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浮生記

　　引子

　　詩曰：

　　詩情放，劍氣豪，英雄江湖笑傲。

　　馬周年少，壯志可擒江中蛟，凌云欲射云間雕。

　　搖一把羽扇，一束綸巾，周郎風(fēng)貌。

　　羨張良佐漢功勞高，學(xué)那劉伯溫輔前朝。

　　也曾金屋藏嬌，風(fēng)流不讓古人笑。

　　人盡道，功名利祿水中漂，總被雨打風(fēng)吹掉。

　　慣看河山嬌嬈，人間熱鬧，不愿潑墨揮毫。

　　不如采菊東籬下，陶公不折腰。

　　初心最好，浪跡江湖竟逍遙。

　　看盡繁華還歸真，踏遍青山不愿老。

　　閑居林下，坐看夕陽照大江，江水東去了。

　　一曲《閑聊》（注：節(jié)選自作者北川易言自題《北川日記·閑聊》）道罷，便也牽出一段英雄佳人的故事，浪子紅粉的傳奇，引得世人感嘆。

　　楔子

　　莫休不知道自己生在哪里，家鄉(xiāng)在哪里。只是記得從記事起，隨了一個老賴子，也就是一個行走江湖，混跡于三教九流，胡亂過日子的人。老賴子也說不清他自己是哪里人，生來就是一個人似的。老賴子常說，自己是石頭縫里崩出來的，自然是氣話。

　　老賴子和莫休的緣分，說起來是一個巧合。那一年，具體的那一年，老賴子自己也說不清楚了，好似六十年代末吧。一個冬天的傍黑，老賴子在LY的一個汽車站的外邊討生活。那時，老賴子也就是閑逛。老賴子聽到小孩子的哭聲，哭喊聲挺大的。

　　老賴子的耳朵好，聽到了。他走過去，從一個旅行袋旁邊，看到了一個襁褓，里面有一個小男孩。老賴子走過去，抱起來孩子，小孩子不哭了，還對老賴子笑。老賴子心里很是不落忍，買了一些吃的，喂飽了小孩子。

　　他站在車站等候，卻始終沒有人來認領(lǐng)。老賴子不忍心，覺得好歹也是一條生命，也就不落忍。到了晚上，他就把莫休抱回了自己的窩。給誰呢？那時候，老家伙是不知道福利院的，或是什么地兒，僅是問一問幾個認識的窮哥們，一問三搖頭。老賴子看著對自己笑嘻嘻的莫休，心里不落忍了。一個活生生的生命，多好的一個孩子。他一咬牙，想道：“自己養(yǎng)，養(yǎng)貓養(yǎng)狗都可以，養(yǎng)一個小孩應(yīng)該容易得多吧?！?p>　　不知不覺，近二十年過去啦，老賴子既當(dāng)?shù)之?dāng)娘，含辛茹苦地拉扯莫休，遠比自己想到的要麻煩的多。莫休不僅要吃、要喝、還要生病、林林總總的困難，讓老賴子也是腦袋大。不過，再困難，老賴子都沒有想到要放棄莫休，在莫休的一聲聲爸爸，一聲聲笑聲中，老賴子以堅忍不拔的忍耐，無比的堅韌，拉巴著莫休。功夫不負有心人，莫休不負老賴子的希望，竟然長成了一個一米七八的俊俏小子。每當(dāng)說起莫休，老賴子就一臉的驕傲。莫休就像是他的心頭肉，別人是不能夠說莫休的壞話的。起初，有人說：“這小子，就是一個短命的，你看瘦的不成人樣兒?！崩腺囎泳痛笈骸澳悴哦堂?，你兒子才是短命！”這不是，誰家的孩子誰愛，哪有父母不愛孩子的?？梢哉f是溺愛吧，那也是一個父親的心思，真?zhèn)€就是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捧在手心里怕丟了。爺倆相依為命，走南闖北，繁華世界里處處留有他們的身影。老賴子說是旅游，長見識。長大了的莫休也不會反駁，默認了這種無奈的游歷生活。

　　說來老賴子一輩子沒結(jié)婚是怎么回事呢？一來他本身就沒有個家，那個時候，還是抗戰(zhàn)時期，他是一個孤兒，僥幸被人收養(yǎng)一段時間。后來，自己走失，便浪跡天涯。有時老賴子認為是收養(yǎng)他的人家有意丟掉他的，時間久啦，也就不去理會。他的乖巧、忍耐，讓他在江湖上遇到一些好心人，教一些生存的本事，賴以糊口。無論走到哪里，都是隨遇而安，多是橋洞下、屋檐下，好的時候也就是沒有人住的破房子、破廟之類的地方。到了長大一些，他人活泛，條件好一些。運氣順的時候，也是住過大通鋪的，就是大雜店。這種店子什么人都有，南來北往的，三教九流，那是一個長見識的地兒。他的很多江湖道門，就是在這種地方無師自通的。話說回來，老賴子大多數(shù)情況僅是有一個窩而已，在郊區(qū)找一個廢棄的工棚，或是破屋子，朝不保夕地活著。沒有那個姑娘愿意隨他住窩棚，不結(jié)婚也就不足奇了。

　　即便是解放后，他還是喜歡流浪。這是他的性格，誰個也改變不了不是。有錢難買人樂意，誰個也阻擋不了老莫。

　　二來，老賴子是一個浪跡江湖的人，那是從南到北，從東到西，沒有他到不了的地方。想一想，也不會有姑娘隨他餐風(fēng)露霜，有一頓沒一頓地過日子，哪一個姑娘不想嫁一個可靠的、殷實的人家過日子呢。老賴子就是下下的、下的不能再下的下下人選了，也就沒有女人愿意跟著他受罪。打光棍是情在理中，不會有什么疑問的嘍。

　　三來，老賴子是一個生性懶惰的人，過一天是一天，哪里有時間侍候一個女人。他的話是，有錢養(yǎng)老婆，不如好吃好喝來的實惠。何況一有老婆，還要受約束不說，多出一個孩子來，不也是一個累贅。

　　老莫，也就是老賴子，莫休的爹，我這里先做一下解說，下文再說老賴子為什么叫老莫的，我先說說老莫的戀人。老莫沒有結(jié)婚，沒有老婆，不意味著老莫不浪漫。人家也是談過戀愛的，而且是刻骨銘心，夢里常見戀人。老莫的戀人的名字，是莫休從老莫的夢里知道的，叫張蓉，一個黃土高原叫晉城的地方的女人。老莫的愛情是短暫的，記憶里也就是有那么一回。按他的話說，只有三個小時，也就是談得來，說是一個值得同情的女人。

　　事兒的經(jīng)過大概是這樣， 80年，在晉城，黃土高原的一個古老的縣城，老莫到城里溜達。老莫記得，那是一個夏天的夜里，由于心情不好，喝了一些酒，也就暈乎，在大街上搖晃著，唱著不著四六的調(diào)兒，一路走下來。

　　突然的，一個拾荒的女子出現(xiàn)，一輛車疾馳而來，擦肩而過，女子躲避，走的急慌，竟然撞到了老莫。得唻，老莫被撞倒了。女子年紀(jì)不大，也就是三十左右，很是水靈，蠻漂亮的。只是眼淚汪汪的，楚楚可憐。顯然她被嚇到了，一副惶恐的樣子。

　　女子爬起來，驚怕地道：“大哥，你怎么樣？”老莫搖晃在站起來，笑道：“沒事兒！哎喲，你怎么撿廢品呢？大半夜的，多危險？”見到女子嚇成這個樣子，老莫很是惜香憐玉一把，好言安慰。女子大概是沒有人說話吧，見到老莫問起，便道：“我也是沒有辦法不是。我的丈夫拋棄了我。我有一個女兒，得了癌癥。沒有錢治療，想多弄一些錢，為女兒治病?？墒俏覜]有什么本事，又磨不開臉面，便選在半夜出來撿廢品，換取幾個錢。”女子說得悲慘，老莫感動了，他的俠義心腸柔軟了。倆個就攀談起來，在那個夜晚，倆個談了許久。

　　在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情懷下，老莫把存折給了女人，錢不多，也就是五百來塊錢，并說了密碼。在那個工資百十塊錢的年代，已經(jīng)是不得了的一筆錢。女子說：“大哥，我不能夠要你的錢！你是一個好人！”老莫說：“大妹子，我也是流浪之人?！彼蛟诰凄茫^一晃，倒下就打起呼嚕來。

　　待到醒來，那女子已經(jīng)離開，存折依舊在他的口袋里，沒有拿走老莫一分錢。不過，多出了一張寫了歪歪扭扭字的紙。女子這么地說，她叫張蓉，晉城的人。能夠遇到大哥這樣子的好人，實在是他的榮幸。說是大哥不嫌棄她，她很是感激。還說，孩子恐怕沒有救啦，自己想辦法。但是錢，她不能要！多謝了！最后，女子說，如果有緣分，她愿意嫁給老莫，只是現(xiàn)在不愿意拖累老莫，先行離去了。更讓老莫揪心的是，張蓉說，她喜歡老莫，等待著老莫，說是勿忘我。說老莫是好人，祝福老莫平安云云。

　　人走了，沒有轟轟烈烈地愛一場。沒有通常故事里的閃婚，女子也沒有留下確切的地址。老莫打聽一段時間，也沒有結(jié)果，張蓉也就成了老莫的心病。

　　后來，莫休長大了，去了晉城，倒是打聽到張蓉，可惜女子的女兒沒有活過那一年的中秋。女子也沒有再嫁，而是拾廢品為生。找到張蓉后，莫休把她帶離黃土高原，在彭都市安了家。由于莫休害怕老莫離開自己，沒有和老莫說，在莫休的心里，老莫就是他的，別人是不能染指的。這也已經(jīng)是后話了，小孩子的心兒，大人你別猜，猜來猜去的，你也就迷糊了。

　　其實，老莫對莫休是沒得說的，那是照顧有加。別看他吊兒郎當(dāng)?shù)?，對一些事情、某些人，都是漠不關(guān)心的樣子。不過對莫休的熱心，那是另說的。也許是年紀(jì)大了一些的緣故，不愿意孤獨無靠，養(yǎng)莫休為了老來陪伴吧。也許是老莫自己就是一個孤兒的原因，出于一些同情。我的想法，我們的莫大爺是一個初心善良的人。老賴子常開玩笑說，莫休是他的便宜兒子。莫休大了一些的時候，就不樂意聽。莫休會說：“不便宜，你的白頭發(fā)都熬白啦。如果有人出錢，你愿意賣我嗎？”老賴子會吭吭哧哧地說：“就是給我一棟大樓，也是不行的?！蹦鞘且獱幘康?，多是老賴子敗北的時候多一些。老賴子也是高興的，喜歡莫休依賴他的感覺。儼然他老莫就是莫休的親生父親，其實也沒有人去爭他的名頭，莫休也不答應(yīng)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