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秦羽打開學堂大門，靜靜等候著學生過來。
天空灰蒙蒙的，還下著小雪，天氣有些冷。
秦羽端坐在學堂里面，火爐剛剛升起來，房內(nèi)才剛暖和，便開始有學生來到這里。
粗略的看了一下，來的學生，絕大部分都是家境不怎么好的。
手中提著木匣子，每個人臉上都露出喜悅的表情。
在走進學堂的時候，也是極為恭敬的沖著秦羽施禮，尊稱一聲“先生”，這不經(jīng)讓秦羽有些飄飄然。
在白鷺書院的時候，何曾有過這樣的待遇，都是自己朝著別人執(zhí)弟子或者晚輩禮?，F(xiàn)在，這群孩子一口一個先生，怎能不讓秦羽心中舒服。
昨天見過面的那個名叫薛萬的孩子也來了。
跟他一起來的，有七八人，其中兩個昨天的時候不曾見過，不過看起來有些靦腆，低著頭，手忙腳亂的行禮之后，便小跑著找到一個空位坐下。
等這些窮苦人家的孩子差不多到齊，即將到晨讀的時辰時，大門外開始響起車輪碾壓地磚的聲音。
秦羽眉頭微皺，轉(zhuǎn)過頭，看著門外。
門外陸陸續(xù)續(xù)的進來幾個穿著綢緞，面色紅潤，胖乎乎的孩子走進來。
幾乎每個孩子的身旁，還跟著下人，手中提著木盒。
看見這些孩子在下人的簇擁下，想要走進學堂，秦羽的臉色驀然一沉，右手重重的拍在身前的茶幾上，呵斥道：
“在廊下站住，這里是學堂還是你們家里的院子，竟然如此懶散！”
孩子自然是嚇了一跳，站在門口愣愣的看著秦羽，一時不知該怎么辦。反倒是那幾個下人，連忙陪著笑臉，七嘴八舌的解釋著。
秦羽知道這些人都是受主家吩咐的，也沒有過多的為難他們，讓他們放下東西之后，就趕他們出去了。
至于那幾個孩子，則是手足無措的站在門口，有的甚至轉(zhuǎn)身就朝著學堂外走去，口中大喊著“母親”，聲音里面夾帶著幾分委屈的口氣。
對于這樣的孩子，秦羽沒有理會，反而是將目光看向那幾個沒有動的富家孩子，語氣稍稍緩和幾分，說道：
“只此一次，下不為例，現(xiàn)在你們自己提著東西進來。”
對于先生，這幾個孩子心里還是有些懼怕的，在聽到這個吩咐，也沒有遲疑，吃力的提著木盒走了進來。
只不過，有限的課桌都被這些先來的窮家學生霸占了，根本沒有多余的位置。
看見這情況，幾個已經(jīng)坐上位置的孩子，悄悄的收拾東西，準備讓出來，可是卻被秦羽制止了。
“你們坐在那里，至于課桌的事情，我今日會去解決了課桌的問題，今天他們來晚了，沒有課桌，便跪坐在一旁聽課?！?p> 秦羽發(fā)話，這些孩子自然不敢拒絕。
至于那幾個富家孩子，其中有兩個將手中的木盒往地上一扔，就跑了出去，剩下的兩個則是乖巧的聽從吩咐，找了個位置，將東西放在一旁，便跪坐在那里。
等了有一會兒，見時辰差不多了，秦羽便讓他們誦讀開頭的幾頁，至于他自己，則是走到門口，將大門關(guān)了起來。
一上午的課程很快就結(jié)束了。
對于啟蒙書本的內(nèi)容，秦羽還是沒有問題的。
本來下午打算再繼續(xù)講下面幾頁的，可是在看見那幾個沒有蒲團和課桌的孩子跪坐的有些難受，便臨時決定下午先休息，而他則是要去學署一趟，準備再申請幾套課桌。
離開百草學堂，秦羽徑直來到縣衙門口，想要求見楊知縣。
看守府衙門口的差役是前天那兩人，自然是認得的他，恭敬的將他請進去之后，便去通知楊知縣了。
將自己來意說明，秦羽本以為課桌這種事情很容易搞定的。
可是哪里知道，幽蘭縣的財政也十分的吃緊，今年秋收遭了蝗災(zāi)，損失不小，庫銀都用來鎮(zhèn)災(zāi)了，壓根就沒銀子。
聽到這個消息，秦羽有些失望，本來想要告辭，再去另外想辦法。
不過，楊知縣卻出了一個主意。
“秦羽，本縣有幾戶比較富有的商賈，今年雖然有蝗災(zāi)，可他們的損失并不是很大，你若是能夠說服他們出銀子的話，問題倒是很容的得到解決。”
“多謝大人賜教，晚生這便登門拜訪?！鼻赜鸸笆侄x，轉(zhuǎn)身離開了府衙。
之前就說過，這幽蘭縣不大，人口也不會有很多。
秦羽在路上隨意問了幾個行人之后，便得知了那幾個商賈的宅邸，同時也從他們口中打探了一下這幾家的口風。
幽藍縣共有五戶商賈之家，并且頗為富碩，其中又以劉家樂善好施，在幽藍縣的名聲極好。
既然要拋開面子，秦羽自然不想吃閉門羹，遭人白眼。故而考慮一番之后，還是去了劉家，至于其他幾家，從風評來看，似乎并不好。
劉府很大，光是宅邸就占了半條街。
當秦羽來到劉府門口的時候，甚至發(fā)現(xiàn)，就連看門的仆從，身上穿的都是綢布，雖然不是杭州等地上好綢緞，可也從側(cè)面能夠看出，這劉府的家底的確不凡。
剛走到門口，門口的仆從就迎了上來。
當看見秦羽穿著士子儒袍的時候，兩人也不敢給臉子，面帶笑容的溫和說道：“公子看著有些面生，不知來此所謂何事?！?p> “煩請通報一下，百草學堂授課先生前來拜訪劉翁?！?p> “百草學堂先生？”仆從聞言一愣，上下打量了一下秦羽，似乎是看他太年輕了，有些不太相信。
秦羽也不廢話，從懷中掏出禮部的文書。
“這是禮部的任職文書?！?p> 仆從的目光在上面掃了一眼，他自然是不識字的，可是上面蓋的章印卻是做不得假，所以也不敢太過冒犯。
“那請先生在此等一下，小人這便去通知老爺?！?p> 秦羽點點頭，客氣的說道：“多謝?！?p> 等那下人離開之后，在原地等了有半刻鐘的時間，這才看見他回來。
“先生久等了，我家老爺有請?！?p> 秦羽點點頭，便跟著這下人朝著府內(nèi)走去。
穿過前庭，過了中門，來到會客的大廳。
那大廳之上，正坐著一名三十來歲，身材中等，面容和善，穿著綢緞的中年男子。似乎是商人的緣故，所以看起來為人比較圓滑。
當看見秦羽來時，這位劉翁臉上立刻露出笑容，起身迎了上來。
這一趟是來求人幫忙的，秦羽也是將自己的姿態(tài)壓低了一些，率先拱手客氣的說道：“在下秦羽，百草堂授課先生，見過劉翁。”
劉尋見狀，有些受寵若驚，這書生都是有傲氣的，更別說此人年紀輕輕就能擔任一縣的先生，而且是禮部親自下的文書，他哪里還敢托大，急忙攙扶起來，口中客氣的說道：“小兒在百草學堂求學，也是秦先生的弟子，何必如此多禮，快快請進。”
秦羽也不客氣，便隨他進了客廳。
兩人寒暄了一會兒，劉尋品了一口茶，便開口問道:“秦先生今日特意登門，恐怕不僅僅是拜訪那這么簡單吧。”
“既然劉翁問起，在下也就直說了，其實是關(guān)于書院內(nèi)課桌不足的問題，今日是百草學堂開課的第一日，可在下發(fā)現(xiàn)課桌完全不夠用。
在來府上之前，我也曾找過知縣大人，可是在得知庫銀因為今年蝗災(zāi)的緣故，已經(jīng)所剩無幾，故而沒有辦法，這才厚顏登門而來?！?p> 劉尋聞言，先是一愣，隨后竟然輕聲笑了起來。
“我當是什么事情呢，這好辦，晚些時候，自然便會有人將先生所需之物送上門?！?p> “如此一來，便多謝劉翁出手相助了?！?p> 秦羽也沒想到事情居然如此簡單，當下便起身施禮道謝。
在談完正事，秦羽也么急著離開，反而是與之交談起來。
劉尋長年走南闖北，見過的離奇事情自然不少。而秦羽也不是悶頭讀書的人，半年來的除魔衛(wèi)道，也是見多了各地的風土人情。
兩人這交談起來，也是非常的愉快。
...
這位劉翁辦事果然是雷厲風行。
當秦羽離開劉府，回到百草學堂的時候，便看見兩輛馬車正停在門口，馬車的四周還站著幾個身強力壯的中年漢子。
學堂緊閉的大門前，站著一位留著山羊胡，約莫五十來歲的老者。
在看見巷口的秦羽時，連忙上前幾步，拱手道：
“秦先生，這馬車上是老爺命我送來的課桌，后面那輛馬車，則是一些書籍，用來捐贈給百草學堂的?！?p> 此人秦羽認得，正是劉府的管家，聽到這位劉老爺居然還免費贈送了一馬車的書籍，心中自然是十分的高興。
“劉翁大善之舉，讓在下十分的佩服，還請管家回去之后，代為轉(zhuǎn)告在下的感激之情?！?p> “秦先生客氣了。”
管家客氣了一句，便吩咐那幾個大漢將東西從馬車上搬下來。
秦羽則是快走了幾步，將大門打開，隨后指揮著這幾位漢子，將課桌和書籍都放進房間。
東西雖然看著不多，可真正的收拾起來，也是要花費一些時間的。
當所有的東西都弄完之后，外面已經(jīng)徹底暗了下來。
送別了幾位劉府管家之后，秦羽回到學堂，仔細的翻看了一下這位劉翁贈送的書籍，不由輕輕點點頭。
這些書籍絕大部分都是啟蒙讀物，而且這位劉翁也是非常的心細，種類雖然不多，可每個種類都是十來二十本。對于那些買不起書本的貧困孩子來說大有用處。
似乎是第一天開學時，秦羽發(fā)怒的原因。
到了第二天清晨，那些富家孩子也不敢再踩著點來了，也不敢再讓仆從隨行。
這樣的改變，讓秦羽十分的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