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難眠。
清晨下了一陣急雨,待得雨停,太陽剛剛從東邊升起,簡十初便搬了個木凳坐到屋前,只等王亭長前來傳授修行法門。
他發(fā)誓,從小到大就沒有這么熱愛學習過。
自己雖打小聰明,卻是小聰明而非大智慧。每日五六點太陽還未升起,他便要被鬧鐘喊醒,而后拖著昏昏沉沉的腦瓜開始早讀,也不知讀進去多少。
簡十初先是回憶起小時的學習難度,又開始揣摩這修行法門好不好學,想著想著,心思卻逐漸偏了出去。
自己這領(lǐng)悟能力也算過得去,再加上兩世為人的經(jīng)歷和后世信息洪流的狂轟濫炸,萬一舉一反三一朝頓悟,會不會驚到了那亭長?
。。。。。。
“初十,初十,怎么今兒白天一天不見你,傍晚才出門溜達。聽說鎮(zhèn)上這兩天有人無緣無故失蹤,鎮(zhèn)里老人都說是來了不干凈的東西。莫不是昨晚你家里來了狐貍精,你跟那妖怪斗法斗了一晚上?”
正在出神的簡十初循聲望去,就看到迎面便跑來一位黝黑漢子,邊跑嘴里卻邊喊著,毛毛躁躁得像個未成年的孩子。
遠遠望去,此人明顯比簡十初自己高了一個頭,身高腿長、跑動如風,然而離著近了,卻把他看得一愣。
一個一米八幾的漢子頭上頂著個娃娃臉,瞧這臉相,莫不是還是個十四五歲的孩子?!
這少年似乎與這具身體原主人相熟,跑上前來右手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左手卻已熟能生巧地朝下三路攻去。
這一招熟練的猴子偷桃立時把簡十初嚇得肝膽俱裂,連忙用雙手擋住。
然而這少年單臂之力驚人,簡十初魂魄剛?cè)塍w不久,身子骨仿佛大病初愈,一急之下脫了力,剎那間面無血色。
這少年原本也只是玩鬧心思,見友人的臉突然仿佛白紙一樣,立馬著急了起來,又是拍背,又是搓手,整個人急得團團轉(zhuǎn),生怕因自己一時玩鬧真出了岔子。
簡十初哭笑不得地看著這少年急得滿頭大汗,本來一口氣已經(jīng)緩過來,又差點給走岔了。
“我家里門上缺了一角,怕是昨晚天氣涼了,不巧染了風寒,今天在家歇了一天?!焙喪跻贿叴罾碇倌?,一邊思慮著他剛才的話語。
初十。
這十有八九便是自己肉身原本主人的名字了。
昨天幸虧王亭長也沒問起他的名字,不然要露餡。
名字雖然有點土,然而瞧醒來時所在的一貧如洗的屋子,家里人隨意起個初十的名字倒也不顯得奇怪。
“生病了?要不要去郭郎中那抓兩副藥?叔叔嬸嬸便是當初染了病不舍得掏錢,硬生生小病拖成了大病,以致于你家就留下你一個?!?p> 嗯?父母雙亡?
對于穿越者來講倒也不失為一個好消息,否則父母至親最是熟悉自家孩子,奪舍的事情怕不是瞞不過兩三天就要暴露。
簡十初心下舒了一口氣,回應(yīng)也越發(fā)從容起來。
借著身體虛弱不便多言的由頭,簡十初便開始套起這純良少年郎話來,當然這對話便是簡十初問一句,少年郎答十句,不多時周遭這情況便被簡十初摸了個七七八八。
大秦越州人士,名初十,自幼父母雙亡,獨自一人生活在這歌山小鎮(zhèn)南部,靠著百家飯長大。
窮苦人家的孩子,僅有得名字卻沒有姓氏,相傳是初十所生,所以便應(yīng)景取了個初十的名字。
此與自己“簡十初”之名真真是湊巧。
至于大秦有多大?越州在哪?這些問題已經(jīng)超過了少年郎的認知范圍。
而此純良少年名谷山,鎮(zhèn)里人習慣喚作小谷山。
簡十初推說著自己病體初愈,想趁著太陽還未落山,往鎮(zhèn)中心人氣多的地方走走,興許可以祛祛自己身上殘留的寒氣,便央求著小谷山陪自己往鎮(zhèn)中心去。
當然,他真正的心思,當然還是要借此機會打探一番附近的情況。
兩人一路走走停停,簡十初也一路耐著性子套著這純良小谷山的話,幾百米路硬是走了約莫一刻鐘,兩人終于來到了這小鎮(zhèn)中心,也是這小鎮(zhèn)唯一熱鬧的所在——
葫蘆街。
這小鎮(zhèn)本就不算大,號稱小鎮(zhèn)精華所在的葫蘆街也不過數(shù)十米長。
簡十初在小谷山的攙扶下來到牌坊下,一眼便從葫蘆街南望到了北。
興許已是臨近黃昏的緣由,整條街上零零落落還開著幾家鋪子,像門前掛著都城第一胭脂水粉鋪子蘅芷軒分號招牌的自是早早關(guān)了門。
其余店鋪也是些普通首飾鋪子,伙計們也早早搬著板凳出來曬太陽等打烊。
整條街上略顯冷清,聲響最熱鬧的是街邊小巷中傳來的“當——當當”打鐵聲。
倒是葫蘆街一角的茶水小吃攤旁圍攏了一群人。
簡十初遠遠地瞧了一會,原來是一群人圍一起打麻雀,男女老少皆有,好不熱鬧。
此景倒是令簡十初心頭一緩——國粹還在,看來沒穿太遠。
人群中最矚目的便是一錦衣華服的體胖男子,甚至于說胖都已經(jīng)是收斂著來,饒是半蹲著,此男子仍是像一座小山般比常人大了一圈。
然看其行動,卻是敏捷如風。
右手抓牌碼牌一氣呵成,左手卻虛臥于身前,拇指不停在其余手指和手掌上點動不停,口中還念念有詞,時不時咬著手指做沉思狀。
簡十初不過在旁看了一小會,便已見過其求上家快快出牌,罵對家胡亂碰牌,諷下家出牌吃牌沒有章法。牌桌上其余三位牌搭子被氣的吹胡子瞪眼,直罵此人牌品太差,簡直不當人子。
這小山般的男子身后還坐著一位少女,瞧著不過二八年華,本是女子最好的年紀,卻不施粉黛,反而做著男兒打扮。春夏之交,卻還圍了條絲綢圍巾。
少女面無表情地看著男子在牌桌上指手畫腳,也不鬧不怒,只是安靜地坐著,等到日漸西山了才出聲提醒:
“姓鹿的,玩夠了沒有?”
“都說了,叫我無眠,鹿無眠,早前幾年我就給自己改名兒了,以后莫要再叫錯了?!?p> “名字隨你,但我已在此陪你浪費一下午時間,你這麻雀要玩到幾時?該做正事了?!?p> “莫急莫急,此處的規(guī)則未曾見過,玩一局就少一局,且待我再看看?!?p> 聞此,女子當場冷哼一聲轉(zhuǎn)身就走,“你自己在此思量即可,只是記住,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我們可比其他人晚來了?!?p> 這自稱鹿無眠的男子見女子當真走了,看樣子約莫是真生氣了,便隨手一推牌山,一邊喊著“對不住對不住,下次再戰(zhàn)”,一邊邁著兩根柱子般的雙腿,“噔噔噔”追了上去。
遠遠傳來男子的呼和聲,“清焰,清焰,你身子骨弱,生氣對身體不好,莫生氣,莫生氣,等等我。”
簡十初和小谷山一邊看著麻將一邊吃著八卦,待回過神來,已是日落西山。
簡十初身子骨撐不住,正欲回家,轉(zhuǎn)身卻發(fā)現(xiàn)背后冷不丁站著一人。
其身穿長襦,腰束革帶,下著短褲,腿扎裹腿,足登淺履,頭頂右側(cè)綰圓形發(fā)髻,左手扶著腰間刀柄,腰間配著一枚小葫蘆,一雙虎目巡視著茶攤中眾人,不怒自威。
也不知已在眾人身后站了多久,又看了多久。
正是王亭長。

石下三年
這張比較水,但需要為后面做鋪墊。下一章倒自認為挺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