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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國

第二章 血字的序章(上)

六國 豆沙谷 4908 2017-07-24 08:00:00

  戌時,南影走出一進南廂東邊的客房,問清小二月兒姑娘所住的客房,便走到了一進南廂西邊的客房門外,敲了敲門。而此刻嬋兒已被曲瀚殤叫走,并不在房間,南影敲了兩次門都沒有人回應(yīng),只得作罷。

  這時候,北廂中間客房的房門打開,一富商模樣的中年男子推門而出,目光怔怔地看著南影從南廂西邊的客房門前走回東邊的客房,過了半響才回過神,自言自語道:

  “這下發(fā)財了,嘿嘿?!?p>  與此同時,二進西廂南邊的客房里,嬋兒看著坐在桌邊閉目養(yǎng)神的曲瀚殤,問道:

  “你找我?”

  “按照說好的知會你一聲,關(guān)鍵人物如今就在留鳳樓內(nèi),今夜不管發(fā)生什么事,你都好好在房間里呆著?!?p>  “你打算做什么?”

  “我不會出手,只是要你記得別出來亂跑。今時不同往日,你的輕功沒有了,若是發(fā)生些什么事,我怕來不及護你?!鼻珰戨y得認真起來,關(guān)切嬋兒說道。

  “我知道了。不過關(guān)于關(guān)鍵人物,不能多說嗎?”

  “我會讓你知道,但不是現(xiàn)在?!?p>  “好吧?!?p>  “好了,該說的說完了,我要找若翾去了。”曲瀚殤指指隔壁房間,說道。

  “我不打擾你,我回去了?!?p>  亥時一刻,嬋兒熄了燭火準備入睡時,第二進院落中突然傳來了女子的驚叫聲,嬋兒想著曲瀚殤不讓自己出房間的話,本想不予理會,但隨著院子里吵嚷聲越發(fā)混亂,更有人喊著“若翾姑娘被人殺了”的話語從客房門外跑過,嬋兒終于忍不住從床上爬起來,穿好衣服走到了院子里。

  嬋兒走過連通兩進院落的長廊,走到第二進院落門口的時候,曲瀚殤正好也迎面走過來,看見嬋兒,先開口說道:

  “我正要去叫你。”

  由于夜晚只有月光和燈籠投射出的柔光,四周很暗,嬋兒看不真切曲瀚殤的表情,但是從他的聲音中還是能聽出一分急切,于是連忙說道:

  “我聽有人在喊,說若翾姑娘……”

  “若翾死了?!鼻珰懻f話間,不禁攥緊了右拳。

  “這是你意料之外的事,所以你來叫我?!眿葍郝犚娗珰懯种戈P(guān)節(jié)的響聲,意識到他心緒的起伏,便放緩了語調(diào)說道,“你對她有感情的,對嗎?”

  “她可能是為我死的?!鼻珰懙吐暤馈?p>  “你知道是誰殺了她?”

  “沒有十分的把握,但是我懷疑是齊櫻?!?p>  “她怎么會殺自己的丫鬟……難道你在若翾那兒探聽到了你想要的消息?”

  “嗯。而且我看了她的傷口,是一劍斃命,再加上我在她隔壁卻沒有聽到動靜,若不是武功極高之人,便只會是讓她沒有戒心的人。這留鳳樓里恐怕危機四伏,你別離開我視線,知道么?”

  “好?!?p>  ~~~

  一炷香過后,連城總捕章邇率侍衛(wèi)趕來留鳳樓,查看若翾房間內(nèi)的狀況后,集中了留鳳樓里所有的人到酒樓一樓大堂問話。

  “章總捕,這么晚勞您大駕,辛苦了,請用茶。”齊櫻走上前招呼章邇說道。

  “齊老板不用客氣。聽說被害的是若翾姑娘,齊老板的心情一定不佳?!闭逻兛吞變删洌f道。

  “若翾在我這酒樓沒開張之時就跟著我,迄今有將近十年了,對我來說,她好像我的親妹妹一樣?!饼R櫻眼里噙著淚水,面頰上也似有幾道流過淚的痕跡。

  “逝者已矣,齊老板節(jié)哀,當務(wù)之急是查出殺害若翾姑娘的兇手,以慰若翾姑娘在天之靈。”

  “是,章總捕有什么只管吩咐?!?p>  “那么,是誰先發(fā)現(xiàn)若翾姑娘遭遇不測的?”章邇環(huán)顧眾人,問道。

  “是我?!饼R櫻的另一名丫鬟初雪說道,“我和若翾這幾日晚上都在譜歌女唱曲用的新曲譜,我拿了一首曲譜走到若翾房間門外,敲門沒有回應(yīng),我想她不會走遠,就在門口等了一會,因為聞到了一絲血腥氣,我擔心她出了什么事才推開門,沒想到她……”

  “房門沒有鎖?”

  “是的?!?p>  “那是什么時辰?”

  “大約是亥時一刻?!?p>  “現(xiàn)在剛好是亥時二刻,仵作推斷死亡時間不超過一個時辰。”章邇說著,看向齊櫻,“在戌時二刻之后,可有什么人離開留鳳樓?”

  “用餐的客官在戌時歌女唱完曲時便陸續(xù)離去了,戌時二刻時還留在這里的都是我留鳳樓的人和留宿的客官了?!饼R櫻回答道。

  “有沒有可能兇手殺了人之后翻越圍墻而出?”

  “翻越西院客房的內(nèi)圍墻,翻出、翻入都有可能,從西院內(nèi)墻外繞到北面后廚再穿行大堂回到西院的可能性也有,但是翻越整個西院、北院、東院外圍墻的可能性就很小了?!?p>  “西院外圍墻外,西邊是連城最熱鬧的市集一條街,南邊又是繁華的酒樓街,即便是亥時一刻,也常常有許多人在街上流連未散,兇手若是從這兩邊翻墻而出,定會引起人們注意。這我知道。但是北院和東院是如何?”

  “每日戌時一過,后廚便開始收工,小二和雜役也回東院進行清洗工作,兩處院子里都有人,若有誰從北院或東院逃離,也一定有人發(fā)現(xiàn)。另外,到了亥時,東院連通酒樓的大門更是要關(guān)閉。”

  “那么現(xiàn)在這門開著,是在初雪姑娘發(fā)現(xiàn)若翾姑娘被害之后才打開的?”

  “正是。這道大門每晚亥時關(guān)閉,次日卯時開啟。因為大門比較厚重,推動大門發(fā)出的聲響西院也許聽不到,但是東院的每個房間都能聽到,如若有人在大門關(guān)閉之后自行開啟,東院之人定有所察覺的?!?p>  “可也有可能是住在東院的人在戌時二刻到亥時之間殺害了若翾姑娘,趁著大門關(guān)閉前已回到了東院?!?p>  “我想應(yīng)該沒有這個可能?!备枧忧拥亻_口道。

  “怎么說?”章邇問道。

  “剛才初雪姐姐說過,我們最近在編排新曲,每晚唱曲的表演是從酉時到戌時,不過賓客離去后,我怕在客房練曲會吵到留宿的客官,便都在大堂練曲的。今晚戌時到亥時,我都在大堂,一步也沒有離開,在這一個時辰里,并沒有東院和后廚的人穿行大堂走進西院,而后廚的師傅們忙完也是一同回到東院的?!?p>  “我的房間距離大堂最近,歌女姑娘確實一直在練習(xí)彈曲。”一面貌溫潤、氣質(zhì)灑脫的中年男子對歌女說道,“你的曲子彈得很好?!?p>  “謝謝客官?!备枧α诵Γ瑢貪櫮凶勇允┮欢Y。

  “這樣看來,東院各人當可排除嫌疑。好,你們先散了,各自回房間吧?!闭逻兞顤|院眾人皆離開,并重新關(guān)閉了東院大門之后,看向余下之人說道,“有嫌疑的便是你們這些人了,按照居住的客房,麻煩眾位各自報上姓名?!?p>  “我住在西院一進北廂東邊的客房,名衛(wèi)光潛,我來連城是為找回曾丟失的東西。”溫潤男子,即衛(wèi)光潛率先說道。

  “你丟失了什么東西?”章邇多問了一句。

  “是我與夫人的定情之物,值錢與否尚在其次,重要的是它的意義?!?p>  “我叫丁富,住在一進北廂中間的客房,我是個商人。常聽人說‘北有草原之花、南有不老齊櫻’,如今‘草原之花’貴為湳國公主,自然不容易得見,我便對齊老板慕名而來了?!倍「灰荒権澵敽蒙臉幼樱f話間一連瞥了齊櫻好幾眼。

  “未亡人花四娘,住在一進北廂西邊的客房,此行是帶夫君的骨灰回連城?!币灰u素衣的花四娘神色清冷道。

  “你夫君是連城人士?那你何以在酒樓投宿?”章邇又發(fā)問。

  “夫君的家人都已不在人世,房產(chǎn)也在早年間變賣,我只是想達成他葉落歸根的心愿?!?p>  “在下袁映南,住在一進南廂東邊的客房,漂泊至此時天色漸暮,便隨意找了這間酒樓住下?!蹦嫌罢f道。

  “閣下是江湖人士?”章邇打量一番南影手邊的劍,直視南影又道,“閣下可知,若翾姑娘便是被劍刺殺?!?p>  “在下與若翾姑娘素未謀面,有何理由傷她。更何況在場用劍的并不是只在下一人。”

  “我住在一進南廂中間的客房?!备枧f道。

  “我叫月兒,是隨我家少爺來的。房間在歌女姑娘旁邊,是一進南廂西邊的客房?!眿葍航酉聛碚f道。

  “你家少爺是……”章邇在看過齊櫻和花四娘之后,再看見嬋兒,仍是不禁心下暗贊:江山代有才人出,這月姑娘比起誰也是不遑多讓。

  “在下王肆,算是這里的常客了,房間在二進西廂南側(cè)。”曲瀚殤接過話茬,說道。

  “若翾姑娘隔壁的房間?”章邇問。

  “不錯?!?p>  “在下兆旭鏢局辛譜譜?!苯拥秸逻兺哆^來的視線,辛譜譜說道,“我和我的侍從褚敬衷住在二進南廂西側(cè)的客房,賈鏢師和季鏢師住在相鄰的南廂東側(cè)。”

  “久聞?wù)仔耒S局辛二局主大名,今日得見,章某實是有幸?!?p>  “章總捕過譽了?!?p>  “二局主可是在押鏢途中?”

  “正是。在下受夜都蕭老爺所托,押鏢送聘往澀城李府而途經(jīng)連城?!?p>  “夜都蕭老爺富甲一方,章某亦有所聞。蕭老爺嫁女的嫁妝想來定當豐厚,二局主一路還需小心啊?!?p>  “多謝章總捕關(guān)心,在下自當全力護鏢,不負兆旭鏢局名聲?!?p>  “最后就是我和初雪了?!饼R櫻說道,“我的房間在二進北廂西側(cè),初雪在我隔壁北廂東側(cè)的房間?!?p>  “唔,我現(xiàn)在對各位居住的房間分布已有所掌握,對你們的情況也有一定了解。”章邇略作一番思索,說道,“我不妨告訴你們,若翾姑娘在手掌覆蓋的地面上留下了四道并列的豎向血跡,這血跡很可能暗示了真兇的身份?!?p>  “四道豎向的血跡,那不就是‘四’的意思?花四娘和王肆的名字中都有‘四’?!倍「徊[了瞇本就窄長的眼睛,分析道,“王公子似乎和若翾姑娘交情匪淺,否則怎會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若是由愛生恨、狠心下手,也不是不可能的?!?p>  “在下和若翾姑娘的房間都在二進院子,丁老爺坐在一進的客房里都能看見么?”曲瀚殤神色自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丁某剛巧看見王公子在戌時左右走進若翾姑娘的房間,卻未見公子何時從里面出來。”

  “在下和若翾姑娘相互傾慕,這是整間留鳳樓眾所周知的事情。試問,在下怎么會殺死自己將要過門的妻子?再者說,我用的兵刃是刀,而非劍?!?p>  “哦?王公子和若翾姑娘已有婚約么?”章邇追問道。

  “我們雖無媒妁之約,但早已兩心相許,天地可鑒。”

  曲瀚殤說這句話時,嬋兒借著大堂內(nèi)的光亮才看清了他的表情。此刻他眼中清晰可見的幾道血絲,讓嬋兒相信,內(nèi)心再冰冷的人心里也總有一簇火焰,那“兩心相許”的話確有幾分真意。

  “這點我們都能證明的。”初雪對曲瀚殤露出一個善意的微笑,說道,“你是若翾放在心上的人,我知道你不會讓她失望。”

  “謝謝。”曲瀚殤頓了頓,又開口,“若說含有‘四’這層涵義的名字,‘丁’字不也是‘甲乙丙丁’其四?也許若翾擔心暗示寫得太明顯會被兇手抹去,才刻意寫得隱晦了一些?!?p>  “如此說來……季鏢師的‘季’也是‘伯仲叔季’之四?!倍「灰姞睿殖读似渌讼滤?。

  “我并沒有傷害若翾姑娘的動機?!奔剧S師急忙否認。

  “若翾姑娘似乎并不是會與人結(jié)怨的人,那么在場各位豈不是都沒有殺人的動機?!倍「挥值?。

  “這可不一定?!奔剧S師看著丁富說道。

  “你有什么線索?”章邇看向季鏢師,問道。

  “晚上歌女姑娘唱歌的時候,我從大堂走過,到院子里小解,回房間走過長廊到二進院落門口時,剛好看見他……”季鏢師伸手指了指丁富,說道,“他攔在若翾姑娘面前,說了些不規(guī)不矩的話,甚至想要調(diào)戲若翾姑娘。若翾姑娘一時不忿,便出言教訓(xùn)了他?!?p>  “可有此事?”章邇目光移向丁富。

  “哎,這個……”丁富目光閃爍,沒有直接回答。

  “你說,是怎么回事?”章邇重新看向季鏢師。

  “他賊眉鼠眼、鬼鬼祟祟地跟著若翾姑娘,若翾姑娘發(fā)現(xiàn)他之后,他更擋住了若翾姑娘的去路,對她說什么‘風吹亂姑娘的發(fā),烏黑長發(fā)隨風飄蕩,此情此景可謂是令人賞心悅目、目光發(fā)直、口水下流’。我看分明是他無恥下流。”

  “老季,守鏢之人最忌與人惡語相向,你忘記了么?”辛譜譜出言提醒道。

  “是,二局主。”季鏢師謙恭地垂首說道,“但是我絕對沒有亂說,他當時一邊那樣說一邊還想伸手碰若翾姑娘?!?p>  “我只是對若翾姑娘驚為天人罷了?!倍「婚g接承認了。

  “后來又發(fā)生了什么?”章邇繼續(xù)詢問道。

  “若翾姑娘揮手打開了他的手,又喝叱了他兩句,便回房間了?!?p>  “也即是說,丁富有可能由此對若翾姑娘懷恨在心?!?p>  “這怎么會呢,若翾姑娘即使是生氣的樣子也是很美的,我一個年過半老的人,哪會有殺人的膽量?!倍「黄财彩终f。

  “按照若雪姑娘用血跡寫下的提示,丁富、季鏢師、王肆和花四娘都有嫌疑不錯,但也不能表示其他人就沒有殺人的動機和可能。在場諸位,有誰是能確切證明自己在事發(fā)的時辰不可能出現(xiàn)在現(xiàn)場的?”

  眾人面面相覷,都沒有說話,花四娘見狀便開口道:

  “我想在戌時二刻到亥時一刻這段時間,每個人都應(yīng)該回到房間準備休息了,像我這樣獨自住在一間客房的人,是沒有人能幫忙作證的。而像辛二局主還有王肆公子,雖有人同行,但是關(guān)系親近之人的證詞恐怕也作不得數(shù)?!?p>  聽聞花四娘所言之后,眾人皆感認同,而不由把目光又投向了章邇。章邇沉吟片刻,說道:

  “暫且等仵作詳加驗尸,看看從劍傷上能否查出或縮小兇手的范圍吧。那么在事情真相查明之前,章某會和眾侍衛(wèi)駐守在留鳳樓,各位的行動自由也會受到一些限制,這其中若有得罪,還望眾位體諒配合?!?p>  “章總捕,今日客房已滿,怕是只能委屈您和侍衛(wèi)們在這大堂休息了?!饼R櫻說道。

  “無妨,桌子凳子拼一拼就可以了?!闭逻冋f著,視線逐一掃過眾人,“時辰不早了,都先回各自房間安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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