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只有士族吃飽了,百姓才有飽飯吃
“房先生,造紙機那可不是毫無用處的東西?!?p> “相反,造紙機的出現(xiàn)壓低了造紙的成本,促使紙價呈斷崖式下跌。”
“以往購買一令紙,往往需要耗費二十文錢,現(xiàn)在只需要十二文就夠了?!?p> “原本只能買一張紙的錢,現(xiàn)在可以買到兩張?!?p> “若說這是毫無用處的奇技淫巧,是不是說得太過分了一點?”
李治心平氣和地說道,極力地壓制自己的狀態(tài),以免口無遮攔,再給房玄齡發(fā)揮的機會。
只是,盡管他已經(jīng)做好心里準備了,但還是被房玄齡的話給氣個夠嗆。
就聽這老頭搖頭晃腦地道:“錢為何物?利也!君子不學(xué)經(jīng)綸濟世之學(xué)、安邦定國之策,卻把目光放在小小的生意之道上,這豈不是目光短淺的表現(xiàn)嗎?殿下還年輕,可不要被小小的利益迷失了雙眼,還是安心做學(xué)問,學(xué)點有用的東西比較好……”
這話說得,聽到李治耳朵里,他的太陽穴都開始感覺有些突突了。
血壓拉滿好吧!
什么是經(jīng)綸濟世?
還有比科技更能經(jīng)綸濟世的嗎?
就非得學(xué)那些老套的、基本上沒什么卵用的“圣人之學(xué)”,才能治理好國家唄?
在一千多年以前,先秦的那些學(xué)術(shù)理論確實足夠先進,也的確能夠從某種程度上,能讓人領(lǐng)悟到安邦定國的理念。
可這都已經(jīng)一千年過去了,那些東西早就該被淘汰了好吧!
不知進取也就罷了,到了這個年代還要崇尚古時候的圣賢。
不是利益驅(qū)使,就是沾點腦癱。
毋庸置疑,房玄齡肯定是前者。
至于他為什么要這么說,無非是怕科技發(fā)展導(dǎo)致士族們把握不住手中的權(quán)勢唄,還能是什么理由?
想通了房玄齡的意圖,李治平復(fù)心境,淡淡地道:“天下熙熙皆為利往,天下攘攘皆為利去。本王不想為了統(tǒng)治百姓而統(tǒng)治百姓,本王更希望引領(lǐng)百姓,走向更好的生活。而想要改善百姓們的生活,就少不了要和利益打交道,本王并不覺得能壓低造紙的成本,是件微不足道的事情。相反,那才是帶領(lǐng)百姓奔赴幸福生活的關(guān)鍵所在!”
房玄齡做出側(cè)耳傾聽的動作,當聽完李治的發(fā)言,他立刻搖頭。
“可殿下您卻忘了,紙的價格下跌,會讓不少百姓吃不飽飯。”
“比如呢?”李治沒有直接反駁,而是追問詳情。
房玄齡頓了頓,撫著胡須道:“比如宣稱那些世代制造宣紙謀生的百姓,若是竹紙的價格太低,他們又該何去何從?”
李治搖頭,出聲反駁:“首先,宣紙和竹紙之間的價格相差如此之大,雖統(tǒng)稱為紙,但這兩者并非是同一種東西,販賣的對象也不一樣,不管竹紙的價格有多低,都不可能影響到宣紙的銷量?!?p> 說著,他頓了頓,深吸了一口氣后繼續(xù)往下講道:“其次,就算竹紙的價格影響到宣紙的售賣,那又如何?”
“在紙張盛行之前,文字難以保存,古時的諸多積累難以存續(xù)下來?!?p> “而現(xiàn)在呢?”
“因為紙張薄如蟬翼,制作成本較低,又能長時間儲存等特點,很容易就能把知識整理成冊,保存起來!”
“這是社會的進步,是世界正在朝著好的方向發(fā)展的標志!”
“為了大唐的整體利益,犧牲一小部分人又有什么問題?”
“莫非竹紙影響宣紙的銷量,還能餓死那群人不成?!”
“若是房先生真這么想,那本王只能評價為:因噎廢食,過猶不及。”
每一項新科技的出現(xiàn),都必然會導(dǎo)致舊有的利益集團受損。
為了保證沒有人受到損失,就要抵制科技的進步?
這話說出來,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礙于尊老愛幼的美德,李治沒辦法用更加尖銳的語言。
但話已經(jīng)說得足夠清楚了。
道理越辯越明。
把問題仔細拆分開來分析過后,不難發(fā)現(xiàn)房玄齡只不過是倚老賣老罷了。
房玄齡無語凝噎,一時間也找不到別的論點,忍不住老調(diào)重彈:“與民爭利非君子之道,竹紙的售賣掌控在朝廷手中,朝廷又怎能做出有害于百姓的事情?”
“房先生只看到弊端,卻看不見這件事背后的好處。”李治淡定地道:“竹紙的價格下來之后,普通百姓也能買得起紙了,那些寒門世家也有更多的余力培養(yǎng)人才,此事百利一害,該如何取舍,想來不用本王多說了吧?”
“可是!”房玄齡梗著脖頸道:“利益受損的是士族,得利的是普通百姓!為了普通百姓,致使士族的利益受損,這天下哪有這種道理?只有士族吃飽了,百姓才有飽飯吃,晉王你不會不知道這個道理吧?”
“哈!房先生說笑了。”李治實在是憋不住了,忍不住笑了出來,“您把話說反了,只有普通百姓吃飽了,士族才能從他們身上吸到足夠多的血。”
說罷,李治見房玄齡還待張口,打斷道:“胡攪蠻纏就到此為止吧,大勢如此,沒必要為了一群蛀蟲,和朝廷、百姓作對,您也是體面人,別再說這些讓人啼笑皆非的話了。”
房玄齡的家族雖說也是士族,但還沒到一等士族的地步,根本就不受士族集團的重視。
他在這里沖鋒陷陣,士族集團又能記得多少他的好呢?
而他現(xiàn)在說的那些離譜言論,卻是會記在史書上的。
當后人聽到一代明臣為了阻礙社會的發(fā)展,在這里顛倒黑白的時候,又會如何作想?
李治有些時候是真想不明白,權(quán)力真的就那么重要嗎?
為了保住自己的社會階層,就連人性都不要了,哪怕是一代明臣也是如此。
或許人類,本身就是無藥可救的生物吧?
房玄齡的嘴張了半天,最終一個字也沒能吐出來。
他確實是害怕了。
一是怕竹紙的泛濫導(dǎo)致知識開始傳播,士族再也沒有獨一無二的競爭力。
二是怕自己的名聲會因為阻礙科技的進步,永遠地被釘在恥辱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