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晨，用過早膳后，堵轍留在了宮中與瑞皇下棋，譽時、悠庭、原涵、嬋兒、赫連嘉露、關(guān)沭、戚梵一行車馬則駛向墨氏錢莊總莊，在門前停了下來。聽見動靜，方苜言和墨嵐薈便已迎出門。一番行禮問安過后，墨嵐薈一邊引著幾人穿行大堂，一邊說道：
“墨氏錢莊一直是由爹親自經(jīng)營的，這幾日臨近月底，正是錢莊盤賬最忙的時候，所以他無暇分身，還望甫王和兩位郡主見諒?！?p> “無礙。說起來，還是我們叨擾了?！痹h(huán)顧大堂四周，面帶贊許之意說道，“不愧是墨氏錢莊的總莊，這番裝潢之氣派非我孤國任一錢莊可比?！?p> “幾位看這邊，錢莊設(shè)置了不同的柜臺擔(dān)負不同的業(yè)務(wù)，客人進入大堂根據(jù)文字的提示很容易便能找到相應(yīng)的柜臺，各取所需?！蹦珝顾C微笑著介紹起大堂的格局，“錢莊提供的業(yè)務(wù)繁雜，但是最重要的是這邊四項——存款業(yè)務(wù)，放款業(yè)務(wù)，錢銀兌換業(yè)務(wù)，以及會票的異地撥兌。”
“存款和放款，我倒是明白，就是將銀兩存在這里或是從這兒支取銀兩，對不對？”赫連嘉露說道。
“正是。若是客人將銀兩存放在錢莊，一定期限后再行取出，到時除了本金，還可以得到錢莊貼補的利錢。而放錢，就是客人向錢莊借用銀兩，到期時歸還并奉上與之相應(yīng)的利錢?！?p> “如此說來，若是存款和放款持平，錢莊靠什么盈利呢？”
“我說嘉露郡主，咱能不問這么低級的問題么？你是有多不通人情世事?。俊弊u時聽到這里，忍不住調(diào)侃赫連嘉露道。
“我就是不通世事又怎么了？”赫連嘉露本來想和譽時爭辯幾句，但是余光看見其余幾人也是眼中含笑的模樣，不由臉紅了紅，聲音也弱下幾分，說道，“從小到大，我哪里到過錢莊這樣的地方。我不是不知道才問的么，總好過不明白還裝作很明白吧。”
“嘉露姐姐，你有什么想知道的盡管問我，我會幫你一一解答，這樣下次你就都明白了啊。”墨嵐薈善解人意地為赫連嘉露解了圍，說道，“按照常理，放款時的利錢總是比存款時要高一些，像你剛才說的那種情況，錢莊也是有盈利可言的。而且錢莊收到客人的存款后，在存貯期內(nèi)，可以調(diào)用這部分銀兩用于其他用途——比如墨家其他產(chǎn)業(yè)的運作資金，有時或可解資金運作之急，這比單純的盈利要有用多了。”
“唔，說的是。那么錢銀兌換和會票撥兌又是什么意思呢？”
“錢銀兌換業(yè)務(wù)就是制錢和銀兩兩種貨幣之間的兌換。像當(dāng)今市面上，大的商鋪中大宗物品的交易，由于交易額相對較高，都是以銀兩作通行貨幣。而市集或是街邊商販出售的物件，價錢較輕，便多用銅錢等制錢進行交付。如果手中有許多銀兩而沒有制錢，或者存有大量銅錢不方便使用時，錢莊就可以為客人提供兌換的業(yè)務(wù)，客人為此需繳納少量的貼費，這也是錢莊盈利的途徑之一?！蹦珝顾C停頓片刻，把目光投向戚梵，又說道，“至于會票，是在異地鋪戶撥兌時使用的。就以戚都尉來舉個例子好了。假如皇上因戚都尉屢建戰(zhàn)功而獎賞了銀兩若干，攜帶過多銀兩上路總是不太（分隔符）安全，都尉大人就可以在恒都的錢莊寄存銀兩并辦理會票，待回到邊關(guān)后，再持會票向當(dāng)?shù)氐腻X莊兌換現(xiàn)銀即可?！?p> “憑墨姑娘這句話，如果有需要，戚某定然首選墨氏錢莊?！逼蓁蠛湍珝顾C視線相接，微笑說道。
說話間，幾人已走過半間大堂。
“里間似乎擺有許多書冊，不知那里是做什么的呢？”嬋兒問。
“那是錢莊的賬房，幾位記賬先生便是在此間記賬和存賬?！?p> “我見過王府的賬簿，看著很復(fù)雜的樣子。”赫連嘉露說道。
“各位若是有興致，我便取幾冊來展示一下?！蹦珝顾C說著，吩咐一名學(xué)徒從賬房取來了三本賬冊。
譽時和悠庭拿過一本翻看起來，赫連嘉露接過一本與嬋兒和戚梵共同研讀，原涵和關(guān)沭則翻看著另外一本。
“這三本是基礎(chǔ)的賬簿，分別名為‘草流’、‘流水簿’和‘總清賬’。‘草流’用于營業(yè)時趕急暫記，每發(fā)生一筆業(yè)務(wù)都需單獨記在賬上?！魉尽糜谡碣~目，一般于各日晚間由‘草流’整理記入。至于‘總清賬’，是用于分類核算的，要根據(jù)‘流水簿’按旬定期登錄。其余還有各類明細賬，那些就視情況一一建賬了?！?p> 觀摩了賬冊之后，墨嵐薈引著一行人走進后院，又說道：
“這邊側(cè)門出去，有條路可以直通鹽場，哥哥正在那里恭候甫王和兩位郡主姐姐大駕。嵐薈稍后會回茶舍為幾位備上茶水，等大家在鹽場用過午膳后過來稍事休息?！?p> “車馬已經(jīng)備好，各位，請。”方苜言接替墨嵐薈，繼續(xù)盡地主之誼招呼眾人道。
“好。”原涵、悠庭和譽時率先跟著方苜言走出側(cè)門，走向馬車，嬋兒、戚梵、關(guān)沭和赫連嘉露也是緊隨其后。
幾人在馬車上坐穩(wěn)，車夫便駕車往墨氏鹽場而行。
“嵐薈今年才過了十五歲吧，懂得的東西著實不少呢。”赫連嘉露感嘆道。
“是啊，在恒都眾多親貴之中，嵐薈是出了名的天資聰慧，前年開始墨越伯父就把茶舍交由嵐薈主要打理，只是她管理茶舍的時間也沒有多長了。”悠庭說道。
“這是為什么？”原涵不解道。
“墨越伯父在嵐薈年幼時便為她訂過親事，今年三月她就要嫁去麗城?！?p> “表妹年紀(jì)最小，但是因為訂親已有多年，所以倒是我們中間最先嫁娶的一個?！狈杰傺越又f道。
“麗城在什么位置？”嬋兒問。
“赤華兵器行所在的耀城之北?！标P(guān)沭看向嬋兒，回答。
“也是戚都尉駐守的邊關(guān)以東的一座小城。”譽時補充道。
“那不就是臨近恒、易邊境的地方？”赫連嘉露想了想，說。
“正是。所以那里其實是個貿(mào)易往來頻繁的地方，表妹嫁的也是一戶從商的人家?！狈杰傺杂值溃昂銍a(chǎn)茶在五國之中最多。在麗城這個邊境地區(qū)，還有恒、維邊境及恒、夜邊境，都設(shè)有茶市，表妹嫁過去之后也方便打理麗城那邊的產(chǎn)業(yè)?！?p> “邊境雖然商貿(mào)繁華，但畢竟難免戰(zhàn)火之虞，好在近年來恒國和易國還算相安無事?！眿葍翰粺o憂慮地說道。
“不錯。說起這個，我還要拜托戚都尉一件事?！弊u時說著，看向戚梵。
“二皇子請吩咐?！逼蓁蠊笆终f道。
“戚都尉所處之地距離麗城很近，若萬一有戰(zhàn)事發(fā)生，還請你分派些人馬照顧嵐薈周全?！?p> “二皇子放心，戚梵定當(dāng)竭盡全力?！?p> ~~~
不多時，一行人抵達墨氏鹽場，聽聞下人來報的墨梓落當(dāng)即將眾人迎了進去。
墨氏鹽場坐落在恒都東南部的位置，是一處長達50里的天然鹽區(qū)。最初恒國鹽的生產(chǎn)和銷售歸官府經(jīng)營，通過徭役制征集鹽丁，在池內(nèi)撈采自然結(jié)鹽。隨著池鹽生產(chǎn)的發(fā)展，官賣制度已不適應(yīng)，不得不實行鹽引制度，令商人納課領(lǐng)引，販賣官鹽。而和恒國皇室關(guān)系最親密的墨家毫無疑問就成為了朝廷招商、實施池鹽買賣的最優(yōu)選擇。
“我一直以為應(yīng)該有很大一片鹽池，然后鹽是一點點采撈上來，可是這么看起來，采鹽就好像是在農(nóng)田中收割水稻一樣，還一壟一壟的?！焙者B嘉露手指著遠處勞作的鹽丁，略顯驚訝地說道。
“嘉露郡主說的也沒有錯。原先池鹽確實是采用在天然池內(nèi)人工撈鹽的生產(chǎn)方法來制取的?！蹦髀潼c了下頭，說道。
“那現(xiàn)在這種方法是……”嬋兒看向墨梓落，問。
“人工撈鹽固然工序簡易，只是方法較落后，往往因洪水侵入，使池水變淡，從而就會影響鹽產(chǎn)量的穩(wěn)定發(fā)展?；谶@種方法的弊端，和一直以來經(jīng)驗的積累，近幾年我們就改為了且種且漉，也就是由原本的大池撈鹽變?yōu)閴ㄖ韫∫u曬鹽，也稱為‘墾畦澆曬法’?！蹦髀浣舆^嬋兒的疑問，詳細回答道。
“‘墾畦澆曬法’是什么意思？”赫連嘉露問。
“就是要將平地分成若干畦，在畦中曬鹽。畦中之水深1尺上下，利用太陽曝曬蒸發(fā)水分，5至6日就可結(jié)晶。到最后一天傍晚，氣溫稍涼，結(jié)晶便凝固成成品鹽。這樣一來，一方面可以避免洪水的侵襲，有利于提高池鹽產(chǎn)量。另一方面，池中鹵水均勻搭配天上降下的清淡雨水，也有助于減除苦味，提高鹽的品質(zhì)?！?p> “唔，每件事都好有意思啊。我們可以順著畦邊溜達溜達嗎？”
“郡主隨意，只要別迷路就好?！?p> “放心，有我指路呢。你就先忙送鹽的事吧?！狈杰傺钥聪蚰髀洌硎咀约嚎梢园鼣埾聛?。
“好。”墨梓落隨即環(huán)顧眾人，面帶歉意道，“這兩日是運鹽入宮的日子，我得親自監(jiān)督一下。照顧不周，請各位見諒。”
“沒事，我們順著一個方向走，一會就回來了。你忙你的好了?！弊u時和墨梓落對視一眼，說道。
“那梓落就先行告辭了。午膳時再向眾位罰酒賠罪。”
“你也是，早知道臨近月末墨家上下都在忙，我們就不要趕在這幾日來打擾啊?！蹦髀潆x開后，赫連嘉露對譽時抱怨道。
譽時聞言，盯著赫連嘉露，想說些什么卻沒有說出口。這個女人，還是這么不通情理……
“干嘛，你有話直說呀?！焙者B嘉露不明就里，又追問道。
譽時眉間微皺，心里暗自嘆了口氣，終于開口道：
“你跟我過來?！?p> 說完，譽時就兀自加快腳步往前走了。赫連嘉露出于好奇，沒有多想便跟了上去。
關(guān)沭將這一幕收入眼底，眼中閃現(xiàn)出一抹了然。這時，戚梵的聲音在關(guān)沭旁邊響起：
“關(guān)兄，我有些問題想私下和你商談。”
“好，請?！标P(guān)沭收回心神，略一頷首，便和戚梵在分岔口處向右側(cè)的支路走去。
悠庭、原涵、嬋兒和方苜言還是順著大路前行，只是原涵和悠庭漸漸放慢了步速，等嬋兒再回頭時幾乎已不見兩人的身影。
“他們怎么都落下那么遠啦。”嬋兒不禁啞然失笑。
“大概是說著話，說得高興，就忘了看路了?！狈杰傺詼\笑說道，“不過二皇子和公主都不是第一次來鹽場，他們知道哪條路該怎么走?！?p> “也好，走不同的路就可以看見不一樣的風(fēng)景了?！?p> “郡主玉體已無恙了嗎？”
“多謝苜言哥哥關(guān)心。我現(xiàn)在能吃能睡、能跑能跳，已經(jīng)沒有關(guān)系了?！?p> “如此甚好。”
“你今天不會也是忙里偷閑來陪伴我們吧？如果耽誤了你的生意，我們可是會過意不去呢。”
“茶葉和絲帛的生意畢竟與錢莊及鹽場不同，每日生意情況都是差不多的，所以我離開個一天、半天，對生意并沒有多大影響?？ぶ鞑槐負?dān)心?！?p> “墨璃姑姑的身體還好吧？”
“娘的身子一直是老樣子，冬天怕冷，都是在南邊的別莊過冬的。這一次難得郡主和甫王來訪，我娘也沒能與兩位一見?！?p> “想來以后還有相見的機會，姑姑的身子最重要嘛。”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