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鎮(zhèn)將轉(zhuǎn)身離去，眾鎮(zhèn)民皆是愕然無語。
他們本以為自己還將承接鎮(zhèn)將大人狂風(fēng)驟雨般的喝罵，甚至是拳腳相加，可沒想到張寧竟是轉(zhuǎn)身就走！
這突然的落差使得眾人心里具不是滋味，不少人覺得倒還不如讓鎮(zhèn)將老爺抽上幾鞭子來得痛快。
可轉(zhuǎn)眼間張寧已是將要走出眾人前番圍攏出的圈子，終于有人按捺不住推開身側(cè)同伴沖到張寧跟前跪下道：“佛祖在上，鎮(zhèn)戶鮮卑人可留淳愿為鎮(zhèn)將大人效死！
只求大人給小人一個機會，讓小人得以斬殺蠕蠕為死去的爹娘報仇！”
張寧居高臨下蔑視道：“刀劍無眼，生死一瞬，你敢？”
可留淳咬牙：“俺敢！”
“死于無名，葬于亂土，你愿？”
可留淳面色幾變，終是閉眼大喝：“俺只求對得起爹娘！”
“好，算你一個！”
張寧冷厲的面龐有了一絲松動，可留淳見此如蒙大赦，眼眶瞬間濕熱叩首連連：“可留淳謝大人恩典！”
見有人率先行動又成功獲得認可，其余鎮(zhèn)民自是不再猶豫紛紛叩首，央求張寧開恩讓自己能有為親人報仇雪恥的機會，甚至不少人更是以頭搶地或是抽出匕首劃破臉龐立誓。
饒是張寧自己也不禁暗暗吃驚，北地民風(fēng)竟是彪悍至此，一旦其心中的怒火覆蓋了恐懼，便再顧不得其他。
張寧相信就是讓其提刀與柔然人實打?qū)嵶鲬?zhàn)他們也不會再有絲毫猶豫。
他當(dāng)即道：“既是如此，汝等自去營外報名即可?！?p> 眾鎮(zhèn)民立即起身爭先恐后地朝著軍營所在之處涌去，見此情形狗兒長出一口氣道：“老…老爺……下次可…可不能再…再這般魯莽了?。。 ?p> 張寧哈哈一笑：“哦？你還敢怪老爺我魯莽？！”
狗兒搖頭晃腦：“有…有道是君子不…不……”
還沒等他說完張寧已是一巴掌拍在其后腦勺上，先一步朝著鎮(zhèn)內(nèi)邁去。
狗兒見狀只得立時跟上，只留下一臉心有余悸的宣講吏久久不語。
……
戍堡城下榜文牌處發(fā)生之事很快就傳遍全鎮(zhèn)，立時發(fā)酵起來。
其效果自然是引得大量鎮(zhèn)民擠向軍營，爭搶著報為隨軍青壯。
哪怕是在鎮(zhèn)內(nèi)西北角一處偏僻的巷落中亦是有一名十四五歲的少年叫著要與同伴前往軍營。
只是還沒等他走出房門便被老娘揪著耳朵給拎了回去。
“誒誒…娘別揪了！再揪耳朵都快掉了??！”
少年苦著臉，眼睜睜瞅著同伴興奮跑遠當(dāng)真是欲哭無淚。
可他老娘猶不解氣，又將其耳朵狠狠擰動半圈，疼得少年齜牙咧嘴后才放手罵道：“彥小子，你是不是活夠了？
那可是去打柔然人！你還真是以為和匪賊是一樣的么？
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快給老娘滾進去??！”
被喚作彥小子的少年一邊捂著耳朵一邊跺腳氣道：“娘，俺是為了給咱爹報仇?。 ?p> “放你娘……放你的屁！你爹那死鬼早死了十幾年了，還用得著你給報仇？！”
老娘越說越氣，再被戳中傷心事后更添了把怒火當(dāng)即四下尋找起了笤帚，看樣子是要準備給彥小子來頓狠的了。
彥小子看的是心驚肉跳，可還是不甘心地吼道：“爹當(dāng)初也是死在蠕蠕手里，他們殺我爹我去殺他們兒子不行么？！”
他還想再說卻見老娘已是操起了笤帚向著自己沖來，再不敢停留立時奪門而逃，將喝罵聲遠遠丟在身后。
幾番熟練的穿梭后彥小子拐入一個更為破爛的巷道，推門進入一處簡陋的房間中。
濃郁的酒氣撲面而來，彥小子頓時嗆得咳嗽連連。
屋子極黑，好在頂棚的縫隙透出幾慮天光方才令他瞧清了那怪人所在。
怪人是不久前剛剛搬入此處的，之所以說奇怪，是因為這人衣衫破爛，面容暗沉，聲音沙啞卻嗜酒如命。
按理說似他這般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懶漢，應(yīng)當(dāng)是沒有銀錢買酒的，可偏偏隔三岔五就有人主動前來送酒，那些人也不進屋，只將盛滿的酒壺放在門口便走。
彥小子和幾個同伴打聽過，那些人可非同尋常，都是前番隨著鎮(zhèn)軍一同歸來的匠人，身份且不低著呢！
這自是令彥小子對住在這房里的怪人更加好奇，一次夜里他實在按捺不住好奇心便破黑而入，誰料卻被那怪人撞了個正著，月光中只隱約見得一劍刺來嚇得彥小子險些當(dāng)場尿了褲子。
好在他機智之下?lián)渫粋?cè)堪堪躲過此劍，可饒是如此仍撞上木墻摔得鼻腔臉腫，眼冒金星，好半晌都站不起身來。
也正是這極其蹩腳的躲閃令那怪人收了劍，認出他只是個小屁孩將其丟出房屋。
彥小子卻是不死心，仍似找到心愛的娘們兒那般整日想著往其身邊湊。
好在他也不傻，許是天賦的關(guān)系總能抓些鳥雀一類的蒸煮后送到那怪人門口，敲敲門就跑。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鳥雀這般的飛禽在懷荒可是稀罕貨，怪人吃人的嘴短，也默許了彥小子進屋。
幾次過后兩人漸漸熟稔起來，卻也發(fā)現(xiàn)屋中除了一架爛床其實什么也沒有。
倒是這怪人有趣得緊，時不時地總能說出些彥小子聞所未聞之事。
此刻彥小子進屋后不待怪人開口，已是自顧自找了處較為干凈之處席地而坐，一邊輕輕揉著耳朵，一邊小聲喘著氣道：“老娘不準俺去應(yīng)征青壯……
哎，俺雖然也能偷偷跑去，可實在是做不到逆了老娘……
可這得等到何年何月才能為俺爹報仇啊?。?！”
怪人不語，依然喝酒。
彥小子不小心揉到了痛處頓時疼得倒吸了口涼氣，齜牙問道：“誒，你有啥辦法能緩緩嗎？”
他指著通紅的耳朵，對那怪人問道。
怪人動作頓住像是在思索了會兒才將手中酒囊拋了過來。
彥小子一把接住后不疑有它，當(dāng)時就朝著耳朵淋了上去，可下一刻他卻是疼得大叫起來，哇哇直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