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李瀟慕脫下大衣,隨手將它掛在玄關處的衣架上。屋子里安靜得讓她有些不習慣,她愣了一會兒,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玄關處發(fā)呆。
“冷靜一點。”她低聲自言自語,試圖將剛剛的情緒平復下來。那個吻的余溫似乎還殘留在唇間,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她走到客廳,打開臺燈,柔和的光線驅散了屋子里的黑暗。桌上放著一束淡粉色的玫瑰,是尤娜送給她的出院禮物?;ㄊ裕瑪傞_著一本她最近正在看的書——《Educated》。
她的目光落在書頁上,卻無法聚焦。平日里,她最喜歡這本書的真實與勇敢,總能從中找到前行的力量??墒谴丝?,書中主人公的故事卻無法再吸引她分毫。
“為什么連這個也看不下去……”她低聲嘆道,將書輕輕合上,靠在椅背上發(fā)呆。腦海中,那些無法抑制的回憶與情緒翻涌著,像是不安分的潮水,一次次拍打著她試圖筑起的心防。
她突然站起身,走到書架前,隨手抽出一本《小王子》。這是她小時候最愛的一本書,簡單的文字卻蘊含著深刻的道理。她將書帶回桌邊,翻開第一頁,卻聽到一聲輕響——一枚書簽從書頁中滑落,掉在了桌面上。
她愣了一下,低頭將那枚書簽撿起。
紅木書簽,邊緣雕刻著精致的紋路,末端的“C”字母在臺燈下閃著微光。她的手指輕輕摩挲著書簽表面,記憶被這觸感一點點喚醒。
那天,李瀟慕拿著朋友們送給她的包裹回到家拆開后才發(fā)現(xiàn)這其中居然也有一枚書簽,紅木,雕花。但這個書簽上雕刻的不是花而是一只鳥,旁邊還有一段話: become someone who you want to be.
她看著這行字愣了神,我想成為什么樣的人呢?
我又是什么樣的人呢?
李瀟慕笑著搖了搖頭,這確實是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這時,電話又響起——
“瀟瀟!”
是媽媽林慧琳。
”媽!”
“瀟瀟你最近咋樣呀?最近公司里太忙了,都沒來看你。最近你晚上就不要出門了,我老看到新聞,現(xiàn)在國外治安不太好——
“媽——我知道啦。跟你說個事,我畢業(yè)的事情已經(jīng)定下來了?!?p> “太好啦瀟瀟!瀟瀟最棒啦。我給你寄了一個包裹,到了和我說一聲哦?!?p> 這兩年,由于公司擴張林慧琳更加忙碌了。李瀟慕也曾提過要回去幫她,但是林慧琳怎么也不讓她回國。雖然她也到加拿大看過李瀟慕,但是母女倆見面的次數(shù)也屈指可數(shù)。
“嗯,好。”
“媽,我回來看你吧。”
“沒事,我這邊都好好的。你不用回來,照顧好自己就行了?!?p> “媽,我今天見到林佑之了?!?p> 電話那頭突然沉默了。
“媽?”
“他為什么在那?他去找你了?這小子?!?p> “媽,只是今天碰巧遇到了?!?p> “哎,瀟瀟,你別怪我老古董。大人之間的矛盾讓你們承擔了?!?p> “沒有,媽我沒有怪任何人。我們兩家不和本就是事實...........
高三開學后不久,李瀟慕就經(jīng)??吹搅只哿丈袂閲烂C地打電話,電話中似乎反復提及了:李嘉軒,林忻,李明博這幾個名字。
林忻?
她知道林忻是林慧琳多年未見的姐姐,就是自己的姨媽。雖然自己從未見過自己的姨媽,但也從林慧琳口中聽到了她的不少事情,他們兩人的矛盾似乎非常深,也不可調和。
但對于李嘉軒——林佑之的父親,她并不理解自己的姨媽和林佑之的父親又有什么關系。而且母親林慧琳與兩人都有矛盾。后來有聽到過母親與他的合作,但后來合作破裂,兩家人就沒有再在一起吃過飯了。
剛開始,林慧琳對李瀟慕和林佑之的交往并沒有干涉。但后來發(fā)生的一件事,讓她沒法再放任了。
電話掛斷了,整個公寓又回歸沉寂。尤娜出去參加聚會了,家里就她一人。
李瀟慕的頭還是隱隱作痛,看來感冒還是沒好。
她從藥箱中找出常吃的感冒藥——成人一次2粒。
“哎?!?p> 李瀟慕嘆了一口氣,從藥瓶中到出4粒,又從另外一個sleepeze的瓶子中倒出兩粒,一次服下后,便窩到窗邊的小沙發(fā)上。
夜色深沉,城市的燈光像星星一樣零散灑落,點綴在高樓的玻璃幕墻上,又被折射回夜空,匯成一片幽深的輝光。窗外,街道依舊喧囂,川流不息的車輛在路上滑行,車燈拖出一道道明亮的光軌,白的、紅的,交錯成流動的河流,在黑暗里靜靜燃燒。紅綠燈的變化仿佛是指揮這座城市心跳的節(jié)奏,一明一滅之間,讓夜色更加鮮活。
李瀟慕窩在懶人沙發(fā)里,半倚著柔軟的靠墊,亞麻色的披肩松松地搭在肩頭,栗色的卷發(fā)微微散亂,幾縷落在側臉,襯得她的肌膚更加白皙。屋內沒有開燈,只有電腦屏幕幽幽的光灑在她指尖,映出一抹淺淡的藍色。她的睫毛很長,微微垂著眼眸,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播放器里的旋律緩緩流淌,‘Midnight Feeling’輕輕地填滿房間,不是從耳機里傳來的,而是直接浮動在空氣中,仿佛整座城市都沉浸在這夢幻般的旋律里。
她看著街上的車燈一盞盞閃過,思緒卻一點點飄遠。那些光像是流星一樣,短暫地劃過她的視野,明亮,卻沒有溫度。她盯著某輛緩緩駛過的車,看著它的尾燈消失在街角,心里泛起一點點說不清的空落感,像是錯過了什么,又像是從一開始就沒有擁有。
疲憊悄無聲息地爬上她的眼睫,她緩緩閉上眼睛,指尖輕輕揉了揉眉心,身子慢慢向沙發(fā)里陷去。披肩滑落了一些,露出她纖細的鎖骨,她卻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像是要讓自己更靠近這片溫暖的柔軟。電腦屏幕上的光微微閃爍,播放器的進度條緩緩向前推進,音樂的旋律逐漸變得遙遠,變得模糊。
窗外的車流仍然在不停穿行,燈光依舊明亮,可她已經(jīng)沉沉睡去,長長的睫毛投下淡淡的影子,呼吸平穩(wěn),像是被夜色溫柔地擁進了一個無聲的夢境里。
此刻,樓下的車里已是煙霧繚繞,林佑之單手握著方向盤,另一只手指間夾著一支燃了一半的煙,紅色的火星在指尖一閃一滅,微弱卻倔強地燃燒著。車窗半開,夜風緩緩滲進來,帶著街道上微涼的氣息,將車內的煙霧輕輕吹散,又重新聚攏。
他靠在駕駛座里,微微仰頭,將最后一口煙緩緩吐出,白色的霧氣在空氣里飄散,模糊了他深邃的眉眼。夜色沉靜,他的目光卻穿過煙霧,落在不遠處的公寓樓上。透過那扇熟悉的落地窗,他能隱約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靜靜地倚在窗前,光線朦朧,勾勒出溫柔的輪廓。
她還是她,夜晚依舊安靜,可她似乎又有些不一樣了。比起記憶里那個肆意灑脫的模樣,如今的李瀟慕多了一分倔強和內斂,像一枚沉在湖底的月光,明亮,卻不再輕易泛起漣漪。而他呢?歲月似乎沉淀了許多無從言說的東西。他靜靜地看著那扇窗,煙霧在指尖繚繞,心底的思緒翻涌,卻終究未曾出口。
風從車窗里灌進來,帶著一絲涼意,他的手指微微一頓,隨即將煙頭按滅在煙灰缸里,火星熄滅,余燼徹底消散。他閉了閉眼,指尖抵著眉心,像是想讓自己清醒一點,然而夜色太深,心緒難平。
車外的紅綠燈閃爍變換,城市依舊喧囂,他靜靜地坐在車里,沒有發(fā)動引擎,也沒有離開。只是沉默地看了一會兒那扇窗,最終,還是收回了目光。
對林佑之來說,高考結束的那天剛開始是明媚的黃色,后來淡淡的藍色,再后來是灰色的,再后來他就再也沒有見過李瀟慕。他的世界就自此便成了透明色。
高考結束那天,校門口人山人海,所有人都在歡呼、道別,空氣里彌漫著盛夏的燥熱和青春的氣息。林佑之站在人群中,四周是喧囂的笑聲、拉著行李箱離開的身影,還有手捧鮮花的家長。他有些費力地在人流里尋找,直到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李瀟慕站在不遠處,身旁是沈翊。
她穿著一件淺色的襯衫,長發(fā)松松地綁著,整個人清新秀麗,眉眼間帶著一如既往的明亮。沈翊挽著她的手,正低聲跟她說著什么,李瀟慕聽著,忽然笑了起來,那笑容干凈又靈動,像微風吹皺湖面,輕盈地泛起漣漪。
林佑之剛想走過去,卻被涌動的人潮推搡著往后退了一步。他張了張嘴,卻發(fā)現(xiàn)周圍的聲音太嘈雜,所有的話都被吞沒在了這場喧囂里。他看見李瀟慕抬起眼,似乎也在人群中尋找著什么,然后她看到了他。
目光短暫交匯,像夏日午后的微光,一閃而過。她沒說什么,只是朝他輕輕揮了揮手,嘴角揚起一個溫柔的弧度。林佑之愣了一下,隨即也抬起手,回了一個簡單的揮別。
沒有擁抱,沒有太多的言語——人太多了,他們甚至沒能說上一句話。但沒關系,他想,他們很快就會再見。畢竟,他們早就約好了,高考之后一起去黃刀鎮(zhèn),看那場十年難遇的極光大爆發(fā)。
他以為這只是短暫的分開,以為再見只是幾天后的事情??伤恢?,那一次輕輕揮手,竟成了他們漫長錯過的開始。
林佑之看著手上的月亮手鏈,這是他還未送出去的禮物,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