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二五仔科魯伊斯
此時天色正好，金黃色的陽光如同融化的蠟燭，透過玻璃窗，均勻的灑在萊恩和科魯伊斯的臉上。
小小的咖啡館里，吧臺上老板娘和那只肥貓睡的正酣。
此起彼伏的輕輕呼嚕聲在這小小空間中此起彼伏，一高一低的聲音，相互映襯。
窗外則是三三兩兩的人，談笑漫步。
一切的氛圍都顯得是那么悠閑。
然而，萊恩臉上卻只剩肅穆。
伴隨著科魯伊斯富有節(jié)奏的聲音，教會和超凡者之間那段殘酷的歷史在腦海中開始演繹。
榮耀背后往往都是骯臟和血腥。
或許有人會將之美名為，鮮花總是成長于泥土中。
然而萊恩并不這么覺得。
光就是光，暗就是暗。
需要以一時黑暗為代價的光明必然不是真正的光明。
科魯伊斯當(dāng)然不知道萊恩心中所想，標(biāo)志性的溫醇嗓音在狹窄空間中響起：
“對于那些不被光明教會所接納的超凡者來說，其他教會關(guān)于記載超凡秘密典籍的發(fā)現(xiàn)，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p> “畢竟……光明教會沒有掌握的超凡途徑，不代表在其他教會同樣不曾擁有?！?p> “很快……其他教會典籍中的途徑名稱開始流傳了出來，而這些途徑大多數(shù)正是光明教會之前所判決的異端所擁有的的?！?p> “所以……沒有多少猶豫，他們就加入了那些剛剛掌握超凡秘密的教會?！?p> “甚至……他們遠比那些第一批加入光明教會的人更加積極。對于他們來說，這不僅是獲得新力量的好機會，更是報仇雪恨的好機會。”
“而因為這些人的加入，在那之后……宗教戰(zhàn)爭開始升級了，不僅是范圍的擴大化，還是烈度的升級，都開始變得前所未有?！?p> “諷刺的是，就在這段殘酷的戰(zhàn)爭中，各教教史中卻又瘋狂的涌現(xiàn)出一名又一名新的圣徒?！?p> “而這些新圣徒，自然就是那些新加入教會的強大超凡者。為了籠絡(luò)他們，教會除了給他們傾斜更多的資源，還給予了圣徒這一教中僅次于教皇的至高的榮譽?！?p> “圣徒的稱謂，此刻不再是至高無上的榮譽，而是可以隨處派發(fā)的廉價獎?wù)??！?p> “而那些信‘圣徒’前一刻還是異端，下一刻變成了神最虔誠的信徒。”
“戰(zhàn)爭的新變化讓光明教會慌了?！?p> “雖然，此時他們?nèi)匀灰驗橄劝l(fā)優(yōu)勢，依然擁有著最多的超凡者，在戰(zhàn)爭中依然處于優(yōu)勢，但是勝利的天平卻還是肉眼可見的傾斜?！?p> “對于發(fā)動戰(zhàn)爭前雄心壯志的光明教會來說，這無疑是不可接受的。”
因為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此刻的光明教會就像紅了眼的賭徒一般，哪怕此刻他們并沒有輸，
但對于投入太多籌碼的他們來說，沒有大勝就等于大輸。
而接下來，陷入瘋狂的他們必然會投入大量的籌碼。
聽得科魯伊斯的敘述，萊恩暗暗想道。
而后面，科魯伊斯也回應(yīng)了他的猜想。
“面對這一艱難時刻，光明教會當(dāng)然不愿意坐以待斃?！?p> “而恰巧在此時，他們有了新的發(fā)現(xiàn)?！?p> “那就是……覺醒者?！?p> “光明教會作為超凡者時代的先行者，在關(guān)于超凡者的研究中當(dāng)然要比其他教會走的更遠?！?p> “還是那位安杰洛一世，他在典籍中又有了新的發(fā)現(xiàn)?！?p> “他在教中神話里發(fā)現(xiàn)了一種特殊的存在，那就是選民，一個似乎一誕生就得神寵愛的族群，他們天生擁有種種威能?！?p> “安杰洛一世幾乎是立刻就將這些選民和超凡者聯(lián)系在了一起。而在繼續(xù)研究的過程中，他發(fā)現(xiàn)就在選民中還有一些特殊的存在。”
“這些人被稱為苦修者。在神話記載里，這些人同樣是選民，但他們并非是一開始就展現(xiàn)自己的神異。”
“他們是在日夜不綴的苦修中，慢慢展露出自己的不凡。”
“如果是一般人看到這段，大概只是將這當(dāng)做教會對虔誠信徒的鼓勵，不會多想?！?p> “而安杰洛一世作為光明教會歷史上排的上號的偉大教皇當(dāng)然不是一般人。”
“他沒有直接相信，這些苦修者之所以之前沒有展示神異只是因為良好的美德，沒能在世人面前展示。他直接懷疑這些苦修者的選民身份是后天獲取的。”
“他以此為線索繼續(xù)探尋，最終發(fā)現(xiàn)了覺醒者的秘密?！?p> “這一發(fā)現(xiàn)，幾乎讓當(dāng)時所有的光明教會欣喜若狂。”
“因為，這意味著超凡者并非只能先天造就，通過后天的一些手段，他們同樣能夠創(chuàng)造新的超凡者?！?p> “于是，大量真正虔誠的信徒投入進了轟轟烈烈的制造覺醒者大軍中?！?p> “在最開始，他們的試驗確實在一定程度上是成功的。光明教會一度以為結(jié)局已經(jīng)提前來臨?！?p> “可在迎來最初的喜悅之后，他們看到的則是一個個失控后變成怪物或者一團碎肉的景象?！?p> “這時，他們才意識到，最初的順利并不能說明這個計劃的正確性?！?p> “而在計劃的開始，之所以那么順利，很大程度上是因為第一批試驗者往往是對教會最虔誠的一批人。他們往往擁有遠超常人的意志力和定力，這無疑大大增加了他們覺醒的成功率。”
“但是……”
“并不是所有的信徒都擁有那么虔誠的信念。這中間不可避免的混雜一些投機取巧的人，甚至很多是教會某些長老安插的自己人?！?p> “他們之所以這么做，原因很簡單。既然最初的那些‘試驗品’已經(jīng)證明了覺醒是可行。那么成為覺醒者、獲得教會資源傾斜這樣的好事當(dāng)然不能留給外人，應(yīng)該由他們的自己人來獲取這些榮耀?！?p> “于是，大批本沒有資格參加計劃的人，進行了覺醒。”
“最后的結(jié)果則是……大量的失控。”
“這件事情在當(dāng)時的影響非常大。”
“甚至一定程度上動搖了當(dāng)時如日中天的安杰洛一世的地位?！?p> “畢竟……當(dāng)時陷入失控的人里，甚至不少人的長輩就是安杰洛一世背后的鐵桿支持者?！?p> “更重要的是，這件事徹底宣告了光明教會制造超凡者大軍的失敗?！?p> “隨后，這件事也開始傳到教會圈子里去了。這些教會在幸災(zāi)樂禍的同時，也開始陷入了同樣的苦惱?！?p> “畢竟……沒有任何人能夠拒絕制造一支超凡者大軍的誘惑?！?p> “對于教會來說，他們掌握了超凡世界的最大秘密，擁有最全面的超凡途徑進階方式?！?p> “可他們卻會始終耿耿于懷，自己從來未能真正擁有批量制造超凡者的能力?！?p> “于是，哪怕有光明教會的前車之鑒，研究如何批量制造超凡者大軍成了當(dāng)時幾乎所有教會共同鉆研的課題。”
“而他們之所以對制造超凡者大軍如此興致勃勃，前仆后繼，原因也很簡單?！?p> “那時，科技浪潮還未來臨。對于當(dāng)時的世界來說，超凡力量便是最能影響世界局勢的未知力量。”
“而超凡者大軍，更是將這種力量發(fā)揮到極致的唯一之路。當(dāng)時教會圈已經(jīng)達成共識，如果哪個教會能夠掌握這種批量制造超凡者的能力，它將會是超凡世界的王，徹底占據(jù)這個領(lǐng)域的高地?！?p> “可惜，理想總會在現(xiàn)實面前，表現(xiàn)得多么不切實際?！?p> “縱使當(dāng)時的各個教會幾乎聚集了世上所有最聰明的人，他們的嘗試最后都無一例外的宣告失敗?！?p> “而在最后……”
“還是有人，在這一連串大范圍失敗中尋找到了突破口?！?p> “這個人……依舊是那位安杰洛一世?！?p> “而他尋找突破口的方式非常獨特?！?p> “他是真正的從失敗中尋找到了機會。就在所有人因為覺醒中大量的失控現(xiàn)象而對這個路徑失望時，他敏銳的注意到被所有人視作試驗殘次品的異魔?！?p> “面對這些一看就已不再是純粹人類的異魔，幾乎所有人第一反應(yīng)都是遠離他們，這些人中甚至包括這些異魔的家人?！?p> “只有安杰洛一世，選擇用包容平和的眼光看待他們。于是，安杰洛一世也成了第一個系統(tǒng)性研究異魔的人?！?p> “在這些觀察中，安杰洛發(fā)現(xiàn)了一件事情。盡管這些異魔的最終命運往往都是解體失控，但這件事并非沒有完全操縱空間。”
“其實失控就像死亡一樣，既然都不可避免，那何不換個思路，不去思索如何讓這個結(jié)果消亡，而是去推遲這個結(jié)果發(fā)生的時間？”
“安杰洛順著這個思路開始研究，最終還真讓他找到了延遲失控發(fā)生的方法?！?p> “而就是這個發(fā)現(xiàn)，最終改變了異魔的命運，也改變了安杰洛一世的命運。”
“關(guān)于安杰洛一世的出身，有種種說法，但無一例外，安杰洛一世沒有這個后臺?！?p> “所以哪怕他成為了教皇，在日常中，也面臨了教中種種桎梏。而批量制造超凡者計劃的失敗，變成了他的敵人攻擊他的最好突破口?！?p> “在當(dāng)時，由于計劃涉及了多名教會元老的親屬，教中高層普遍開始產(chǎn)生了對安杰洛一世的抵觸情緒?？梢哉f，安杰洛當(dāng)時的處境是岌岌可危?！?p> “而在某次內(nèi)部會議中，他的敵人對他發(fā)動前所未有的攻擊?！?p>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安杰洛一世的神話要破滅的時候，他提出了一個新的猜想?！?p> “那就是……既然批量制造超凡者的難度太大，可如果是批量制造異魔呢?”
“一個人如果想要成為超凡者，只有兩條途徑可選，要么是升華，要么是通過超凡物件覺醒。前者至少得是千里挑一的天才，后者則需要種種千奇百怪的神秘物件作為覺醒器物，對于覺醒者的要求雖然比升華者稍低，但也無不是意志力遠超常人的存在，否則他們在覺醒的路上就已經(jīng)陷入瘋狂?！?p> “無論是哪種，都意味著不可復(fù)制?！?p> “可換個思路，不去批量制造超凡者，而是去制造異魔呢？”
“異魔想污染出新的異魔，可能需要種種代價。但是使用神秘物品，甚至封印物來進行污染，則不需要太過擔(dān)心?！?p> “而……對于教廷來說，它們掌握了這個世界絕大多數(shù)的超凡遺產(chǎn)，它們最不缺的就是封印物?！?p> “甚至……過去制造異魔最大的隱患，也就是不定時失控的風(fēng)險，這一難題也在一定程度上，被安杰洛一世成功攻破?！?p> “至于那些接受污染的人選則更好獲取……”
“比如……”
“異端。”
聽到這一秘辛，萊恩略一細想，倒吸一口涼氣。
科魯伊斯這句話背后隱含的信息太多了！
注意到萊恩臉上的失態(tài)，科魯伊斯笑了笑，直接說出了萊恩心里的判斷：
“萊恩警官，不妨讓我猜猜看，就在剛才，你聽到我說了這些，想到些什么?！?p> “你是不是在想教會選擇用已經(jīng)審判確定的異端作為異魔的材料，背后是不是有些更深的意圖？”
萊恩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
科魯伊斯臉上笑容更甚，用揶揄的語氣繼續(xù)說：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天才的想法?！?p> “異端最后成了異魔，不就成了他們罪名的最好證據(jù)么？”
“異端說白了，就是教會不喜歡的人?！?p> “如果只是將這些人簡單蓋以異端這個定義，那么遲早還會有翻案的一天。這時，當(dāng)初那些審判這些異端的人又該如何自處呢?！?p> “可一旦將他們變成異魔，這個可能就不復(fù)存在了?！?p> “因為一旦有人質(zhì)疑，試圖翻案，教會完全可以說，看到了吧，這些人就是魔鬼?！?p> “而他們絕不會告訴其他人，這些異魔是怎么產(chǎn)生的。”
“當(dāng)然，大部分情況是，在這些異端成為異魔之后，他們會對外宣稱此人已死。反正，這件事也無法證偽?！?p> “這個計劃最精彩的地方在于，本來最應(yīng)對此反抗的那些‘異端’偏偏又根本無法拒絕?！?p> “因為，這些‘異端’在收到成為異魔的邀請之前，早已受夠了折磨。這對于他們來說，是一個獲得自由的機會?！?p> “甚至，是一個扭轉(zhuǎn)命運的機會。因為他們將獲得超凡力量，哪怕代價是之后的日子得隱藏身份為教會賣命，但畢竟命運還是改變了。”
“而且，在之后，他們不用再擔(dān)心連累家人?！?p> “于是，就這樣，在雙方的心照不宣之下，異魔家族的前身異魔軍團誕生了?！?p> 科魯伊斯的敘述，讓萊恩倒吸一口涼氣。
整個計劃環(huán)環(huán)相扣，完全算計了所有人的反應(yīng)。
最初提出這個計劃的安杰洛一世確實是個不折不扣的天才。
“所以……現(xiàn)在異魔軍團還存在么？”
思考了稍許，萊恩還是提出了這個問題。
“存在，但已經(jīng)很少了?！笨启斠了剐Φ?。
隨后，科魯伊斯便揭露了原因。
“在最初一段時間里，異魔軍團確實發(fā)揮了不少作用。數(shù)量龐大且具有超凡力量，讓他們在戰(zhàn)場上所向披靡。”
“但不久之后……”
“問題還是出現(xiàn)了，主要出在一些高級異魔身上。”
“這些高級異魔在擁有強大無匹力量的同時，作為代價，他們的思維也極為扭曲?！?p> “在這種思維的影響下，他們無法適應(yīng)追求紀(jì)律的軍隊生涯，于是他們開始不斷離開?！?p> “而那些低級的異魔最終往往都死于失控。而就在這些高級異魔離開之后，教會開始發(fā)現(xiàn)，相較扶植異魔組成軍團外，其實他們有更好的選擇。”
“這個發(fā)現(xiàn)源于一個觀察?！?p> “雖然確立了創(chuàng)建異魔軍團這一計劃，但教會對于異魔還是警惕的?！?p> “畢竟……這些異魔隨時可能失控，更重要的是他們擔(dān)心自己批量制造異魔的事情流傳出去，這是不利于他們聲名的?！?p> “于是他們驚奇的發(fā)現(xiàn)，這些強大的異魔脫離軍隊之后，都無一離開的開始創(chuàng)建自己的家族?！?p> “他們忽然發(fā)現(xiàn)，扶持這些異魔家族，可能相比制造組織異魔家族，對他們來說，會是更好的選擇。”
“一方面，因為這些異魔家族出于維持理智的需求，無法完全脫離教會的制擎，教會能夠繼續(xù)維系對這些異魔的掌控?！?p> “另一方面，異魔家族的獨立能夠讓教會洗脫與這些異魔的關(guān)系。”
“對于這件事，教會又怎么會拒絕呢？”
確實，這確實是一個無法拒絕的事情。
萊恩沉默不語。
“好了，萊恩警官，講到這里，所有你作為涉案人員該知道的信息，我都已經(jīng)和你說了。”
“下面，就是訊問環(huán)節(jié)了。你準(zhǔn)備好了么？”
科魯伊斯的笑容帶著點戲謔。
萊恩沒有說話，低頭輕泯了口咖啡，然后抬起頭，目光熠熠：
“我隨時可以接受問詢，但在這之前，我有一個疑惑，希望你能解答?！?p> 科魯伊斯聽到萊恩這話，起了興趣，饒有趣味的望向萊恩，笑道：
“請問?！?p> “我想知道，在您提及異魔和教會的那段歷史時，你還是持著作為逐日者隊長的立場么？”
萊恩盯著科魯伊斯，目光仿佛利劍一般，要將科魯伊斯牢牢鎖定。
科魯伊斯嘴巴咧開，嘴角弧度幾乎勾到最大，目光中多出了異常的興奮：
“當(dāng)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