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林老爺喪期結(jié)束已近嚴冬,賈府因著元妃省親急召賈璉回府,老太太特地帶了話,務(wù)必將林妹妹也一齊帶回,將林妹妹一人留在姑蘇她是萬不能答應(yīng)的。賈璉差人回了老太太話便前來找銘恩黛玉商議。
“銘兄弟,這林老爺眼看喪事已過,本欲讓林妹妹盡完孝再離開也不遲,只是現(xiàn)下皇恩浩蕩,準(zhǔn)了我家娘娘回府省親,屆時闔府上下須得人人到場,茲事體大,府里傳了話讓我務(wù)必帶了妹妹回去,算著時間這邊不得不動身了?!辟Z璉說畢,慢悠悠的喝了口茶。
“既如此皇事要緊,小弟便不多留,璉二哥想何時動身?小弟派人去做安排。”銘恩趕緊道。
“那就明日吧,這兩日天氣好,若再變天了,路上不好走?!杯I二哥想了想,說道。
“如此快”銘恩無意識的說道,轉(zhuǎn)身看了看姐姐,“那小弟這就去安排,不知道家姐能否過完年再回去外祖母處不遲?”
“老太太特意叮囑了,這我也不得不從命不是,銘恩兄弟莫難為我才是,帶不回林妹妹,老太太非得打折我的腿不可。”賈璉半開玩笑的拒絕道。
“銘哥兒莫難為璉二哥了,這邊就隨了二哥哥一起走罷,也省的勞煩祖母又得派人再跑一趟。”黛玉阻下了還想說什么的銘恩。
父親讓姐姐去賈府,一為長姐,長姐自幼在賈府長大,又得外祖母寵愛,現(xiàn)下長姐于賈府處,自比我處更得庇護。二則盼著賈府老太太因著對長姐的喜愛能對我給予照應(yīng)。我雖不期賈府的照應(yīng),卻希望自己能像父親一般將長姐保護的這樣好,不沾世俗凡塵?,F(xiàn)下的林府雖表面平靜,可內(nèi)里多少人還在算計,我既答應(yīng)了父親,就不可為私心留下長姐與我一起受難,待我平息了一切,再接長姐回府也不遲。
“也罷,長姐既如此說,就依長姐所言,只是這事發(fā)倉促,有些替姐姐帶給祖母和兩位舅父家的哥哥姐姐的東西還沒來得及置辦,我現(xiàn)在就派人去采買,還麻煩璉二哥一并帶過去替我和姐姐孝敬老人家和各家哥哥姐姐才好?!便懚鞯?。
“這倒有什么要緊,有這份心也就罷了,我一定替銘兄弟帶到,只是莫要誤了明日動身的時辰便好。”賈璉說道,并不推辭。
“璉二哥放心,誤不了?!闭f完,便轉(zhuǎn)了出去,打點家丁火速去置辦采買,待得安排后又回房告了聲得罪便帶了黛玉去住處打點行囊。那邊廂林姨娘聽聞此消息,也趕了過來,可巧碰到了賈璉正在品茶:“聽下人講,璉二公子這是就走了?”聲音婉轉(zhuǎn)如鶯?!笆?,這些日子麻煩林姨娘了,現(xiàn)下已讓下人打點行裝,明日便動身了?!辟Z璉躬身回復(fù)道。
“璉二公子說笑,該我們謝你才是?!绷忠棠锬四溃氨驹摵煤每畲?,奈何家中遭此變故,累的璉二公子費心不少,這還沒好好感謝就又要走,我們怎么安心的了?!?p> “姨娘說笑了,姨娘只要能念著我的好便就罷了?!辟Z璉笑道。
“自然記得的,璉二公子此去,可莫忘了我林姨娘和你家表弟才好?!?p> 賈璉答非所問,“聽聞林姨娘處又得了幾壇好酒,不知姨娘可否允了侄子今晚再去討幾杯吃吃?”
“你這狗鼻子,姨娘幾壇酒都放不安生?!绷忠棠镞馈?p> “那姨娘允是不允?”賈璉笑道。
“璉二公子既然開口,哪有不允的道理,別說幾杯,就是全都拿走也沒什么,還能舍不得這點酒不成?!?p> “那璉兒這塊先謝過姨娘了,還是姨娘知道疼侄子?!辟Z璉假意屈身道。
“行了,別耍貧嘴了,銘哥呢?怎得能留你一人在此?!绷忠棠镎f完才恍覺得自從進來便沒看到銘哥。
“銘兄弟帶了林妹妹去了,應(yīng)是臨走有些體己話要囑托,我這也不好跟著去。也是我走的急,便由著他們?nèi)チ耍僬f了,一家人何必在意這些,我也可以和姨娘說說體己不是?”
“呸,莫要不正經(jīng),我可沒什么體己話同璉二公子講,不行,我得去看看?!闭f著,站起身就要走。賈璉自是曉得她打的什么算盤。
“那我也隨姨娘一并去看看?!辟Z璉也跟著站了起來,不容拒絕道,林姨娘無法,便問了婆子去處,一問竟是去了府庫,姨娘不由的腳步加緊,那點壞脾氣似是藏不住了。
待得來到府庫,卻未曾見到黛玉,銘恩見到姨娘和璉二哥一起過來也是納悶,卻未做他想,招呼道:“姨娘、璉二哥?!边€未等得見禮,林姨娘已捺不住問:“銘哥來府庫做甚?”“這不姐姐要走了嘛,父親臨前吩咐我將姐姐的嫁妝和在賈府的吃穿用度一并帶了過去。所以特來這邊打點一番,姐姐對這些身外俗物無甚上心,正巧璉二哥來了,就麻煩璉二哥幫忙照看一下了?!闭f完便拉了賈璉上前,任由姨娘如何使眼色也似未瞧見一般:“這幾箱里是父母親留給姐姐的一些古代瓷器、名人字畫和翡翠珠寶,須得細細清點,小心保管才好;這些是母親帶過來的嫁妝,現(xiàn)在也一并留給姐姐;這幾箱是父親因著姐姐的病,找尋的一些難得一見的補藥,這里讓下人擬了份清單,也一并交給璉二哥麻煩路途小心保管,以防丟失磕碰了。還有這一箱,是給璉二哥和璉二嫂子的謝禮,這些天多虧了哥哥在小弟才未能出什么大岔子。更何況姐姐以后還要麻煩璉二哥和璉二嫂子多多關(guān)照,璉二哥莫要推辭,我這邊也好放心?!?p> 賈璉聽得也未過多推辭,虛虛謙讓幾句便接過來受了,道一聲:“銘兄弟放心,璉二哥定盡心送到,交了老太太處好好替妹妹保管,待得妹妹出嫁再一并交還與妹妹,絕不讓林妹妹受半分委屈?!绷忠棠锫犞咽侵比f分,這府庫都快被搬空了,可是璉二公子在此她卻是半分都發(fā)作不得,只得由著她那傻兒子將這些細細清點封裝,擬好清單后交給了賈璉幫忙帶過去賈府。賈璉收了詳單,心滿意足的離開了。
待得賈璉走遠,林姨娘忍不住罵道:“你個榆木腦袋,你長姐對這些不上心你又何必費此心力,你不說有誰知道,現(xiàn)下好了,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了。我看你以后怎么過活?房契地契呢?也一并給了?”
“是,一并給了。”銘恩答道。
聽得此說,林姨娘火冒三丈,“你長姐離姑蘇天高路遠,房產(chǎn)地契給了她有何用?我怎么生了你這么個敗家玩意?!?p> “父親遺命,不敢有違?!便懚骰氐?,無半分回還的余地。
“父親父親,你只道父親,可管過你姨娘死活?”林姨娘終是繃不住哭了,“沒了這些,我們以后要如何過活?這么一大家子靠什么去養(yǎng)?”
“姨娘莫要擔(dān)心,父親留給我們的遠夠我們過活,再者這些本就是父親留給姐姐的,怎可侵占?若父親泉下有知,如何安息?!便懚饕灿薪z氣惱,氣惱姨娘的小人行徑,卻也明白她對自己的苦心,不得不耐著性子勸道。
林姨娘見著木已成舟,黛玉又有賈府依靠,哪里是她可胡鬧撒潑的,現(xiàn)下一點辦法都沒有,哭著由著嬤嬤扶了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