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降臨。
高墻深筑的院子悄靜無比,偶爾傳出董霜承的慘叫聲。
叫聲在寂靜的夜色中顯得更加慘烈,兩個門衛(wèi)都似乎受到了驚嚇,他們莊嚴地堅守在崗位上,唇色蒼白。
陰沉的夜色下,四周一切顯得虛無,院子空洞無物,仿佛它不是在這條街上,而是在地獄之中。
作為出色的暗殺系召星者,董霜承在定力培養(yǎng)上不輸任何人,也親眼見過他人被打得哭天喊地,也知道自己可能也會有這樣的一天,沒想到這么快就實現(xiàn)了,還是在東國國土之上。
他覺得不可思議,南國魅影組織對東國的滲入已經(jīng)到這種猖狂的境地了。
他逃出生天的信心,像現(xiàn)在的身體情況一樣,已經(jīng)被毒打得遍體鱗傷。
他沒得選擇,開始等待死亡,用死亡來捍衛(wèi)尊嚴和態(tài)度。
他覺得自己“死”了。
但這不過是以昏迷的形式出現(xiàn),死而復生非難事。
其中一個打手往他腦門上澆上一桶冰水,他又活了過來。但再次活過來的代價是巨大的,但要再次遭受毒打和考驗。
沈宗憲揪著他的頭發(fā),把他從下垂的狀態(tài)提起來,幸災(zāi)樂禍,他學著方洪的口吻說道:
“董公子,你還好嗎?現(xiàn)在說還來得及,我還能饒你狗命?!?p> 董霜承怒目圓睜,看著他,猛然向他吐出一朵口水,這么近距離之下,沈宗憲無法躲閃,口水正面擊中他的臉上。
沈宗憲的反應(yīng)比中了暗器恐懼,他本能地彈跳起來,大聲叫道:“打,給我往死里打。”
……
夜色沉沉,這是董霜承第三次從冰水中醒過來。
沈宗憲揪著他頭發(fā),使勁搖晃,狠狠說道:“你這臭小子,敬酒不吃吃罰酒。”
他相信對方再無力氣朝他吐口水后了,把臉湊得老近,一臉得意忘形的樣子,“我勸你,還是識趣點”。
董霜承連話說的力氣基本都沒有了,他仍捍衛(wèi)自己的尊嚴:
“只有你這種人渣,才把狗命……看得重要……我寧可……碎尸萬段……也不愿意……做南國的走狗……不愿意……遺臭萬年……”
他說的時候吞吞吐吐,嘴巴已經(jīng)腫得厲害,說的時候有氣無力,像屈服了一樣。
沈宗憲哈哈大笑,“死到臨頭還嘴硬,我看你馬上就撐不下去了。”
董霜承不知道這是傅從明的陰謀,他面對的并不是決擇,而是靈與肉的考驗……
一直折磨至天亮,他們把他拖回先前的禁閉室,董霜承早已昏迷過來。
當他再醒來的時候,他甚至懷疑自己死了。
他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張舒服的大床上,周圍什么人都沒有。但他并不記得他是怎么來這里的,記憶里一片空白。
身上的傷不甚痛了,像被刻意治愈過一般。他向外面問:“有人嗎?”
但回答他的是無盡的沉默。
此時天剛泛白,清晨的時間。
沒有人盯著他,他匆忙穿上衣服,奪路而出。但并沒有人沖出來攔截他,一路走去,也不見人影。
凌晨天亮的客棧不見一個人影,甚至連野貓、野狗都沒有一只。
就這樣,他從客棧順利地回到了家中,仿佛什么也沒有發(fā)生,他只去了住了一趟客棧,落下一身傷痕。
這個事他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猜不透。直到他日后受傅從明所邀請,加入暗夜組織,重新回到禁閉他的那個房間的時候,他才如夢初醒。
傅從明在暗中見證了他接受考驗的整個過程,對他的堅定和忠誠尤為敬佩。
那種寧死不屈的大無畏精神,甚至威脅到家人的時候仍保持著清醒。
傅從明也有妻兒,他知道,即使是自己也很難做得到這種程度。
他同樣接受過這樣的考驗才走到這個位置,但他知道,董霜承所接受的考驗遠比他以前的要難。
沒辦法,誰讓他從南國歸來呢。
東國的人都不能全信,更何況是有多年南國的生活經(jīng)歷的人?
在董霜承回到家的同時,天邊才泛白,周鵠已在徐望山演化的陣法空間里修煉。
徐望山和國師師出一系,深化的空間陣法都是通過一面大圓鏡,鏡中是一個類似演武場的空曠大空間,得天獨厚。
隨著最后幾絲雷屑咻咻作響,周鵠的第二個陣法雷霆·萬鈞也成功演化,陣法初成,符文僅有九種。
徐望山半趟在一張搖椅之上,旁邊一張木桌,放送一壺酒,兩小杯子。
酒是百年老釀,是周鵠從家中“順出來”孝敬他的,他瞇著眼,一晃一晃地搖曳著椅子,悠然自得,露出滿意的笑容。
“恭喜恭喜,又習得新陣法。陣法以猛烈無比的攻勢演化,受困其中的人,沒點修為法寶,可沒這么容易出來。”
“多得徐老指點?!敝荠]作揖稱謝。
“我也好久沒活絡(luò)活絡(luò)筋骨了,就陪你練兩圈,你只管盡力施為。”
“那我就不客氣了。”
周鵠話鋒一轉(zhuǎn),口中念念有詞,只見天雷滾滾,似有無數(shù)道天雷自天而降,落在他身,他的腳下,紫藍色的閃電蜿蜒而出,似呈太極之勢。
但徐老沒給他施法的時間,他腳下符文閃爍,只一瞬間,如閃電一般沖到周鵠跟前,法寶錄一瞬間亮起,十件金色法寶齊出,嗚嗚作響,威勢逼人。
周鵠只得祭出法寶招架,陣法被中斷。
“不行,施法前搖太久了,斗法時,別人不是木頭,不會等著你施展陣法,再來?!?p> 兩人又來了一次,但結(jié)果和先前一樣,以失敗告終,陣法根本無從施展演化。
“再來?!?p> ……
“再來?!?p> 一直到旭日東升。
也就是兩人訓練到第三百六十五次的時候,周鵠施法前搖越來越短,終于在徐老出手之前祭出雷霆·萬鈞。
太極圓中,閃爍著紫色和藍色的兩種閃電球懸空于陰陽兩極上。
而演化出來的九個符文即代表:結(jié)構(gòu)、規(guī)則、旋機、均衡、圓融、不易、變易、簡易和方向。
九個符文如同暗夜中的鬼火一樣,不停地攻擊徐望山。
但徐望山神器法寶在手,又是乾坤之極,法寶符文光芒大亮,只一瞬間便將九枚符文震飛,手中五彩流金的葫蘆符文灼灼,直沖周鵠。
徐望山向他喊道:“亮雪鏤!”
周鵠早有準備,法寶錄大亮,他雙手一招,心中默念法寶名字。雪鏤應(yīng)聲飛出,與五彩葫蘆撞擊一起,撞擊之間,異彩大放,倒飛回來,已然握在手中。
雪鏤之上三枚符文耀目璀璨,其中桂仙原生符文“桂血”在此時更是將周鵠全身潛能激發(fā),斗志昂揚,仿佛一下子提升了兩個境界。
雪鏤劍槍雷炎符文也同一瞬間亮得耀眼,雷火頓生,擋住了五彩葫蘆。
徐望山喝彩道:“好!很久沒有法寶能擋得住我五彩葫蘆的攻擊了!”
說罷他負手身后,輕輕松松地用意念操縱法寶對周鵠攻擊,當然,只是用了不到一兩成的功力而已,試探性地逐步遞增。
周鵠還達不到徐老那種境界,不用手也能操控法寶,他二指并作劍,雪鏤便隨他上下飛舞,地方五彩葫蘆的攻勢,碰撞之下,雷屑炎火四射,錚錚聲響。
也幸好是在徐老演化的陣法內(nèi)訓練,換了演武堂,這大清早的,不得把整個演武堂的人給震醒?
徐老見抵擋了十多個回合,很是滿意。提醒道:“看我第二件神器?!?p> 并不動作,法寶錄耀目之間,一件金蓮飛出,懸空旋轉(zhuǎn)。
每一瓣花瓣都是一枚符文。
刷刷刷,似有無數(shù)符文頓時夾雜著風火雷電,五行八卦之數(shù),直攻周鵠。
周鵠知道這無數(shù)的符文變化多端,他法寶錄中祭出幾件凡品直接法寶,但還沒碰到金蓮,便被擊潰粉碎,質(zhì)階差距太大,無法對抗。
這個時候神器法寶的數(shù)量優(yōu)勢在這一刻便體顯露無遺。
他既要應(yīng)對五彩葫蘆,又要應(yīng)對這朵金蓮。五彩葫蘆和雪鏤劍質(zhì)階不分伯仲,二者糾纏一起,根本無暇再用它去應(yīng)付金蓮。
焦作之間,金蓮發(fā)出的符文已然攻近,周鵠只得又祭出好幾件凡品質(zhì)階法寶抵擋。
但無濟于事,只能暫時拖延片刻。
徐老神態(tài)自若,但周鵠已是膠著之際。徐老向他提醒道:
“要記住,作為近戰(zhàn)法師,防守的成本遠小于進攻成本?!?p> 周鵠聞言大悟,他回手一招,雪鏤與五彩葫蘆最后一次撞擊后,飛到他手上,與那強大的法寶纏斗多時,毫發(fā)無損。
秘色的劍身,仿佛似是世間最堅的材質(zhì)鑄就一般,越看越耐看。
雪鏤回身周鵠手上,三枚符文光芒暴漲,周鵠腳下急速符文頓生,人劍合一,化作一道灰芒,直沖金蓮而去。
徐望山有意要訓練周鵠,他對周鵠悟性感到很滿意。
他一下子把法寶錄中含超凡非凡凡品在內(nèi)的法寶一百多件全數(shù)祭出,它全懸于半空中,每件法寶或多或少都有一兩個符文,是他這百年間精心收集的符文。
他境至乾坤,十件神器質(zhì)階法寶和符文在這一輩子中不斷更新不斷提升,基本上是同質(zhì)階中的最強。
他輕輕一揮手,數(shù)以百計的法寶直奔周鵠,仿佛成了一個法寶大陣法。
周鵠知道徐老只是用一兩成修為鍛煉他,全然不虛,他斗志昂然,手持雪鏤沖進法寶陣中,橫沖直撞,左揮右砍,一個人與眾法寶斗得不亦樂乎!
直到天光大亮,徐老才收回法寶,可圈可點地點評了周鵠近來的進步和缺點,周鵠謙虛接受。
徐老又道:“很好,陣法和法寶的修煉進展神速,可以說是半只腳踏入了近戰(zhàn)法師的門徑。”
“才半只腳?”
徐老白了他一眼,“你也太貪心了,才一個月不到,能有這樣的進步,已經(jīng)是出乎意料。去吧,今天就到這里?!?p> “我想再練一會?!?p> “去吧,凡人之軀,總有個限度。所謂虛不受補,能消化好今天的內(nèi)容就很不錯了。想再練得等明天?!?p> 周鵠想想,覺得言之有理。
他平時總?cè)⌒Π兹厝乜偢味冗^大,影響了睡眠,影響作息,影響判斷。
當局者迷,他差點身陷其中,他恭敬道:“謝謝徐老點撥,晚輩受益匪淺?!钡麉s沒有馬上動身。
“怎么了?”
“我在想,像我們這種肉體凡胎,大家都用修煉來形容,但總感覺前輩不像?!?p> “嗯?”
“我總感覺我是在修煉,但前輩是在修仙?!?p> 徐老知道他開玩笑,眉頭一皺,故作正經(jīng)地說,“你是在說我即將飛升了吧?!?p> “不敢不敢。”
“去吧。”
“我今天突然不想上課。”
“你不上課,我還要敲鐘呢,去去去。”說著邊推邊請地送他出去。
周鵠站在幻鏡之外向徐老道別,徐老喊住他,說:“你回來,我有事要對你說?!?p> “徐老有何吩咐?”
“有些話不應(yīng)該由和我你說的,但你我?guī)熗揭粓?,看在眼?nèi),不說也不行。我希望你像尊重我一樣,尊重其他老師,不要動輒缺課。東國是禮儀之邦,尊師重教,是每個人都應(yīng)該循規(guī)蹈矩的事情,去吧。”
周鵠這才想起他近來有些隨意,在上課一事上,確有放浪形骸之意,不禁心中歉意無限,想起自己確實年輕氣盛,做很多事情都不顧后果。
包括先前頂撞傅從明,現(xiàn)在想想,確實也是對長輩的不尊重。他覺得徐老言之成理,謝別徐老的,心中暗下決心,盡可能讓自己改掉這些缺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