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一年春節(jié)剛過,我在做著出發(fā)前的準備。
到了吃晚飯的時候,小雪抱著康康去鄰居家叫雪兒回來吃晚飯。
“雪兒早回去了呀。”
鄰居家的大人孩子都這樣說。
小雪抱著康康去了雪兒的幾個同學家,她們都說下午沒有和雪兒一起玩兒。
小雪有些著急了,她抱著康康火急火燎地從外面跑回來,一進門就氣喘吁吁地說雪兒不見了,我放下擦摩托車的抹布,接過康康,拿上電燈,和小雪一起在胡同里、在大街上跑著找雪兒,然后又去了雪兒的好朋友家里,都沒有見到雪兒。
我和小雪又一起去了村里的幼兒園,看門的師傅說放著假呢,里面一個人都沒有。
天越來越黑了,我和小雪的心情也越來越糟糕了,我把康康交給鄰居嬸子照顧,我拉著小雪跑向了村里的水塘。
我們李莊的鄉(xiāng)親們聽說雪兒不見了,他們放下了飯碗,拿著電燈,前前后后在村里找雪兒。
一連幾天的低溫,池塘里的水冰冷刺骨,女人們提著電燈站在堤上照明,男人們光著腳跳進了水里,拿著長竹竿和木棍在水塘里摸索著,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過去了,我說不出此刻的心情,是希望在水塘里找到雪兒,還是雪兒千萬別在水塘里出現(xiàn)。
小雪撕心裂肺地喊著雪兒,誰都勸不住,她也跳進了冰冷的水池里,一遍又一遍的喊著雪兒,我把小雪強行從水里拖出來抱到岸上,可她還是痛不欲生地哭著跳進來,“雪兒,雪兒啊,你在哪兒呀?是媽媽對不起你,是媽媽沒有看好你呀!”
“小雪倒水里了,小雪快昏過去了!家根,趕緊把小雪送回家暖和暖和,這兒你不用管了,我們繼續(xù)找!”
我把小雪送回了家,我的鄰居嬸子抱著康康幫我在家照看小雪。
我和鄉(xiāng)親們在水塘里找了三個多小時,沒有任何關(guān)于雪兒的東西,哪怕是一件衣服、鞋子。
“家根,你不要太傷心,在池塘里啥也沒有找到,這是好事兒,說明咱雪兒還是好好的?!辫F鋼叔不停地安慰我。
鐵鋼叔又對大伙兒說:“水池里咱找遍了,啥也沒找到是好事兒,說不定雪兒是往村外跑迷路了,現(xiàn)在大家回去把濕衣服換了,都穿暖和點兒,咱和家根一起到田里找,北邊那條河里雖然沒有水,咱也得把河坡找一遍,都快點兒回家換衣服吧!”
我顧不上回家換衣服了,急忙拿著電燈往田地跑,一邊跑一邊喊雪兒。
春寒料峭,感覺全身都凍僵了,我雖然不是雪兒的親爹,可和孩子相處的這一年多,孩子在我心里早已勝似親生,雪兒更是小雪的命,想想小雪是怎樣一個人帶著雪兒,從那遍體鱗傷的婚姻中逃了出來,雪兒曾是小雪活下來的勇氣和希望,如果雪兒有個三長兩短,小雪該咋活??!
鐵鋼叔組織一撥人去查看田地里廢棄的機井,還有深溝,他又吩咐村里的女人們在村子里挨家挨戶再找一遍,人心隔肚皮,會不會是雪兒遇到了壞人了,鐵鋼叔自己又帶了十幾個人在村外的麥田里找,東西南北的每一塊兒麥田都找個遍。
村子和我一起拿著電燈順著河坡找,一個土坑一個土坑地找,一個樹叢一個樹叢地找,每一次的風吹草動,忽然跳出來的一只野兔,也總會帶給我絲毫的希望,雪兒,你在哪里?你一定要好好的,別怕,爸爸來帶你回家……
我聽到了小雪呼喊雪兒的聲音,她從家里跑了出來,仍然穿著那身濕透的棉衣,在寒風里呼叫著雪兒的名字。
天亮了,疲憊的人們聚在了村東頭,找了一個晚上,還是沒有任何消息,雪兒就這樣憑空消失了。
鐵鋼叔又讓各家各戶再次檢查了自家的糞池子,確定了,在李莊,雪兒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尸。
難道雪兒被人販子騙走了或者是綁走了?還是雪兒出村玩跑到了其它村?
鐵鋼叔讓一部人回家吃點東西,他自己領(lǐng)著一些人準備去周圍的村莊里找,結(jié)果誰都沒有回家休息,大家都向周圍的村子跑去了。
我背著凍得快要失去知覺的小雪向韓莊跑去,我一路安慰著小雪:“雪兒命大,也許孩子一時貪玩,看見野兔什么的,追著追著就跑到人家村了,雪兒一定會沒事兒的?!?p> 時間到了中午,去周圍村莊的人都陸續(xù)回來了,都沒有找到雪兒。
感覺事情越來越糟糕了,現(xiàn)在可以肯定,雪兒是真的丟了。
鐵鋼叔和村長讓大家都回去吃飯、休息,然后再想辦法,大家只好暫時都回家了。
我和小雪回了家,康康餓得嗷嗷叫,小雪一邊給孩子喂奶一邊傷心地流淚。
我讓小雪在家等著我,我先去派出所報了案,然后拿著雪兒的照片去鎮(zhèn)上讓人家印尋人啟事,回來后,我和小雪一起一邊找雪兒一邊張貼尋人啟事,我給三個姑姑打了電話,她們也四處跑著找雪兒。
我們就這樣在焦急的尋找和憂慮的等待中度過了十五個白天和黑夜,小雪的眼淚哭干了,我的嗓子也喊啞了,雪兒沒有給我們?nèi)魏蔚幕貞?,家里只有哭得嗷嗷叫的五個月大的康康和門前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的小黃狗,也許他們也知道,雪兒不見了……
晚上,我熬了小雪愛喝的小米粥,小雪一口也喝不下去,我實在再也找不出能安慰她的話了,只有沉默,只有悲苦和絕望寫在我倆的臉上。
小雪的手機響了,小雪拿起了手機。
“是我媽,是我媽打的電話,”小雪又哭了起來。
“我不能接,我不能讓她知道雪兒丟了,我媽有心臟病,她要是知道了,身體絕對挺不過去,家根,你接電話,就說我領(lǐng)著孩子們?nèi)ム従蛹彝鎯毫恕!?p> 小雪把電話遞給我,她抱著康康躲到了院子里。
“媽,是我,我是家根,小雪領(lǐng)著孩子們?nèi)ジ舯卩従蛹伊?,有什么事兒和我說吧?!?p> “那雪兒呢,雪兒也去了?”
“這,哦,是的,倆孩子都和小雪一起呢?!?p> “哦,那行,讓她們在那兒玩兒吧,我也沒有啥事兒,可能就是太想孩子們了,今天我去趕大集,我都把那個小女孩兒看成是雪兒了,不過,我想著也不可能是咱雪兒,是她爺爺奶奶領(lǐng)著呢,他們楊家原來對雪兒一點感情都沒有!”
小雪聽到了她媽的話,她一把從我手里抓過手機:“媽,你說什么?你在哪兒看到了雪兒?你說誰跟她在一塊兒呢?”
小雪又驚又喜:“媽,我們都想你了,今晚您早點休息,我和家根明天就去看您!”
第二天,我們坐汽車來到了幾百公里外小雪的老家,又去了幾十里外雪兒的奶奶家,在那里我們見到了雪兒。
原來兩個月前,雪兒的親生父親出車禍了,沒有來得及搶救人就不行了,雪兒爸爸剛死,他的第二任妻子就把肚里的孩子打掉了,雪兒的爺爺奶奶一下子失去了活下去的意義,終日以淚洗面。
后來,他們想到了雪兒,他們想要回他們楊家唯一的血脈,當初小雪離婚的時候,他們楊家做的太過分了,把小雪母女掃地出門了,他們害怕小雪不讓他們見雪兒,他們就和親戚一起把雪兒給偷回來了。
我們總算心里長出了一口氣,這半個月懸著的心也算落地了。
人家剛死了兒子,我和小雪也沒有當面再埋怨他們什么,只是心里覺得他們做事太離奇了,竟然想到跑到幾百里外去偷孩子,如果他們?nèi)ダ钋f或者給我們打個電話說一下,我和小雪都不是不通情理的人,結(jié)果弄得,俺全村男女老少都跟著受折騰。
最終,我們再不舍,也還是把雪兒暫時留在了她的爺爺奶奶家,愿逝者安息,愿生者節(jié)哀,有了希望,人們才能更好地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