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成也不過表個態(tài)罷了,他當(dāng)然不會蠢到真的南下,見慕容垂如此說,就順勢裝作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樣答應(yīng)了。
翟成走后,慕容垂拿過手邊一封信扔進了火堆里。
那是翟真前些天命人送來的求援信,慕容垂只想著再讓翟斌與晉人再耗一耗,不成想翟斌這么快敗在了文延之手里,還被殺了,他這六七十年當(dāng)真活到狗身上了。
翟斌被殺也就罷了,黎陽枋頭反而落到了晉人的手里,如今晉軍北上,直接威脅到了鄴城。
當(dāng)晚慕容垂召集眾人商議與晉開戰(zhàn)。
慕容德道:“阿兄,河北乃我慕容之地,他晉室安敢覬覦?我等不南下已是開恩了!弟愿領(lǐng)兩萬士卒奪回枋頭,當(dāng)年我兄弟能敗桓溫,如今一樣能敗了文延之和劉牢之。”
慕容垂道:“今夕如何比得往昔,當(dāng)初桓溫孤軍深入,糧草不濟,加上朝內(nèi)掣肘,其人謹慎有余而進取不足,驕而恃眾,怯于應(yīng)變,才致慘敗。如今我們與晉人一樣,皆是剛奪了氐秦之地,糧草皆捉襟見肘,如今晉人又占了地利,我們還要提防鄴城中的苻丕,實不能大意?!?p> 慕容農(nóng)問道:“依阿耶之見,我們當(dāng)該如何?”
慕容垂道:“我們不如暫退新城,苻丕不會將鄴城交給我們,難道會將鄴城交給晉軍嗎?況鄴城四周并無險可守,晉軍占了也不能久留,如果他來新城追擊我們,那么他們孤軍深入,一如當(dāng)初的桓溫,我們可輕松將之擊敗?!?p> 眾人皆同意,于是慕容垂驅(qū)趕鄴城附近的百姓,毀壞田中幼苗,領(lǐng)軍北上新城。
在鄴城中的苻丕知道慕容垂撤兵北上了,心中大喜。
他城中糧食已經(jīng)快要吃盡了,再守下去,怕是只有啃樹皮了。
文延之剛將劉牢之召來,結(jié)果聽聞慕容垂北退的消息之后,人傻了。
用一句現(xiàn)代話來說,他尬住了。
如果慕容垂讓人與他在黎陽決戰(zhàn),靠著劉牢之和鄴城中的苻丕,文延之覺得自己有相當(dāng)大的把握可以勝了這個名將。
可是慕容垂這么攜百姓北退,反而解了他自己的套。
即便晉軍占了苻丕的鄴城,面對北方的慕容垂,也未必能守的住四面無險的鄴城。
去追擊慕容垂,那更是不理智。
越往北,慕容家的根基威望越深,晉室的威望根基越淺,補給也就越發(fā)吃力。
在自身實力不勝過慕容家的情況下,北上只能是損兵折將。
聽聞慕容垂北退之后,連恨慕容入骨的朱肜,都不得不佩服他這一招的高明。
劉牢之聽聞慕容垂向北退了,便邀文延之一起北上。
文延之自然不想去做這吃力不討好的事情,相比于占不住的鄴城,他對關(guān)中更感興趣。
他向劉牢之詳細說了慕容垂主動北退之后,自己這邊的處境。
文延之對劉牢之道:“原本我邀將軍來,是因為慕容垂這只猛虎被鄴城這塊肉吸引住了,我們可聯(lián)合苻丕擊之。如今慕容垂北退,反而解了這個套。無論我們是留在這里、進據(jù)鄴城、還是北上追擊,皆不是明智之舉,不如只留兵駐守黎陽,然后我西取洛陽,將軍東取青州,再好生經(jīng)營穩(wěn)固河南之地,以備將來。”
劉牢之不悅道:“使君是在消遣我嗎?你命人百般焦急催我來此與慕容垂決戰(zhàn),如今慕容垂一退,使君卻不敢進了?如此這般,那還打什么仗?”
文延之只得請罪道:“將軍恕罪,我只沒想到慕容垂竟舍得主動放棄鄴城。今次退兵,我愿上表朝廷自領(lǐng)責(zé)罰,絕不連累將軍?!?p> 因為對歷史上的慕容垂太過在意,文延之一直想著如何和慕容垂打,卻疏忽了慕容垂的這一退。
劉牢之見文延之說什么也不肯北上,很是生氣,他起身踢翻案幾,怒道:“前些日聞知你勝了翟斌,我還以為是什么英雄人物,不想竟是鼠膽之輩!使君不敢北上,自可回許昌,我自領(lǐng)兵北上!”
說完,劉牢之怒氣沖沖的走了。
之后果然點齊兵馬,要去奪鄴城。
文延之見勸阻不了,心中也猶豫了起來,他召來朱肜,道:“如今我陷入兩難之境,請先生為我斷決?!?p> 朱肜捻須笑道:“使君可是為劉牢之將軍執(zhí)意北上而憂心?”
“先生知我,如今的鄴城無糧無人,近乎一座空城,占據(jù)也不足以開拓疆域。若放任劉牢之孤軍北上,我料他必敗于慕容垂之手,若我與其一起北上,或有獲勝之機?!?p> 朱肜見文延之這么說,忙制止道:“使君,執(zhí)意而為,殊為不智。”
文延之聽了這話,心生感嘆道:“我實在是不舍得那一萬多北府精兵的性命?!?p> 見朱肜還要勸,他笑道:“先生不用再勸了,我已明白,馬上整頓兵馬,我們回河內(nèi)。另外我當(dāng)向謝將軍修書,痛陳利害,事成與不成,我文延之也盡力了。”
這件事決定之后,朱肜又道:“使君可見過那翟真了?”
自翟真降了之后,文延之一直沒有召見過他。
文延之蹙眉道:“他向先生抱怨了?”
“這倒是沒有,只是使君如今一直冷落他,我覺得不妥?!?p> 文延之嘆息道:“我并不是對翟真不滿,而是對他的兒子翟遼不滿?!?p> 歷史上翟真為司馬鮮于乞殺害后,他的兒子翟遼逃奔黎陽太守滕恬之處。
滕恬之對其甚厚,信任有加。
結(jié)果不到一年,翟遼就忘恩負義殺死滕恬之,占據(jù)黎陽自立,反復(fù)橫跳在后燕與東晉之間。
對于這些只知廝殺沒有底線的胡人,文延之實在信任不起來。
朱肜不解道:“那翟遼怎么了?”
文延之不便細說,只道:“他是一個忘恩負義之人,狠厲如豺狼?!?p> “即便如此,使君不重用就是了,這般冷落降將,恐讓后來人心寒?!?p> 文延之想了想,道:“明日讓我見一見他吧。”
就當(dāng)千金買馬骨了。
第二日,文延之雖然心中不喜,還是召見了翟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