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有了百兩紋銀的巨款,霍炳成把行李從烏篷船上搬到了宿香樓。原來他是準(zhǔn)備在郡城找個(gè)客棧隨意住上幾天,等童生那事的風(fēng)波過了再回桃林。
如今手里有了這些錢,他索性這幾日都準(zhǔn)備高樂了。
兩人結(jié)伴回到碼頭烏篷船??康乃冢舯傻臅缇偷仍谶@里了。這個(gè)半大小子跟了那假“張信之”一路,最后發(fā)現(xiàn)那人在東碼頭上了一艘客船往東去了。
張哲與霍炳成計(jì)較了一會,也想不到這會是什么人,為什么要冒充張信之?
張哲手里也有了錢,足二十兩!按照霍炳成的說法,郡城周邊上好的水田買上一畝也就十四五兩的樣子,而在桃林縣則只要十一二兩就能買上一畝。
霍炳成忙著叫書童搬行李走后,張哲也忍不住在碼頭周邊轉(zhuǎn)了一圈,買了些東西。
駕駛烏篷船的艄公是霍炳成家里的世仆,這老漢幫著張哲將這些東西都搬上了船,便搖起槳載著張哲向西而去。
離開武陵的時(shí)候,已是緋紅漫天,霞光灑滿了一湖水,湖岸天際都變成了青黑之色。
因是逆水行舟,水程甚慢。
當(dāng)烏篷船從西湖駛?cè)胝刺旌臅r(shí)候,星斗已經(jīng)占據(jù)了漫天,半輪玉盤在湖水里沉浮。
烏篷船剛剛在張哲小院前面的岸邊停下,一個(gè)人影從一邊的樹下跳了出來。
“郎君,怎么這么晚還趕了回來?”那歡喜的聲音不是三七又是誰。
正好張信在碼頭集市上買的東西不算輕,便讓他扛了,兩人就往家里走。
“都入夜了,你還在湖邊作甚?”
三七摸摸頭:“我就估摸著郎君今晚還是會回來,果然讓我等著了?!?p> 張哲失笑:“怎么想到在湖邊等我,你怎么沒被那成百上千的蚊子們給背了去?”
“俺下田回來,俺娘煮了了艾葉水給我擦澡,叫俺在這里等到月上半空。郎君要是那時(shí)還不回,今日便真的不會回來了?!?p> 兩人還沒達(dá)到院子前,張哲就聽到了一陣瑤琴聲隱隱傳來。
張哲有些訝然:“某記得娘子出孟家的時(shí)候,就帶了一箱子書,這是哪里來的琴?”
“今晨郎君剛剛被霍郎君約走,家里就來了客人。說是大娘子閨中的女伴,俺當(dāng)時(shí)在田里,是俺娘幫著大娘子招呼的,想必就是那客人送來的?!?p> 張哲正要舉步進(jìn)院,忽然覺得孟小婉在彈的這曲子有些熟悉,仔細(xì)一聽,卻原來是他昨日唱的那首《紅豆曲》。
他揮手示意三七放輕了手腳,自己輕輕踱了幾步來到了主房門外。這才聽清了主房內(nèi),孟小婉居然還在低聲吟唱。
“咽不下玉粒金莼噎滿喉,照不見菱花鏡里形容瘦.......,”
這歌聲,卻也不錯(cuò)!
張哲正要把耳朵放到木門上細(xì)聽,誰知身后的三七卻發(fā)出了動靜,驚動了門里的人。
三七肩上扛著一袋細(xì)面,手里還擰著一條里脊肉,這都是張哲從集市上買回的東西。這是那里脊肉雖然用黃紙包了,但還是引來了不少蚊子,方才是三七拍蚊子的聲音略大了些。
張哲正要把耳朵從門上拿開,誰知白鷺一把就拉開了門。
“啊,是姑爺回來了,您這是.....在聽琴?”白鷺的聲音漸小,似乎也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壞了姑爺?shù)摹昂檬隆?,以她家姑娘的脾?......。
果然,琴聲頓住,孟小婉清冷的聲音傳來:“郎君想聽,大可與妾明言。何必如此行事?”
陳媽媽急忙走了出來,她明白自家姑娘是彈唱姑爺?shù)那?,偏又被姑爺給撞見了,有些羞惱才這樣說話。
張哲也有些不好意思:“剛剛回家,只是聽到曲子有些熟悉,正要過來看看,可巧白鷺就開了門?!?p> 陳媽媽笑瞇瞇的問候了張哲幾句,又讓白鷺給張哲彈塵,剛笑著準(zhǔn)備說幾句轉(zhuǎn)圜的話,正好一眼就看到了三七抗的細(xì)面和肉。
三七也是個(gè)會來事的,急忙笑說:“郎君惦記著大娘子這幾日吃不好,特地從城里采買的細(xì)面和好肉!”
孟小婉正好來到了門前,面無表情卻規(guī)規(guī)矩矩的給張哲行了一禮。丈夫歸家,妻子相迎,這是古禮。
可三七這話一說,孟小婉卻咬著牙冷笑了起來。
“細(xì)面?果然是個(gè)喜歡聽墻根的?!?p> 她只道是張哲偷聽了她日前與陳媽媽的談話,聽到陳媽媽說要去尋些細(xì)糧來與她吃,這才從城里買了細(xì)糧來。
張哲被她說的一怔,也不明白買點(diǎn)細(xì)面回來怎么又與聽墻根扯上關(guān)系了?
陳媽媽急忙替張哲說了一通好話,可孟小婉與張哲卻都不出聲,兩人都淡淡的看著彼此。
最后還是張哲起了玩心,突然上前兩步來到了孟小婉的面前,二人相隔不足半尺。
孟小婉沒有想到這幾日一直表現(xiàn)得很淡然的張哲會突然戲謔于她。當(dāng)即臉色微微一紅,小退了半步。
張哲徑直走到了孟小婉的瑤琴邊,將手中一直拿著的東西放下,原來是兩個(gè)小棋盒。三七見狀,急忙把棋盤從自己背后取了下來遞給了白鷺。
孟小婉見到棋盤與棋子,心中微微一動,試探道:“不過是借了郎君一本棋譜,郎君緣何肯定妾身會下棋?”
“申屠夫人三請而不得的弟子,焉能不會下棋?”張哲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孟小婉略一思索,心中便知道了大概。
“郎君今日在郡城中可是遇見了龔師?”
“不錯(cuò),今日正巧與龔夫子在南星樓手談了一局?!?p> 孟小婉冷笑道:“汝也.....,罷了。龔師乃是棋道泰斗,其中輸贏,郎君也不必多記于心。”
張哲有些玩味的看著她那張美麗的臉:“其中輸贏,某委實(shí)不在乎。只希望你那龔師不要過于掛懷就好。”
說完這話,張哲摸出一封銀子來遞給了陳媽媽。
陳媽媽一摸就知道,這紅綢里大約是十二三兩銀子,喜道:“姑爺今日哪里得來的這些銀子?”
“不過是在南星樓與人下了一局蒙目棋罷了,不想事后竟有彩頭可拿。”張哲含糊說了一句,領(lǐng)著三七出門往書房去了。
白鷺奇道:“那南星樓好奇怪的規(guī)矩,輸了也有彩頭拿?還有這許多!”
孟小婉捂著胸有些微氣,眼中多出了一股落寞之色,良久她才對著陳媽媽低聲道:“他那意思,哪里是輸了,分明是說他贏了龔師的鬼神局。我素知,那南星樓向來只有勝方才有彩頭拿的。這個(gè)人,滿口胡謅,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