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回。
且說黃瑾軒為了復仇,以雷鳴山寶藏作為籌碼,想要借天星會匪眾之手,屠戮掉整個雷鳴村。
雷鳴村上下并不知道,一向平靜的黃氏家族,即將迎來一場史無前例的血雨腥風。
黃婉兒仍是改不掉女扮男裝的習慣,著實把娘親氣得夠嗆,但又拿她毫無辦法。畢竟只有這么一個寶貝女兒,如今已是她生命的全部。
至于夫君黃天行?想到這里,婉兒娘親的眼中閃過一絲落寞。亦不知這十年光景過去,那武癡在外面是生是死。
當初黃天行離家之時,也并未當面告知,只是留下了一封書信,便就此不知所蹤。信中只說他要出去尋找最純粹的武道,他日若能功成名就榮歸故里,定當光耀門楣,讓她和婉兒過上富足無憂的生活。但至于何時能回,信中沒說。
說起來,自從黃氏一族遷至此處,為了避免引起外界的注意,便開始了偃武修文。時至今日,雷鳴村癡迷于練武的人已經為數(shù)不多,而類似于黃天行這般的武癡,更是少之又少。而黃婉兒作為黃天行的女兒,卻是遺傳了他的這份尚武之風。
這黃婉兒雖說沒有任何師承,但靠著自己的摸索居然也能將那三招兩式耍得虎虎生風。這一點讓她尤為驕傲,至少在雷鳴村的同齡人中,似乎還沒有人能有她這般身手。
“我黃婉兒,以后可是要做武林高手的呢!你們這些人,又怎會懂得我這一心赤誠?”婉兒心中這么想著,對江湖的向往也愈發(fā)濃烈。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樣的?此時的婉兒已經開始充滿好奇。
但是族長有令,黃氏族人不得出那雷鳴村半步,除非是因為觸犯族規(guī)被流放或是驅逐。黃婉兒對此十分不解,這外面的世界難不成有什么妖魔鬼怪?也不知族長爺爺何以三令五申就是不許出去。
婉兒心中雖然很想到雷鳴村以外的地方去走一走看一看,但是作為晚輩,對于族長黃望公的命令,她卻是不敢忤逆。
至于識文斷字之類的事情,婉兒還是有些頭疼,但是雷鳴村就這么大的地方,她又不可能上天遁地。黃蕾根本不需要費多大力氣,就能輕易找到想要逃避學習的黃婉兒。
“黃蕾,好黃蕾,今天我們不認字了好不好?我新研究了幾個招式,需要趕緊練熟?!秉S婉兒試圖打感情牌在黃磊這里蒙混過關。
然而黃蕾哪會不知道她那點兒小心思?自然不可能輕易饒了她。
“不行,說好的一天認十個字的。這才剛學了一個,你就要跑?。课尹S蕾怎么會有你這樣的學生?”黃蕾故作生氣地看著眼前的黃婉兒。
黃婉兒卻是回答得一本正經:“我這不也是為你著想嘛!你想啊,我這么個笨學生,學一個字就得費上半天功夫,你讓我每天認十個字,這根本很難完成的任務嘛!我看還是算了。”
黃蕾上前,對黃婉兒作勢要打。黃婉兒卻是來了精神:“怎么著?想跟我動手啊?不如你拜我為師,我教你功夫怎么樣?我黃婉兒的功夫,在這雷鳴村可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好呢!”
黃蕾氣呼呼地指著黃婉兒說道:“誰要跟你學功夫?就你那兩下子,也就在咱們雷鳴村耀武揚威一番。若真是走出村子,想必你這根本不夠看的,只有挨打的份兒?!?p> “你胡說!”黃婉兒制止了黃蕾的訓斥:“作為我最好的朋友,你怎么能質疑我的功夫呢?我黃婉兒,以后可是會成為武林高手的?!?p> “我姑且信了你這癡人說夢的鬼話?!秉S蕾說道:“但是你要成為武林高手之前,必須要跟我學會識文斷字。否則日后行走江湖,你連個書信也看不明白,豈不尷尬?”
黃婉兒忖度了一番,說道:“那你要是這么說的話,倒也頗有幾分道理。那我今日就賣你個面子,跟著你再學上幾個字。”
“若是你早這么聽話,何至于到現(xiàn)在認識的字還沒那村口的石墩多?”黃蕾笑道。
“要教便教,你老是這么羞辱我作甚?你要再這么對我,小心我一怒之下,不跟你學了。”黃婉兒想著反正這黃蕾心軟,不如借此機會好好威脅她一番。
哪知黃蕾早已看穿了她的意圖,只是笑著說道:“學與不學,全憑你的喜好,但是我可告訴你,若是你不認真苦學一番,以后怕是走出了雷鳴村,也難有成就。”
“你這話說得就有點離譜了吧?”黃婉兒一臉不以為意:“我可是個練武的呢,憑我這一不怕苦二不怕累的精神,哪能像你說的那般難有成就?”
“便是尋得了武功秘籍,你也得先看得懂才能去練吧?”黃蕾一語中的,瞬間讓黃婉兒沒了脾氣。
“好吧好吧,我便答應了你,認真學上幾個字好了?!秉S婉兒覺得不能再跟黃蕾繼續(xù)做這種口舌之爭了,黃蕾那丫頭牙尖嘴利的,她黃婉兒又如何能是其對手?
不過黃婉兒心中自是不甚服氣——若是比起拳腳功夫,那可就是我黃婉兒對你黃蕾的絕對碾壓了。只可惜黃蕾素來文弱,所以從來不曾與黃婉兒動武。
黃蕾一如往常地認真教著黃婉兒識字,黃婉兒學得卻是格外心不在焉,免不了要被黃蕾手中的教鞭多番敲打。反復了幾次,黃婉兒倒也變得聽話起來,雖說這黃蕾在武力上沒什么優(yōu)勢,但這藤條做的教鞭抽在身上,那是真疼啊!
黃婉兒一邊跟著黃蕾在那習誦《千字文》,一邊有些憤憤不平地想著:“好你個黃蕾,連娘親都不舍得這般打我,你倒是挺下得去手?!?p> 作為黃婉兒在雷鳴村里最要好的朋友,黃蕾自然知道黃婉兒唯一的喜好便是習武練功,且不說這婉兒以后能不能成為一位叱咤風云的江湖女俠,單就這大字不識一筐的基礎,便著實令人擔憂。
再者,因為這婉兒認字不多,在村子里可是沒少被人捉弄。身為婉兒的朋友,黃蕾也覺得臉上無光。眼下最好的辦法,自然是讓婉兒提高些文化底蘊。
初心自然是好的,不過經過一段時間的嘗試,黃蕾發(fā)現(xiàn)收效甚微。
很明顯,黃婉兒的心思,完全不在那筆墨紙硯、句讀文章之上。
但即便如此,黃蕾還是不愿放棄。
婉兒的母親對于黃蕾的做法倒是贊賞不已,覺得婉兒也只有跟著黃蕾的時候,才安靜得像個女孩兒。心生歡喜之下,也時常跟黃蕾開上幾句玩笑:“黃蕾丫頭,若非我家婉兒是個女兒身,我定要讓她將你娶過門來做我兒媳不可?!?p> “嬸娘說笑了?!秉S蕾態(tài)度很是謙恭:“婉兒自幼和我一起長大,我教她識幾個字,倒也是應該的。況且以前我家沒飯吃的時候,不全靠嬸娘接濟嘛!又何須跟我如此客氣?”
“你這丫頭,倒是真真切切的知書達理。我家婉兒若是能有你一半的文化,我便是心滿意足了。”婉兒娘親看向黃蕾的眼神中透露著一抹贊許。
“嬸娘過獎了。我也沒什么別的本事,不過僥幸多讀了些書,多認識些字罷了,若是論起拳腳功夫,婉兒可是我們雷鳴村年輕一輩當中的佼佼者呢。”黃蕾謙虛回應。
“女孩子家家的成天練些拳腳功夫有什么用?我倒是希望她能像你這般文靜,將來也好找個婆家。這等瘋瘋癲癲的性子,真不知以后哪家敢收哦!”婉兒娘親的語氣當中似是有些無奈。
“我聽村東頭的說書先生講過,這姻緣一事,切莫強求。命里有時終須有,婉兒以后定會找個如意郎君。嬸娘不必太過憂心?!秉S蕾寬慰道。
“究竟是讀過書的,說出話來這般好聽?!蓖駜耗镉H心情大好。
日子一天天過去,眼見那七月初一,也跟著來到了近前。
劉興田和李明山摩拳擦掌已經隱隱有些按捺不住,畢竟雷鳴山寶藏對他們的誘惑實在醉人。
六月廿八,距離那七月初一還剩短短兩日,劉興田帶著李明山再次找到了黃瑾軒。
“老先生,不知您想要我等何時前往那雷鳴山?”劉興田出聲問道。
“欲進雷鳴山,先滅雷鳴村。若是做不到這一點,那這雷鳴山,不去也罷。”黃瑾軒面無波瀾,語氣亦甚是平靜。
由于先前黃瑾軒做出要屠滅雷鳴村決定之時只有劉興田一人在場,如今再次說出這番話來,卻是聽得李明山一愣:“老先生言下之意,莫不是讓我等對那雷鳴村一眾屠戮殆盡?”
說話間還不忘偷眼瞅了瞅大哥劉興田,畢竟當初那約法三章可是大哥親自訂立,李明山雖然心狠手辣,卻不敢違背了劉興田的規(guī)矩。
哪知那劉興田似是和那黃老頭達成了某種默契一般,并未出聲制止。
“不滅此村,我黃瑾軒誓不為人!”黃瑾軒的眼睛里再度閃過一抹猙獰。這等反應,饒是見多識廣的李明山也被他嚇了一跳,剛才那老叟眼神,簡直和野獸無異。
“那便依了老先生的意思吧!”劉興田卻是突然出聲:“明山,召集眾位弟兄,準備向那雷鳴山進發(fā)!”
“是!大哥!”李明山雖不知劉興田為何突然不再和以往一樣搬出那約法三章高談闊論,但大當家的既然有令,他這個二當家的不能不從。
隨著李明山的離去,劉興田的臉上露出一抹有些苦澀的笑容:“老先生可還滿意?”
“以眼下形勢來看,尚可?!秉S瑾軒點點頭。
“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擾老先生了,先行告退?!眲⑴d田說罷,轉身就走。
心中卻是在兀自祈禱:“但愿那雷鳴村一眾能多留下幾個活口吧!只是不知,那老叟心腸為何如此歹毒···”
七月初一。
“眾位弟兄!”劉興田端著一碗酒立于那高臺之上,向著天星會幫眾高聲喝喊道:“吾等自落草以來,在這龍虎山上,已有數(shù)年光景。幸得弟兄們信任,我劉某人得以成為這山寨之主。恕我不才,近來讓弟兄們跟著受盡委屈。但是今日!我們天星會即將迎來逆天改命之時機?!?p> “在那雷鳴山中,擁有豐厚寶藏。今日爾等且隨我前去,尋得寶藏,盡享榮華!”
“尋得寶藏!盡享榮華!尋得寶藏!盡享榮華!尋得寶藏!盡享榮華!”劉興田言畢,龍虎山天星會眾匪皆高呼響應。
“在此之前,我們要先做一件事。”劉興田伸手下壓制止了手下人的聒噪,然后接著說道:“在尋寶之前,我們要去那雷鳴村走上一遭。目的只有一個,屠村滅族,讓那雷鳴村一眾徹底消失!”
“不論婦幼!屠村滅族!殺!殺!殺!”又是一陣地動山搖的吶喊。
“干了這碗酒,兄弟們隨我出征!”劉興田豪氣沖天。
“干!”眾人皆舉起酒碗。
黃瑾軒站在劉興田身后,也端起了一碗酒一飲而盡。
隨著一陣酒碗擲地的破碎聲,這一伙土匪盡皆持刀上馬,攜裹著雷霆萬鈞之勢,向著那雷鳴村洶涌而去。
還被黃蕾耳提面命抓著學認字的黃婉兒,以及雷鳴村其他所有人都還未意識到,一場史無前例的大劫難,就這么來了。
不知是誰的尖叫聲打破了素來的平靜——“是土匪!土匪來了!快跑啊!”
然后一匹馬出現(xiàn)在視線之中,隨之而來的是第二匹,第三匹···越來越多。
每匹馬上,都坐著一個手持砍刀的猙獰惡漢,正左右揮舞著刀刃收割著雷鳴村黃氏族人的性命。
族長黃望公看著成片倒下的族人,瞬時老淚縱橫:“嗚呼哀哉!天亡我黃氏一族耶?”
突如其來的變故也將黃婉兒嚇了一跳,隨即反應過來抓過黃蕾便跳進了雷鳴村廢棄已久的一口枯井。整個村子或許只有這個地方算是最安全的了。
不多時,雷鳴村的土地已被鮮血染紅。劉興田縱馬過來查看了一下現(xiàn)場,命令道:“放火!”
霎時間,雷鳴村已置身于茫?;鸷!L滾熱浪席卷了每一個角落,饒是身在枯井當中的黃蕾和婉兒,也能感受到其中絲絲炙烤。
但她們不敢出聲,即便知道地面上的親人可能已經不在人世。
只有活著,才會有復仇的希望。
此時的雷鳴村,宛如煉獄。這正是——只道煉獄萬般苦,哪知煉獄在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