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面山上,如原始村落的窯洞下,街角布局的幾戶破房子外,忽然有人掛出了大紅燈籠,各家各戶張燈結(jié)彩。
只有在喜慶的日子,才會讓人心情愉悅,才會有人慶祝。
可這非年非節(jié),喜從何來呢?
是迎接小淘氣滿天星歸來?還是慶祝有人死?
都不是,而是八面山的“大夫”回來了,她來的時(shí)候,背上還背著個(gè)藥簍子,一頭青絲瀟灑的披散著,身材高挑,不肥不瘦,面容雖被黑紗帷帽遮掩,氣質(zhì)卻分毫不減。
她就是這一代的“大夫”,《藥典》的守護(hù)者,也是江北鎮(zhèn)要找的人。
她既然從外邊回來,那么江北鎮(zhèn)又怎會去了她的藥店?里面又有誰等著他?
沒人知道,可是有一件事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她是“大夫”,醫(yī)者仁心,她在的地方,不允許有殺戮和血腥。
她當(dāng)然是滿天星請回來的,此刻就跟在“大夫”身后,眼睛死死盯著她好生養(yǎng)的部位,一刻都沒移開過。
“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來!”“大夫”語氣冷如寒冰,森然中帶著威嚴(yán)。
“我不后悔,死而無憾?!睗M天星嘿嘿一笑。
“大夫”嘆了口氣,玉手輕抬,撩了撩鬢角,竟有種小女子的嬌俏,“小淘氣長大了,該找個(gè)媳婦了?!?p> 滿天星神色一凜,居然有點(diǎn)慌,“大可不必,您還是先救人吧。”
人是被抬出來的,無論是什么人,喝了一碗兌水的砒霜,沒有當(dāng)場暴斃,還多虧這里靠近“大夫”的居所,“鐵匠”和“屠夫”也不敢太造次。
但此時(shí)此刻,武振威和紫氣也只剩下半口氣,一個(gè)心堅(jiān)如鐵的硬漢,一個(gè)傲氣十足的俊杰,眼看就要踏入鬼門關(guān)。
始作俑者十二爺和十五爺正面對著窯洞的石壁,倒立“思過”,“大夫”甚至一句話都沒說,這兩人就比任何人都自覺。
不過兩人已經(jīng)在心里問候了滿天星八百遍。
“大夫”沒有著急救人,好整以暇的坐在“長凳”上,就像是貧民窟的女王,有種得天獨(dú)厚的光芒散發(fā)出來。
滿天星無心欣賞,反而汗如泉涌,手都在哆嗦,地上還躺著半死不活的兩人等著施救,忍不住頻頻對她暗示。
“這就是你這么多年布局,萬里挑一才選出來的人才?”“大夫”屈指彈了彈帽檐,露出半截雪白如玉的脖頸。
“是是是……還請……”
“死不了的?!贝蠓驍[了擺手,云淡風(fēng)輕。
滿天星愕然,“喝了砒霜都不死?”
大夫哦了一聲,忽然站了起來,冷冷道:“你怎么知道他們喝了砒霜?你不是跟我說只是中毒嗎?”
“啊這…!”滿天星臉色一變,后退一步。
“是你偷偷拿出來的吧?”大夫向前走來,她的前面,是滿天星。
“是……我主要是想考驗(yàn)他們是不是真的不怕死,所以就借用你的砒霜試一試。”
“你什么時(shí)候可以替我做主了?”大夫走到滿天星面前,一只手輕輕搭上他的肩膀。
她的話,像是一把利劍,擱在了滿天星的脖子上,逼的他呼吸困難,汗毛都豎了起來。
滿天星一動(dòng)不敢動(dòng),大夫卻動(dòng)了。
“你做的好。”大夫用一根食指,在滿天星鼻子上輕輕一點(diǎn)。
“若不是心懷死志,抱著必死的覺悟,又怎么做到無所顧忌,心堅(jiān)如鐵?怕死的人,也不配帶走《兵典》和《劍典》?!?p> “可是……”滿天星還想說什么,大夫手腕一翻,兩個(gè)藥瓶就顯在掌中。
“喂他們服下,再用冰泉水洗腸胃?!?p> 大夫的話就是命令,滿天星很清楚這一點(diǎn),所以沒過多久,紫氣和武振威就硬是被從鬼門關(guān)拉了回來。
一個(gè)人被逼到什么樣的絕境,才會選擇喝下一碗穿腸毒藥?恐怕只有武振威和紫氣心里最清楚。
可是一個(gè)人如果從死亡線上被硬拽回來,那么他們還會無懼死亡嗎?
此刻,他們?nèi)绾Y糠般顫抖的雙腿,清楚表明了一切。
誰都怕死,武振威和紫氣也是人,他們當(dāng)然也怕死。
可是十二爺和十五爺已經(jīng)說開了,“我不殺你?!?p> 這種話若是說給平頭老百姓聽,恐怕一口唾沫就會噴在十二爺和十五爺臉上,他們甚至只能陪笑。
但武振威和紫氣不是普通人,他們值得兩人出手,值得他們“不殺”。只要揪下他們的耳朵,再挖出他們的眼睛,那一碗砒霜,早喝晚喝早晚得喝。
可是救武振威的人,竟然是滿天星。
救紫氣的人,居然是江北鎮(zhèn)。
鐵匠鋪中,滿天星輕輕拍打著武振威的后背,小聲安慰道:“怎么算,您都稱得上我半個(gè)師父,我用《地煞七十二劍》中的三十六劍殘本,換三十六式連環(huán)劍的招式雖然公平公正,但我仍然尊敬你?!?p> 武振威說不出話來,他的咽喉像是有一把火,一直燒到他的肚子里,像是有十幾把刀,在他體內(nèi)攪動(dòng),但他的臉,卻在笑,獰笑,殘忍的笑。
任何人看到他這種笑,都會覺得可怕,這是一個(gè)剛剛戰(zhàn)勝死亡的人,痛苦又幸福的笑。
他的心,也已經(jīng)融化了,不過有些原則,并不容易改變。
“你想……讓我?guī)湍闶占裰刑崎T遺失在外的暗器設(shè)計(jì)圖?”武振威的話,說的斷斷續(xù)續(xù),沙啞如九十歲的老人,滿天星需要蹲下來,將耳朵湊上去才能聽清楚。
“小子不敢。”滿天星果斷否認(rèn)。
“是你救了我?!”武振威忽然猛的抬起頭來,用一雙發(fā)紅的眼睛死死的盯著他。
這個(gè)鐵一樣的人,鐵石心腸的男人此刻若是有余力,絕對還能使出《三十六劍天罡劍》
滿天星被他一瞪,心里一慌,下意識就脫口而出:“當(dāng)……當(dāng)然……肯定是我?!?p> 武振威閉上眼睛,臉上已經(jīng)沒有半點(diǎn)血色,痛苦還在折磨著他,精神都要崩潰,一般人早就已經(jīng)瘋了,但他仍舊堅(jiān)持著,等到滿天星說完了,他才下定決心。
“我……欠你一條命?!?p> 滿天星猛地站了起來,雙手按在武振威的肩膀上,哆哆嗦嗦的道:“這……這怎么好意思,這,這太不好意思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