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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天國

第三十章 夜殺

人間天國 水葉子 5024 2013-07-08 07:18:24

  命人將韓繼宗的家眷押往襄州大獄下獄候?qū)?,將禹王生藥鋪查封并密留一班捕快駐守以期捕拿潛逃的韓繼宗。該辦的事情辦完之后,雷云命心滿意足的劉班頭等人先走,卻特意叫住了葉易安。

  此時早已過了宵禁的時間,白天熱鬧的街頭現(xiàn)在卻一片寂靜,兩人在月色中并肩而行,腳步聲遠遠傳出。

  雷云邊走邊偏頭看了葉易安一眼,心底深深的嘆息。

  是他叫住的葉易安,但現(xiàn)在兩人并肩走了許久,他卻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成為捕快不過十天,十天里不顯山不露水,甚至被許多捕快私下里譏為窩囊——有那么硬的靠山卻連頂一下孟煌都不敢。但誰能想到就是這個最年輕的窩囊捕快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實在是太驚人了。能隱忍之人誰無心機?有心機又有本事,更重要的是今天又立下如此大功,而他本就是方別駕的親信。手下里突然出了這樣一個如利劍出鞘鋒芒畢露的人物,真是要命啊。

  孟煌肯定是不行了,自己坐上都頭之位已是必然之事,只是這都頭的位子能坐多久?又該怎么應(yīng)對葉易安這個屬下?

  這個問題不想則已,一想就頭疼,想得越多頭越疼。

  良久之后,雷云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葉易安,某還真是羨慕你年輕有為呀”

  雷云的心思葉易安多多少少能猜出一些,此前雷云不說話他也不好說什么,要不倒顯得小人之心了。

  現(xiàn)在雷云既然開了口,葉易安便索性停下腳步把話直接挑明了,“都頭,我這捕快注定是做不長的。至多三四年,少則一兩年之內(nèi)必會求去,在此期間還請都頭多多照拂”

  月光下,葉易安眼神坦然,盡顯他這番話乃是出于真心。

  這番話對于此刻的雷云而言不啻于久旱之甘霖,

  看著面前的葉易安,此前方別駕關(guān)于他的幾句話自然浮上了雷云的心頭,原本有些模糊不明的意思頓時無比清晰起來。

  兩下一印證,如釋重負的雷云啞然而笑,暗罵自己庸人自擾,免不得要被眼前這個年輕人笑話了。

  真是心急生亂啊,怎么就沒想到葉易安人如此年輕,聽說又是讀書人出身,這等文武雙全的人才,方別駕既視其為親信,又怎會只給安排一個捕快的前程?

  正如方別駕所言,他來就是學(xué)習(xí)的,時間一到,縱使自己這個小廟想留他也留不住了。

  心情大好的雷云再開口時先打了個哈哈,“見笑了。巡街的差事不必再提,老弟你說就咱們這一畝三分地上你想干什么,老哥哥定然都依你”

  葉易安聞言眼神一亮,“聽說咱們州衙大獄去年出了一件奇案,一個死囚居然越獄逃跑了?”

  “莫說這事,真是丟人到家了。怎么?你想接手這個案子?”

  不等葉易安說什么,雷云先自點了點頭,“老弟好心思??!你的本事不必說了,但資歷畢竟太淺,若是現(xiàn)在就獨立接手案子,既難有頭緒也壓不住別人說閑話。但若不能獨立辦案,想學(xué)什么就終究隔著一層。這等情況下,接手這個案子倒是正好”

  “這是個沒人搶的活兒,你接手了也就沒人會說什么。再則這個案子能辦出來自然好,辦不出來也沒人會指責(zé),畢竟對上面是已經(jīng)了結(jié)了的。正是絕佳練手的材料”

  葉易安原本還有一絲顧慮,怕冒然搶著要辦這個案子會招人疑慮,雷云這番話真是說到他心坎上了,當即拱手致謝,“多謝都頭成全”

  “好說,好說”今晚的雷云真是異常親切,絲毫看不到他招牌似的冷面,“某授你全權(quán),老弟你盡管放手去辦就是”

  此后的路程中兩人言笑甚歡,直到葉易安租住的房門前方才欣然而散。

  葉易安租住的是州衙附近一戶人家隔出的別院,院子不大卻收拾的潔凈雅致,尤其是院中的那一叢修竹更是合他的心意。

  進了院子關(guān)好門,葉易安將到正房門口時,身子驀然一頓,緩緩轉(zhuǎn)過身來。

  明亮的月色下,院中修竹叢后走出一個人來,其人望之四旬左右,面白微須,頗有幾分洵洵儒雅的氣度,只是,這份踏月而出的儒雅卻全被眼神中的瘋狂破壞無遺。

  “韓繼宗?”

  來人并未否認,那便就是承認了。

  韓繼宗滿布血絲的眼睛緊盯在葉易安身上,藏在身后的手動了幾動,似乎想做些什么,卻終究沒做出來。

  葉易安身體緊繃,臉上神情卻看不出太多的異常來,只是眼角的余光自轉(zhuǎn)身之后就再沒離開韓繼宗藏起來的那只手,“今時今日,韓掌柜的時間何等寶貴,卻漏液相候于某,未知有何見教?”

  “葉易安,你即刻陪我到禹王生藥鋪,待我辦完事后將我及家眷送出城去。做到這些我便饒你一條狗命,否則,明年今夜就是你的祭辰”

  “噢?”

  “你不信?”

  葉易安迎著韓繼宗的眼神和煦聲道:“你所說之事我根本做不到,信與不信又有什么關(guān)系?”

  眼見韓繼宗臉色開始猙獰起來,藏于背后的手蠢蠢欲動,葉易安聲音愈發(fā)溫和輕柔,“禹王生藥鋪已被查封,此刻里面就駐有一班準備拿你的捕快,這地方肯定是回不去了;不過你的家眷……”

  “我的家眷如何?”

  韓繼宗此刻對家眷表現(xiàn)出的急切讓葉易安眉頭微微一跳,“就在適才我回來時,你的家眷已被押往州衙大獄。不過這些人倒沒甚要緊”

  “你能將她們弄出來?”韓繼宗問過之后略一遲疑,而后咬牙道:“也罷,你若將她們交給我,并護送我們出城,我便……饒你不死”

  “你真當州衙是我開的?能將那么多人弄出來還護送你們出城?”

  葉易安說話時,眼睛緊盯在韓繼宗臉上,不放過他神情中任何一絲細微的反應(yīng),“我就是一個小捕快而已,要把你所有家眷一起弄出來是不可能的,不過……”

  總是在徹底堵死之后馬上給出一線光明,韓繼宗在絕望與希望中不斷被撩撥,心神實已到了焦躁爆發(fā)的邊緣,厲聲追問,“不過什么?”

  “弄出所有人雖不可能,但要弄出一個某總還是能保的”

  “葉易安,你真是想死不成”

  眼見韓繼宗已經(jīng)癲狂,葉易安驀然一聲低喝,“韓繼宗你他娘犯的什么事自己還不知道?你想要的別說老子給不了,就是給了老子也是個死。左右都是死,老子何必要受你脅迫?”

  這一聲及時的低喝阻止了韓繼宗迫在眉睫的爆發(fā),葉易安越說越快,“能救一個總是一個,趁著州衙還未曾將此案通報廣元觀,你帶著人速速遠遁,憑你的本事?lián)Q個地方何愁闖不下一份新的家業(yè),非得把自己和能救的家人都葬在這襄州城中才甘心?”

  言至此處,葉易安絲毫不給他繼續(xù)思考的時間,又是一聲低喝,“只能一個,你說救誰?”

  至少在這個剎那,韓繼宗的眼神完全混亂了,從他無意識蠕動的嘴唇來看,似乎他也在喃喃自問,“救誰?”

  葉易安早已蓄勢待發(fā),等的就是這個機會,剎那間速度提到極限的他閃電般劈出。

  韓繼宗縱然反應(yīng)不及,身體卻本能的閃過要害。

  孰料葉易安這發(fā)揮全部潛能的極限一擊根本就不是攻向他的要害,而是那只將手藏于身后的臂膀。

  臂骨瞬間折斷,吃此巨力一震,其背后手中握著的東西頓時跳飛出來,葉易安根本沒敢用手接這不知名的物事,皂色公人服的下擺一提一撩將之卷了起來。

  扯掉紅裹肚,反手褪下整件皂色公人服將那物事緊緊包裹之后,葉易安懸著的心才總算稍稍落定。

  將手中的公人服小心翼翼放到地上之后,葉易安轉(zhuǎn)身便向韓繼宗撲去。

  韓繼宗并不長于機變,這時才反應(yīng)過來,臉都疼的變形了,“葉易安你使詐……”

  想說的話還不曾說完,葉易安已到了面前,靈犀指如鉗子般準確的捏住了韓繼宗的咽喉。

  “有些東西根本就不該出現(xiàn),五石散就是其中之一”葉易安沒再給韓繼宗哪怕說一句話的機會,口中說著,手指已然發(fā)力。

  話說完,韓繼宗的喉骨已被捏碎,頭隨即軟軟的歪到了一邊。

  他的眼睛圓睜著,死不瞑目。

  至此,葉易安心中的大石總算完全落下。轉(zhuǎn)身將皂色公人服打開,見里面裹著的是一只琉璃瓶。

  這只半個巴掌大小的琉璃瓶做工精美到了極致,既薄且透,可以清晰看到里面裝著半瓶藍色的液體,這液體不知是怎生煉化而出的,居然如此澄澈晶瑩,純凈的就如同夏日雨后的天空。

  藍色液體在琉璃瓶中并非靜止不動,而是若有生命一般不斷從底部生發(fā)出一個又一個的小氣泡,小氣泡沖上液面之后,隨即汽化為淡淡的煙霧在琉璃瓶的上半部微微翻涌,待升到瓶口時遇阻沉降,最終又化為晶瑩藍的液體。

  看著這個美到極致的瓶子,葉易安心底暗道了一聲僥幸。以前在霧隱山小谷時,疏懶的師父偶爾也會給他講一些修行界中的常識及典故。提及外丹道的鼎火修士時,師父曾特別提到一句——小心他們的毒。

  從某種程度而言,鼎火修士堪稱修行界中的學(xué)者,他們是最具有探索與實驗精神的修行者。他們總是在不斷探求自然界中一石一木中所蘊含的未被發(fā)現(xiàn)的物性,不斷嘗試將不同的物性通過火法,或者是水法煉丹的方式進行新的組合。

  簡而言之,他們干的就是別人不知道的事情,所以,鼎火修士們總是能弄出一些這個世界上原本沒有的東西,而這些新東西中有的根本無用;有的流行天下——譬如火藥;也有的簡直就不該被發(fā)現(xiàn)出來,譬如五石散,再譬如各式各樣的毒。

  鼎火修士毫無疑問是當今天下最擅長用毒的一群人,葉易安牢記師父曾經(jīng)說過的話——即便是修行很低的鼎火修士也絕不能小覷,因為你根本就不知道他下一刻能亮出個什么東西來,如果這東西是毒,那……鼎火修士弄出的新毒藥,往往除了他們自己根本無人能解。

  說完這些,葉天問給了葉易安一個忠告——若無必要,絕不要與鼎火修士為敵。若沖突不可避免,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既不是沖上去,也不是轉(zhuǎn)身逃走,而是要在第一時間撐起丹力護盾。

  這個看來美到讓人目炫的藍色琉璃瓶中究竟是什么東西?葉易安不懂,他也不想花費時間與心思去搞懂,他只要知道這東西既然能被韓繼宗視為最后的殺手锏,必定很毒很致命就足夠了。

  比此前更小心翼翼的將藍色琉璃瓶收進袖里乾坤后,葉易安長出了一口氣。轉(zhuǎn)身走到死不瞑目的韓繼宗身前。

  蹲下身子伸手將那雙猶自圓睜的雙眼撫閉后,葉易安靜靜的將韓繼宗的尸體端詳了一會兒。

  犯了這么大的事情居然不及時逃走,晚上還來了這么其實很拙劣的一出……這是個心思并不復(fù)雜的人,同時也是個重情的人,但就是這樣一位修行者卻無聲無息的死在了這里。

  葉易安并不是為殺韓繼宗而后悔,如果時間能倒退,他依舊會這樣做。他只是,僅僅只是心里莫名的有些唏噓。

  與此同時,他心中還有著點點慶幸。慶幸這里是襄州城,說來還真要感謝廣元觀,若非有他們那面丹元鏡鎮(zhèn)著讓韓繼宗不敢動用丹力術(shù)法,今晚的結(jié)果如何就實難預(yù)料了。

  人死之后袖里乾坤自然再也無力支持,韓繼宗身周也零零散散的落了不少東西,葉易安將之收起之后,便出了院子直奔州衙向值守的捕快通報了韓繼宗身死的消息。

  暗夜之中潛入賃房之處意圖不軌,遂被當場格殺。

  值守的捕快恰好是白天經(jīng)歷其事的,邊記錄葉易安口述的經(jīng)過,邊抬眼看了這個新晉小捕快一眼。

  昏黃的燈光下,葉易安的臉色愈發(fā)顯得蒼白,蒼白到一點血色都看不見,渾似從那個墳?zāi)怪信莱龅乃朗?。一天之?nèi),三陽幫、禹王生藥鋪這兩個在襄州城中都大名鼎鼎的所在均覆沒于此人之手,念頭轉(zhuǎn)到這里時,值守捕快手中一抖,竹紋紙上頓時落下了一團黑黑的墨豬。

  涉及到人命案是不過夜的,當晚就有仵作帶人前來,驗尸一并收尸,葉易安跟著忙活了許久,睡下時早已夜色深沉。

  第二天的州衙里氣氛明顯不正常,就在有的人靜等消息,有的人茫然不解四處打問時,一個震動整個衙門的消息傳出。現(xiàn)任刺史王使君昨日突發(fā)惡疾,已難理政。州衙一應(yīng)事務(wù)悉數(shù)交由方別駕處斷。

  與此同時,據(jù)傳王使君已由幕僚擬好章奏,抱病告老之余以現(xiàn)任刺史的身份力薦別駕方竹山接任刺史一職。

  第一個消息確鑿無疑,第二個消息就不好說了。不過方別駕出身于奉儒守官之家,素來愛惜羽毛,是以官聲口碑都很不差;人當壯年,理政能力也不錯;加之吏部有其同年在得力位置上,若是再有前任刺史力薦,幾條湊起來繼任使君也就八九不離十了。

  消息傳出之后不久,就有雜役來請各曹參軍們會議,負責(zé)統(tǒng)領(lǐng)捕快的都頭自然也在其列,只不過各曹去的都是參軍一人,也即只有主官與會,唯獨捕快這一塊卻是正副都頭都被叫去了。

  會議之后,原別駕方竹山正式開始署理衙務(wù),各曹人事均無變動,參軍還是那些老人,唯獨孟煌被徹底削職,都頭一職由原副都頭孟煌正式接任。

  昨天的事情之后,葉易安原本想著方竹山必定要大肆揭破王世杰之事,進而倒掉王刺史。卻沒料到事情最終會以這樣暗中交易的方式結(jié)束。

  不過細想想,這樣的確對方竹山最為有利,越是波瀾不驚越利于他接位。細細品味,真是越想越覺得能學(xué)不少東西啊。

  對于這樣的結(jié)果葉易安自也是樂見其成,畢竟這對他也有好處,五石散的事情鬧開之后,廣元觀必定會插手。真要如此的話,禹王生藥鋪的歸屬可就實在難說了。

  當天下午,葉易安就拿到了去年那件越獄案的偵辦權(quán),雷云只是交代了一句,此案能不能辦出來都沒什么,只是一定要保密,萬不可露了消息于坊間市井,否則州衙真是自己打自己臉了。

  得了授權(quán),葉易安第一時間就去提檔,一股腦將包括他在內(nèi)的四份檔案悉數(shù)提了出來。

  拿到文檔之后,他就再沒心思呆在衙門了,索性直接回了賃處。州衙中凡手中有案子的捕快都有行動與時間上的自由,這也就意味著從今天開始,葉易安終于結(jié)束了巡街的職司,重又恢復(fù)了自由之身。

  回到家中煮好庵茶,一盞茶盡心情也盡量平定下來之后,葉易安循著監(jiān)室的編號從四份文檔中找出了自己的那份。

水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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