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只順流而下,只一天就停靠在了京口。
武昌公主見船停了下來,命思卉去問文延之,為什么不繼續(xù)趕路。
思卉是武昌公主身邊另外一個比較得寵的侍女,她面容清秀,十八九歲的年紀。
“公主,臣下要在京口找兩個人。故需要在京口暫停一日。”
文延之親自來給公主解釋。
武昌公主皺了皺眉道:“我要上岸?!?p> 想到武昌公主的排場,文延之頭疼的勸諫道:“也許明日中午就開船,公主今晚在船上勉強一晚吧。”
武昌公主冷哼一聲,不悅道:“你出去!”
文延之只得退了出來,自從離開建康,武昌公主對他越發(fā)敵視了。
在京口船上睡了一晚,文延之帶著朱肜和徐豚子并二十個親兵上了岸。
同時帶著的,還有六萬錢。
他知道劉穆之此刻家中貧苦,想要聘他,金錢方面自是不能吝惜。
經(jīng)過一番打聽,文延之終于來到了劉穆之的家門前。
“使君找誰?”籬笆院中一個婦人見這么一堆人來到家門前,頗為緊張的上前行禮問道。
“劉穆之可是住在這里?”文延之和善地問道。
那婦人有些猶豫著回道:“妾正是劉穆之之妻……不知使君找我家夫主何事?”
徐豚子在一旁開口道:“此為新任豫州刺史,聽聞你家郎君有賢才,特來聘其為府中主簿。你家郎君如今在何處?”
那婦人聽了這話,兩眼一亮,又驚又喜道:“當真?”
徐豚子笑道:“朝廷任命,豈敢作假,快些將你家郎君喚來相見?!?p> 婦人口中連連稱是,她走到一旁鄰居家門前,高聲道:“三郎!三郎!”
一個十歲左右的小郎君從那家里走了出來,道:“阿嫂喚我何事?”
婦人從懷里掏出幾個錢放到他手里,笑道:“快去將我家夫主找來,就說有使君要見他?!?p> 他小郎君探頭看了看文延之一行人,抓著婦人給的錢跑了。
婦人這才回身請文延之等人進入家中。
劉穆之家中還有一個男孩,年約四五歲,看見文延之一行人,躲在房內不敢出來。
婦人將家中最好的茶煮了,歉意地道:“家中只粗茶,使君不要見怪?!?p> 文延之笑道:“無妨。”
眾人等了約莫半個時辰,那婦人不斷望向外面,滿臉焦急。
待劉穆之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婦人忙迎了上去,低聲責備道:“為何來得這般遲?害得使君好等!”
劉穆之往屋內望了望,低聲問道:“來人是誰?”
“他的仆從說他是新任的豫州刺史。”
劉穆之一驚,道:“是不是姓文?”
京口距離建康不遠,建康的消息一般很快就傳到了京口。
尤其是文延之這種出身的人一朝娶了公主,對于這個時代的人來說,不亞于神話故事。
劉穆之整理了下衣衫,才恭敬地走到屋內,對文延之行禮道:“小人劉穆之拜見使君,不知使君前來,望乞恕罪?!?p> 文延之起身扶起劉穆之,見他二十四五歲,一身粗布麻衣,一張國字臉,面容削瘦。
“我聽聞你好讀書,有賢才,今我新開府,府中缺少一主簿,你可愿隨我到許昌赴任?”
門外婦人聽聞要去許昌,她臉色微變,想開口說話,卻又閉上了嘴。
劉穆之卻是絲毫沒有猶豫,跪地行禮道:“蒙使君抬愛,穆之愿效犬馬之勞!”
他家中貧苦,雖有學識卻因無人舉薦,多年不得用。
如今這個大名鼎鼎的文延之來招他,他自是毫不遲疑的答應了。
“夫主……”門外婦人忍不住出聲喚道。
她雖然不知許昌在哪,可那多半是在北邊,如今北方戰(zhàn)亂不止,她怕劉穆之有個萬一。
劉穆之對自己的夫人擺了擺手,然后又對文延之行禮道:“使君,可否容我攜賤內幼子一起前往。”
文延之自然應了,并留下了三萬錢給劉穆之,道:“這些留與你到了許昌補貼家用。今日就收拾一下,到渡口登船。”
劉穆之夫婦收了錢,更是千恩萬謝。
文延之留下四個親兵幫劉穆之收拾東西,自己則去檀憑之的家。
之前文延之聽聞檀憑之在淝水之戰(zhàn)受了傷,所以歸家休養(yǎng),也不知如今傷養(yǎng)好了沒有。
檀憑之的家境比劉穆之的好些,他家中院墻都是土夯的。
文延之到時,檀憑之正教幾個侄兒習武。
他聽到文延之在門口叫喊的聲音,忙打開了門,喜道:“知止!我一聽就是你的聲音!”
說完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文延之,哈哈笑道:“聽說你娶了公主?”
文延之見他對自己還如往日一般,心里反倒輕松了,笑著道:“蒙陛下抬愛,前些天聽聞桓家有人來請大兄?”
檀憑之嘿嘿笑道:“知止,不瞞你說,我原本要答應的,可忽然想起了你的話,就拒絕了。你如今來找為兄,不是為了問這個吧?”
文延之笑道:“大兄明鑒,我今欲往許昌赴任,府中缺人,大兄可愿屈就?”
檀憑之哈哈大笑,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可能與胡人作戰(zhàn)?我要報胸口這一刀之仇?!?p> “不奪回故土,絕不止戈!”
檀憑之屈身下拜行禮道:“檀憑之今后愿聽使君驅使!”
文延之扶起檀憑之,道:“我在京口不能久留,今日就要啟程北上。大兄若是想攜家前往亦可?!?p> 檀憑之回頭看了一眼院子里三個侄子,問他們道:“你們幾個可愿隨叔父去北方打胡虜?”
一個最年長的,十七八歲的少年,高舉手里木棍道:“韶愿為叔父前鋒!”
“祗也愿意!”
“道濟也愿意!”
檀憑之三個侄子爭先恐后的喊道。
聽到“道濟”兩個字,文延之望向那個十歲上下的少年,心想,原來這小子就是檀道濟。
這一家叔侄都是難得的良將。
決定之后,文延之照舊留下四人及三萬錢。
然后他又去看望了一下徐廣,順便為徐豚子在他家鄉(xiāng)求了一個縣尉。
最后送文延之上船的時候,徐豚子張了張嘴,想說什么。
文延之知道他心中所想,笑著安慰道:“豚子,你不必覺得愧疚。你今后若是有什么不便,可往許昌送信?!?p> 徐豚子跪地行禮哭泣道:“使君,請代我向同袍請罪,就說豚子臨陣脫逃,對不起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