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拾伍
正午的陽光暖暖的，隔著玻璃照不到車內(nèi)掩面哭泣的男人，只有那針腳丑丑的香囊掛在車里感受著絲絲暖陽。
囡囡揉搓著眼睛慢慢睜開，睜眼時就看見男人早已趴在床邊睡了起來，頭發(fā)翹翹的。囡囡悄摸摸的移到腳下的位置，用手壓著那翹起的頭發(fā)，頭發(fā)彈彈的，壓下的頭發(fā)順著手掌又彈了上去，囡囡不厭其煩的重復著動作，看著毛發(fā)在手指間游走。
“醒了？”男人迷迷糊糊的坐起身，看著囡囡不自覺的又撓了幾下頭發(fā)，頭發(fā)又跳跳起來了，亂亂的，莫名的像動畫片里的小夫，囡囡捂著嘴小聲笑著。
“不再睡一會了?！蹦腥瞬[著眼看著手上的表盤，深棕的指針劃過破裂的表面，過了一格又一格。
“嗯嗯?！?p> “水灌滿了，囡囡記得喝，爸爸要去上班了，奶奶過一會兒就來陪囡囡，囡囡乖，等一會兒奶奶哈?！?p> “好的，爸爸拜拜～”囡囡笑嘻嘻的對著男人擺手，直到男人走遠，仍眼巴巴的看著門口。
“娃娃在看什么呀，爸爸不是已經(jīng)走遠了嘛？”旁邊床的阿姨好奇的看著囡囡的舉動。
“囡囡在等姥爺呢?！编镟锟粗T框，期待著那個不太高的身影。
“干巴巴的等多累啊，姨姨這有水果要不吃一個。”阿姨從果籃里掏出兩個橘子遞給囡囡。
“不用姨姨，姥爺很快的，只要五分鐘就到了。姨姨也在生病，姨姨自己吃就好，囡囡有吃的。”囡囡擺著小手說著拒絕。
“這娃娃，還客氣上了，不用這樣的，姨姨好多吃的呢，家里一堆呢，這是醫(yī)院不讓帶，才放這一點點的，你吃就行，姨姨多的是?！卑⒁炭鋸埖膿]舞著手臂，俏皮的話語試圖讓眼前這個娃子接受她的好意。
“真不用姨姨...”囡囡拒絕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姨姨塞了兩個橘子兩個蘋果兩個香蕉?！耙桃?..”
“好了，不要說了，姨姨要去做檢查了，娃娃不要再推脫了，回來姨姨看見水果還給姨姨了，姨姨就不開心了?！卑⒁棠闷鹨路妥鲃萃庾?。
“嗯，那謝謝姨姨，不過囡囡吃不了這么多...”囡囡拿著水果感謝的話還沒說完，阿姨就已經(jīng)離去，只留下一句，“慢慢吃，好吃姨姨還有?！?p> “姨姨，真是個好人啊。”囡囡低下頭看著被子上被姨姨投喂的水果，喃喃自語道。
“誰是個好人？”囡囡的頭上忽然出現(xiàn)一片陰影，額頭被人輕輕碰了一下。
“姥爺！”囡囡一抬頭就看見了這個熟悉的小老頭。
小老頭繞過床看了窗戶外面一眼，小嘴就開始叨叨了，“你爸也不知道咋回事，今天這么晚才走，姥爺在那繞著醫(yī)院咔咔轉(zhuǎn)，地都快起火星子了，這人才走?！?p> “漬，不說那晦氣話了，小囡囡想姥爺了嘛?！?p> “想！”
“嘻嘻，老頭子我就知道，小囡囡肯定想姥爺，姥爺也可想囡囡了，看。”小老頭從胸口的小口袋里掏出兩個棒棒糖遞到囡囡跟前，“小囡囡最喜歡的檸檬和葡萄味的?！?p> “?。 编镟锬眠^糖高興的看個不停，一會放在枕頭下，一會又拿出來看看。
“小囡囡喜歡就吃一個唄，姥爺有的是錢給囡囡買?！崩褷斂粗镟镌诖采系男∨e動，眼下一酸。
“爸爸說糖吃多了，牙牙會疼的，囡囡這個星期只能吃一個棒棒糖?！编镟飮@了一口氣，望著面前的棒棒糖，又忍痛放到枕頭下，沒一會就忍不住去偷偷看上兩眼。
“聽他說什么屁話，吃兩塊糖能咋了。我看你爹就是不會養(yǎng)孩子，孩子放他身邊就是糟蹋...”小老頭罵罵咧咧的對著空氣開噴，說到一半看到囡囡看著自己的眼神，抿了下嘴，轉(zhuǎn)了話題，“我就說他個男的不會養(yǎng)孩子吧，看給我們小囡囡瘦的，臉都小了一圈，姥爺就說應該給姥爺養(yǎng)，姥爺一定能給小囡囡養(yǎng)的白白胖胖的?！?p> “姥爺不也是男孩子嘛？”囡囡杵著一側(cè)的胳膊好奇的問著姥爺。
“不一樣，姥爺才和你爸不一樣?！崩褷斘罩镟锏男∈终f，“姥爺能帶小囡囡去釣魚，跳舞，捉蟲。姥爺還能天天陪著小囡囡，陪小囡囡看電視，看書，繪畫。才不像他個沒良心的天天在外面跑?！?p> “因為爸爸很忙啊，爸爸是大老板，電視劇里的大總裁，一天到晚跑上跑下，好忙的?！编镟锿χ澹鲋幼飨蚶褷斀忉屩?。
小老頭輕哼一聲，不再言語。囡囡仰著頭望著小老頭，問道，“姥爺，你聽到了嗎？”
“聽見了聽見了，咱也不講這晦氣話了。你奶奶再過一會就要來了，一會姥爺就看不見小囡囡了?！毙±项^看著囡囡，瘦瘦小小的娃娃，和她媽媽一樣美麗，卻比她媽媽瘦了太多太多。
女兒小時候是個愛穿著公主裙帶著寬大的太陽帽卻奔走在田里與山野的娃娃。那嬌嫩的鮮花被她摘下，柳樹也讓她攀爬，她在曠野下肆無忌憚的奔跑喊著爸爸媽媽，奔向自己。坐在短椅上撒著嬌讓妻子給她編織花環(huán)戴在頭上，小腳卻縮起來，不讓妻子看見那早已連裙擺上都沾染泥土的干泥巴糊成的小腳丫?？醋约嚎催^來，怕自己生氣的女兒會從手里又掏出一朵花，不好意思的笑著遞給自己。
小囡囡坐在病床上，小手上扎邊了針頭，留下有些泛著青紫的針眼，那蒼白小臉總是讓人擔憂，小老頭的鼻子又酸起來了。
“那姥爺就不要老是偷偷摸摸見囡囡啊，那樣子姥爺就可以多帶一會了?！?p> “小囡囡不懂?！毙±项^摸著囡囡的頭發(fā)，嘆氣道。
“姥爺這次來怎么這么不開心啊，囡囡的糖給姥爺吃好不好？”囡囡舉著棒棒糖遞給姥爺，像捧著一束花一樣。
“姥爺怎么會要小囡囡的糖，那還像話嘛，姥爺就是想和囡囡照個相，要不然姥爺一個人回家，太寂寞了。”
“當然可以了?！编镟锿嶂^甜甜的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