

  他們退了出去,璧歡才問:“娘娘是要梳妝嗎?

  “不必?!?p>  約有一刻鐘,有小丫鬟進來稟報:“娘娘,戲臺那邊都準備好了?!?p>  “知道了,你下去吧?!辫禋g替楊纖云說到。

  楊纖云坐在竹椅上,被兩個小太監(jiān)抬著去了后院戲臺,她穿著棠梨色紗錦長裙,并未穿鞋,到了之后,便又搭著椅背靠著,潤白的腿側(cè)屈在椅子上。

  身后兩個小丫頭持著掌扇,旁邊一個小丫頭撐著油紙傘遮陽,璧歡給她準備了果子茶點擺在旁邊,又遞給她一碗玫瑰酥山解暑,才站到一旁輕搖團扇。

  說是看戲,其實楊纖云不過在廊下,離戲臺子還有些距離,約莫根本看不清,只能靠耳朵聽。

  今日這一曲,講得是一對師兄妹的故事,從青梅竹馬到兩廂生厭,最后各自為營,陌路而行。

  戲腔里皆是悲歡,以歡為始,卻又一句一悲,倒也不比“鶴別空山”熱鬧。

  好容易這一曲結(jié)束,楊纖云早早便閉上了眼,聽見箏琴聲靜緩下來,才微微抬眼,眉間略有不快。

  “今日這曲若是抬到太后面前,是該要被拖出去打板子的,是誰允許你們在宮里無病吟唱,故作傷感,當真是皮緊了嗎?”楊纖云清冷的聲音使這幾句訓(xùn)斥更像是一番威脅。

  “娘娘饒命!”臺上的人嘩啦啦跪了一地,齊聲說到。

  楊纖云接過璧歡的扇子,用力扇了扇,碎發(fā)隨著風飄揚,她才涼快下來,繼續(xù)說:“罷了,本宮不稀罕你們的命,這大熱天的治你們倒是辛苦我宮里的人,也勞煩你們跑一趟了,璧歡,賞。”

  “是?!?p>  “不過這曲悲戲,以后再別唱了,小心你們的腦袋?!睏罾w云抬手指了指,“跪最前面的那個,這戲是你寫的?”

  “回娘娘,是奴家?!?p>  楊纖云一招手,便走過來那兩個小太監(jiān),將竹椅抬起,她說到:“你可是要好好罰一罰,留下,其余人領(lǐng)了賞便退了吧?!?p>  “多謝娘娘賞賜。”

  那幫樂人出了楊纖云的宮殿,才敢七嘴八舌談?wù)撻_:

  “不是都說楊娘娘最好伺候,傳戲來根本不聽,怎么今日倒是擺起款兒來了?”

  “就是啊,那幫人天天來給她唱同一曲,還句句都是諷刺,這她都不生氣,怎么今日生起氣來了?”

  “唉,苦了沐安,估計得要受罰了?!?p>  “苦他什么,這戲本來就是他寫的,今日來也是他搶功,活該他受罰?!?p>  “原來還聽說楊娘娘溫順的跟個小羊羔似的,今日一瞧,這哪是羊羔啊,這豈是野馬!你們瞧她不端莊的樣兒,也不束發(fā)梳妝,竟連鞋都不穿!”

  “唉,可誰叫人家有君上惦記呢,你瞧滿宮里有幾個陪君上這么久的娘娘,隔幾個月寵幸一次,這頻率比君后怕是都高......”

  走在最前面的一人回頭說到:“你們差不多行了,在這議論后妃,我看你們真的是皮緊了。”

  其余人離開時候,他就跟著進了楊纖云的宮殿內(nèi),沒得傳召他也只敢在外廳候著,璧歡出來傳話,他才得命進了去。

  楊纖云依舊倚在小榻上,身上披了條蘇錦的毯子,屋里只剩璧歡一人,她先是輕笑了一下,這笑可跟剛才人前的笑皆不一樣,充滿了善意。

  “你叫什么名字?”

  “奴家沐安,是君上賜的名,取承蒙厚愛,愿天下皆安之意?!?p>  楊纖云笑言:“天下皆安本是圣命,卻妄圖以名字來祈愿,咱家君上就是這樣,處處惦記天下萬民。”

  沐安從一進門就一直低著頭,眼睛不敢往楊纖云身上多停留一瞬:“娘娘說笑了,君上看重才賜名,奴家不勝欣喜。”

  楊纖云坐起,身子微微向前傾,朝著沐安招了招手:“你走近些,叫本宮看仔細了?!?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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