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她是一個想法很多，卻不擅長實施的人。
造物主在創(chuàng)造她時，就想把她打造成最符合他所理解的最完美的模樣，一個只存在于幻想中的生物，漂亮，專情，聰明，活潑……加上無量樂土這一神秘背景，她理應(yīng)像她的名字一樣神圣高潔如夢似幻。
如果她像她的創(chuàng)造者那樣深居無量樂土，那她大概會是這世上最接近“神”的生物，可偏偏她的創(chuàng)造者也是“神”中的異類。少女的分身們?nèi)缬撵`般行走于萬千生物的夢境深處，用他們的眼睛窺探無量樂土外千奇百怪的世界。
命運使然，她頭一次光顧了那名年輕星際探員的夢境，也是頭一次感覺到小角色的人生可以那么精彩。明明自身的能力極其有限，卻能憑借智慧以及對亞比的信任游弋于群星之間，與名門權(quán)貴，星際軍閥，界域守護，甚至起源神明打交道。
就像一本小說那樣，即便內(nèi)容并不總是精彩，可你只要翻開了最引人入勝的那一頁，它就有魔力讓你從頭到尾把它讀完。
他對她未曾謀面，而她卻已經(jīng)盡閱他的人生，直到創(chuàng)造者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與那些老土的仙凡戀故事不同，身為神明的創(chuàng)造者并沒有阻止她與他的接觸，反而很支持她去觀察凡人的一生。創(chuàng)造者告誡她，人類都是由一位名叫女媧的神明所創(chuàng)造，他們生命對于神明而言非常短暫，轉(zhuǎn)瞬即逝，因此在他們的靈識歸于無量樂土之前，不要錯過他們點點滴滴。
“阿識，那我可以……”她像往常那樣，對自己的創(chuàng)造者發(fā)問。
“無量樂土從來不是束縛，孩子。”創(chuàng)造者回應(yīng)了她的請求，“只要時機到了，命運自會安排你們相遇?！?p> 聽到這個回答，少女心滿意足的點了點頭，然后跑去別的地方了。
“就像實驗室里的觀察員和小白鼠一樣?！迸裆砗蟮男∝堖溷紤械恼f道。
“小白鼠？”女神若有所思，隨后摸了摸小貓咪后脊處的毛發(fā)，“他可不是什么實驗對象，他是那孩子命中注定的人。”
“喵，”小貓咪靈巧地翻了個身，似乎在享受女神的撫觸，“我不是在說他們，我是在說你們。阿識啊，我真挺好奇，構(gòu)筑這孩子的靈識到底是你從哪找來的？”
“這個……”女神像往常一樣保持神秘，“也許你以后會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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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被困在混沌中，然后是被困在夢境中，連自己的身體不再屬于自己，也完全沒有感覺?；蛟S男人的情況有多危險，連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我……”夢哽咽了一下，“我來實現(xiàn)你的愿望了。”
“可我好像已經(jīng)沒什么愿望要實現(xiàn)了，”男人雙眼直愣愣地盯著夢境中被混沌侵蝕的血紅天空，“我現(xiàn)在只希望戰(zhàn)爭不要發(fā)生，還有我的朋友們能好好活下去?！?p> “你不是……你不是還想見翎羽小姐嗎？”夢撫摸著他的額頭，“放心吧，所有問題都會找到解決辦法的，你之前在魔輪幻界，不是碰到過比這危險的多的局面嗎？”
“你很久以前就了解我過去的一切，對嗎？”男人問。
“嗯。”夢眼眶微紅，點了點頭。
“那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在摩天輪上，你為什么還要問我那個問題？”
?。ā罢f起來，這里對你來說有什么特殊的意義嗎？比如說什么特別美好的回憶之類的?！保?p> “我想聽到你的心聲，”夢毫不遮掩，“我想知道你心里有沒有哪怕一點……喜歡我?！?p> “真直白啊?！蹦腥艘呀?jīng)沒有了此前的驚訝了，仿佛早就知道了夢的想法，“你在夢里不是可以讀心嗎？你現(xiàn)在就可以聽聽我的想法了?！?p> 少女沉默不語，這個問題的答案，她早就知道了。
“對于我來說，認(rèn)識你的時間太短了，我這一生遇到過很多人，還有神明，他們主動接觸我時總是帶著各種目的，也許是我的想象力太貧瘠了吧，我沒法想象天上掉餡餅的事情會落到我頭上。不知不覺中，我已經(jīng)欠了你太多了。”
“不，我借用你的眼睛，從你的記憶里看到了無量樂土之外的世界，那些幫助是你應(yīng)得的，所以你從來不欠我什么?！眽粢е齑剑傲硗膺€有一件事，我要向你道歉。”
“哦？”男人的眉頭微微皺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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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覺到危險逼近，星默默拎起劍，默默穿過屏障。
“星兒，注意安全?！迸颂嵝训?。
“嗯?！?p> 骨堆上旋轉(zhuǎn)起猛烈的風(fēng)暴，某個強大的生物隱匿其中，但并不能逃過星的眼睛。而這只是第一個，接下來的麻煩只會越來越多。
風(fēng)暴中的恐怖魔物張開數(shù)條肢節(jié)，惡意伴隨著濃烈的巨臭味向星襲來，這亮相方式連星都皺了皺眉，此時它再想逃跑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就用這個吧。”星舉起左手，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劃了一下混沌魔物的大小，隨后猛地握緊拳頭。可怕的重力瞬間從天而降，將那個魔物死死壓在碎骨堆上。
這是塔爾塔洛斯的招數(shù)，如果這些混沌魔物是察覺到塔爾塔洛斯不在了才開始不安分，那她就營造出一種塔爾塔洛斯還在的假象。
效果拔群，星幾乎沒出什么力，那些還在躊躇中的魔物們便被嚇跑了。
塵埃散去，原本隱藏在風(fēng)暴中的生物也露出了表像。那是一只外型極其怪異的生物，有著如同毒蛇一般的狹長下身，卻長著昆蟲一般的鱗翅和上身，換作普通人可能多看一眼都會生理不適。
星收回精靈王之劍，同時解散了重力，準(zhǔn)備放魔物一馬，可緊接著她的瞳孔收聚。一只巨大的骨掌從骨堆之下伸出，握住了魔物的身體，將它拖進骨堆之下，一股冰冷熟悉的死亡氣息隨之逼近。
她立馬明白了一切。
剛才那些魔物并不是被和塔爾塔洛斯相近的力量嚇跑的，而是因為塔爾塔洛斯真的還活著，并且就在附近游蕩。
她閉上眼睛，感知隨即覆蓋方圓百里，巨大骸獸的身形也在她的頭腦中慢慢顯現(xiàn)。剛才的攻擊應(yīng)該的確重傷了對方，那個身形相較之前殘缺且破碎，只是死亡的陰冷氣息絲毫未減。
她睜開眼睛，凝視著某一個方向。巨獸沒有出現(xiàn)，也沒有對她發(fā)起任何有形或無形的攻擊，只是那股陰冷的氣息讓人不寒而栗。她知道骸獸此時也在觀察自己。
自己設(shè)下的屏障確實可以防備其他混沌魔物的偷襲，卻唯獨不可能擋下這位冥界之神的攻擊，而它卻并沒有這么做，這樣看來自己剛才出手的行為確實是貿(mào)然行事了。
但盡管塔爾塔洛斯沒有對她們出手，也不代表它會放過她們，星必須打起十二分的戒備。
要是它膽敢攻擊屏障，星絕對不會再放過它。
屏障內(nèi)，夢的身形突然出現(xiàn)在女人身邊。
“怎么樣了？”面對她的神出鬼沒，女人已經(jīng)習(xí)慣了。
“混沌侵蝕的太深了，凌云暫時醒不過來，我需要你的幫助?！鄙倥卮鸬?。
“要我怎么做？”
“睡覺?！?p> “嗯？”
女人甚至沒聽清楚夢說了什么，便失去了意識。等他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以及遇到了一個熟悉的人。
“臭男人，你怎么在這里??？這里是哪？”
男人看著面前的女人，疑惑的表情持續(xù)了兩三秒，隨后淡然一笑。
“謝謝，真的很像，我都快當(dāng)真了。”
“你在跟誰說話？”女人滿臉問號。
男人將目光放回女人身上，欣賞著這個“夢從自己記憶里提取出來的形象”，有種說不出來的親切。
“你能走近一點嗎？”他問。
雖然不知道男人在說什么，到女人還是朝他走了過去。
“這里是我的夢境?！蹦腥嘶卮鹆伺酥暗囊蓡?。
“嗯？原來我已經(jīng)進來了嗎？”女人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四周，的確，只有近處的景觀才特別清晰，稍微遠(yuǎn)一些的地方，不是一片模糊，就是迷霧籠罩。
可要是這樣，夢又在哪里？
“能以這種方式見到你，我太高興了?！蹦腥藦牡厣掀D難地爬起來，虛脫的臉上完全看不出高興。
“嗯，哦……”女人一臉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我……可以抱一下你嗎？”
“?。俊?p> 沒等女人反應(yīng)過來，男人突然抱了上來。
“我好想你，還有星，還有其他所有人……”
“可是我回不去了，我永遠(yuǎn)也回不去了……”
“我試過了所有能想到的方法，哪怕只是把信息傳回去也好，可是都失敗了……”
男人的胳膊越勒越緊，女人終于忍不住了。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甩到了他的臉上。
“你特么給我冷靜下來！?。 迸伺e著手，“本仙女這不是來救你了嗎？”
這一巴掌把男人打懵了，他的眼睛里原本噙著淚，可這一巴掌把他的恐懼和悲傷全都打散了。
他印象中的女人雖然人大大咧咧，兩人日?；?，但從來沒有真正動手打過他。
“……夢？”
聽到男人在喊自己，少女的身形逐漸顯露在兩人之間。
“夢小姐，”女人臉色黯然，“我怎么感覺這家伙只是被嚇到了，但其實他精神挺正常的？”
“嗯？??！”男人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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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面前的男人一臉錯愕，“你是翎羽本人？”
“如假包換?！迸似擦似沧?。
“你是什么時候認(rèn)識的夢？”
“也就一天吧?！?p> “夢，你可以把其他地方的人拉進我的精神世界？”男人難以置信地看著白發(fā)少女，可他馬上又察覺到了漏洞，“不，不對，混沌和原來的世界并不相通……”
真相幾乎就在眼前。
“該不會……你來混沌了？??！”
“嗯哼。”女人點點頭。
男人臉色蒼白，他回想起了夢之前說過的話。
（“我可以幫助你實現(xiàn)愿望?！保?p> 難道說，夢為了實現(xiàn)自己見到翎羽的愿望……男人的臉漸漸陰沉下去。
夢純?nèi)玷庇瘢妆虩o瑕，又不諳世事，而他最害怕的事情之一，就是自己的欲望會誘導(dǎo)夢去做錯誤的事。
夢能看見夢中人的心中所想，她立馬明白，比起實現(xiàn)愿望，男人更不愿意她去犯錯。
一旁的女人也察覺到氣氛有些詭異，她立馬兩手抓住男人的頭，與他的目光接上：“喂喂，本仙女可是費勁千辛萬苦才找到你的，你就一句感謝的話都沒有？”
“我……”
“還有還有，星也和我們一起過來了?！?p> “什么，星也……”
“還有還有，夢小姐可是提供情報的重大功臣，”她兩手揉捏著男人的臉，“你還得謝謝她。”
一旁的夢尷尬地笑了笑。
想想也是，自己失蹤后星肯定會保護好女人，而且女人的表現(xiàn)怎么看都不像是被抓到這里來的。
男人冷靜下來，緩了許久才開口問道：“原來世界的情況怎么樣？銀河小姐和愚者他們開戰(zhàn)了嗎？”
“還沒呢，不過愚者那邊已經(jīng)開始搜尋盟友了，比如說魔神王……”
“你說以撒？！！”男人大吃一驚，“他已經(jīng)離開混沌了嗎？”
“是啊，那只鴨子幫了他的忙……說起來就來氣，他把你害成這樣，他走的時候居然不捎上你一起！”女人咬牙切齒，可隨后又咧開嘴，“不過你放心吧，剛才星兒在外面好好教訓(xùn)了他一頓?！?p> “你說星戰(zhàn)勝了以撒？?。 ?p> “是啊，她聽說你差點被以撒殺了之后大發(fā)脾氣，然后……”
“?！蹦腥耸疽馀税察o下來，隨后看了夢一眼。
“嗯?！眽粜念I(lǐng)神會，只一眨眼的功夫，周圍的濃霧便散去，來到太空中。
“欸？哇——這里不是……”
魔神王座遺址，從女人頭腦中讀取出來的畫面，在精神世界內(nèi)幾乎可以完美復(fù)刻。
畫面正是沖突爆發(fā)的前一刻，星和以撒蓄勢待發(fā)，而女人，伊撒爾和洛羲，世界等人在觀戰(zhàn)。
從星亮出起源神兵開始，到以撒真身破碎，夢出手阻止星為止，畫面才終于結(jié)束。
“那個魔神王還不能死，你身上的罪火是他留下的，也只有他有辦法把你身上的罪火完全引走?！眽艚忉屃俗约鹤柚剐堑脑?。
“我不怪你，”男人說，“那種場合下，你不阻止星，那么世界就會出手了，到時候局面會變得更復(fù)雜……對了，說起來，你們是怎么進來這里的？”
“連接混沌與外界的是一條單向通道，設(shè)計者的本意可能是為了防止這里的生物逃到外界，但是對于外界的生物進入這里卻沒有加以限制?！眽粽f，“我從你的記憶中找到了通道曾經(jīng)開啟過的地方，也就是我們現(xiàn)在看到的這里，我通過這個最近的交點來到了混沌?！?p> 他們現(xiàn)在所處的位置為魔神王座的遺址，是魔神王復(fù)活，但是又很快便被封印的地方，通道短期內(nèi)的開啟閉合讓這里成為柱內(nèi)世界與混沌最近的交點。
“那以撒是怎么逃出去的？”
“這個我還不清楚。”
“哎等等，世界不是解釋過了嗎？”女人問，她想起了不久前，世界演示過的解構(gòu)空間的場面，“以撒通過空間裂縫把消息傳遞出來，然后被世界捕捉到，緊接著世界把力量傳遞進去……”
“可以撒是自己離開的，而不是世界強行把他拉出去的，沒錯吧？”男人打斷女人的話，“要是世界給我同樣的力量，我能離開這里嗎？”
“……”女人陷入沉默，隨后又爆發(fā)起來，“啊啊啊，早知道就讓星把那個魔神王一起抓進來了，起碼能讓他再演示一遍怎么離開這里。”
夢和男人同時瞥了她一眼。
“眼下除了離開混沌，還有一個問題等待解決?！?p> 聽到夢這么說，兩個人都豎起了耳朵。
“凌云，你現(xiàn)在還能醒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