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暗瞄我一眼,我趕緊收緊了尾巴,可九條太多了還是會被看出來……我見他淡然無謂的樣子,想著他在白衣身邊守在邊關(guān),又守著那個奇怪的地牢,又有水火不侵的白綢,應(yīng)該見過更多稀奇古怪的生命,對我并無敵意。但我還是趁他不注意,用外衣掩蓋住了尾巴。
“他是你什么人?為何他的裝束與漠邦大巫師頗為相似……”方追白平靜的問。
他倒是平靜的一潭死水,我卻揪起了心,大巫師如何在海棠林羞辱方追白和白衣的,我還清楚的記得呢。大巫師的真實樣貌沒人見過,正好我也換了副樣子,如此,說謊倒是沒問題了。
我假裝焦急樣子看著大巫師,裝作十分關(guān)心他病情的樣子:“他是我族兄,我們都是在玲瓏商樓打雜的。這身裝束不過是商樓的紡織品,你知道的,霍京依靠漠邦活著,大巫師我們必須崇拜他,所以,商樓仿制這套裝束,穿在大巫師的雕像上,每日焚香跪拜。漠邦突然化成火海,商樓突然混亂,我和兄長倉促之下帶著這一件值錢之物就逃跑了……誰知兄長突然病了……”
他全程在給大巫師把脈,好似根本沒聽見我說什么。
我想了想繼續(xù)說:“我身后這不是尾巴,是外邦帶來的上好皮毛,我貪財,給撿回來了……”我悄悄的觀察著方追白的表情。他一副冷淡的樣子,全程沒有看我一眼,我頓時松了口氣,也許他所問的問題只是作為郎中的隨口一問吧。
“我兄長怎么了?怎么會突然暈倒???”我急切的問。
“他胸口一團濁毒之氣縈繞,久久不能宣泄……”他皺著眉頭說道。
“那你有辦法嗎?”
“有?!?p> 聽到他無比堅定的回答,我這口氣總算松了下來。
只見他左掌按在大巫師胸口,一股清冷之氣掌下生,那氣滲入大巫師的胸口,我見大巫師突然呼吸沉重,眼珠在眼皮下慌亂的轉(zhuǎn)著,好似做了可怕的夢卻遲遲不能醒來……
方追白的左掌憤然一抬,他掌下的清冷之氣纏繞著一團紅色濁氣突然爆開,沉重的氣浪將推去了頹圮的墻根,我還將墻撞塌了……
整個人埋在青磚青石里,被砸的鼻青臉腫,渾身疼……
我躺在地上推開身上的青磚,疼的呲牙咧嘴的站起來,方追白趕過來把我從廢墟里提去平地上,忙問我:“砸壞哪了嗎?”
“哪都疼。”我捂著臉上的烏青說道。
他開始小心的動動我的關(guān)節(jié)問我疼不疼,我只哼哼呀呀的應(yīng)著,最后他捏著我的尾巴,問我疼不疼,我順口來了一句:“疼……”
他冷漠看著我:“你撿來的皮毛倒是很通人性啊……都知道疼了?!?p> 我縮回尾巴跑去還未清醒的大巫師身邊:“你……救人就救人,別陰陽怪氣的!”
他右手搭在銀色的佩劍上,似笑非笑的看著我:“你自己不打自招,跟我說了一堆。我想不懷疑都不行。”
不打自招?此地?zé)o銀三百兩……我以為我解釋一下他就不會多想,不會盯著大巫師的裝束和我的尾巴不放了……
“言多必失?!北涠鴪远ǖ穆曇魪奈疑砗蟪霈F(xiàn),一個沉重的掌力搭在我右肩,大巫師按著我的肩緩緩站了起來。
方追白淡淡一笑,沒有任何敵意:“沒想到,大巫師竟是如此風(fēng)采,今日所見不悔此生。能替大巫師解除病痛,是在下之榮幸?!?p> 我驚異的看了看方追白,又回頭看了看大巫師,他的瞳透著琥珀金色的光,像是沙漠在烈日下的模樣。
是我傻還是方追白聰明?我自以為解釋的天衣無縫了啊……
大巫師繞過我走去方追白面前,他冷冷的對他說:“獨天不喜歡阿諛奉承?!?p> 人家可是剛剛救了他…他怎么還這么囂張?
“漠邦之烈火與人間普通的火不同,它有烈毒,更有吞噬的戾氣。漠邦之火一定會有人來平。大巫師曾浸在這火里很久吧?不然毒怎么會這么深?我得走了,我家公子要我查看霍京之情況,漠邦都毀了,看來,他不必來了?!?p> 方追白淡淡一笑轉(zhuǎn)身飛走了。那一抹白像晴空的月亮一樣。
大巫師轉(zhuǎn)身看著我,我即刻心虛的看向別處……不敢與他對視。想來他是要訓(xùn)斥我的……
“他有恩于我們,我們該如何報答呢?”他平靜的走向我,邊走邊說。
他這是在問我?是和我商量還是要我猜呢?什么叫有恩于我們,明明有恩于你好么,他可是救了你,又沒救我……報答也應(yīng)該是你報答……可是倘若方追白不救他,我還能像站在這樣一個作壁上觀的態(tài)度嗎,他不得搭救,我會傷心嗎?
“狐貍,獨天問你話,為什么不回答?”
我恍惚回神,他已經(jīng)站在我面前,羽衣的沉重感撲面而來,還有一種擁擠感。我本能的后退半步……狐貍,這兩個字我并不陌生,為何他喊出來倒有種牽腸掛肚的感覺,鼻子酸酸的……我的耳朵耷拉著,微微搖晃著,我趕緊握住它們,狐貍的耳朵和人不同,它的一舉一動會被人看出來思緒的……
“小人心里不舒服,大人見諒。至于報恩的問題,大人決斷,小人跟隨就是。”我回答的盡量得體。
他深吸一口氣欲言又止……
我們就這樣靜靜相對片刻,片刻后他說:“罷了,先離開這吧。”
我拾起燃著火苗的頭骨,跟著他走出了破爛的馬棚,院子外,灰燼滿天飛,曾經(jīng)繁華商樓已經(jīng)被火燒光了,各邦商旗在地上或被雜物掩蓋或被火燒了半截,奢侈華麗之物躺在地上,被灰塵掩蓋了風(fēng)華,它們和碎石舊瓦躺在一起,竟然看不出半點分別……
我無意看見一個被燒成碳黑色的人,他手邊落著一支青銅獸紋弓,我喜歡的很,上前給他磕了個頭就把弓拿走了。就在我起身之時,看到不遠處有個模糊的人影,空氣混濁,顯得他像個幽魂一樣,他左看看,右看看,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就轉(zhuǎn)到了我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