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畫個大餅

　　三日后的傍晚，官道上草木茂盛、暑氣漸長，西邊的遠(yuǎn)山高低起伏、蒼翠欲滴，在夕陽晚霞的照耀下愈加夢幻。

　　張三略顯擔(dān)憂地看了看馬車上鼾聲如雷的懷英，心里發(fā)苦。我他媽咋趟了這么一趟差事，這糧秣使本該我來做才是，來了這么一位主，出門五天，天天醉，啥事都得我來干！

　　正煩悶之時，李四湊到跟前，看了看馬車上的懷英，小聲問道：

　　“老大還沒醒？都三天了，會不會出啥意外？”

　　張三見這李四稱呼懷英“老大”，心中不悅，才兩頓酒就被收買了，叫的倒是親熱。

　　“哼，能出啥意外，這鼾聲像風(fēng)箱似的！”

　　“呃......好吧，張干讓我來看看呢，馬上就到合陽縣了?！?p>　　“張干咱自己不來問？非要你來？”

　　“呃.......他們說這老大之前答應(yīng)，到了蒙都請大家喝酒的?？伤@一醉就是三天，兄弟們一路上吃糠咽菜，饞得很呢。就等老大醒來兌現(xiàn)承諾了?！?p>　　“你就是太老實(shí)，張干他們想喝酒，自己不來，讓你來？”

　　李四呵呵一笑，抓了抓腦殼，尷尬笑道：

　　“可是，這過了合陽縣，可就要走一個多月才能遇到個像樣的地方了呢?！?p>　　正在二人談話時，懷英迷迷糊糊醒了過來，搖了搖頭，見自己又躺在馬車上，呃，我這是又喝多了？

　　“哎呀呀，老道士，你這酒后勁好大??！”

　　張三李四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不待張三開口，李四便趕緊湊到跟前，扶著車轅興奮道：

　　“老大，您終于醒啦？”

　　懷英見張三李四都在一旁，哪還有啥老道士，難不成喝酒喝出幻覺來啦？看著二人疑惑道：

　　“那個與我一起喝酒的老道呢？”

　　張三李四一臉懵，心想這到底是喝了多少，但凡有兩個菜也不至于醉成這樣。

　　“啥老道？”

　　“老大，你不會是醉糊涂了吧?！?p>　　“你們沒看見？就是那個破道觀里與我喝酒的老道啊?！?p>　　張三心想，估計是喝酒做夢搞岔劈了。

　　“呃，老大，當(dāng)時不就只有你一個人在那喝嗎？再說，那破道觀早就荒廢了，那有啥老道士?！?p>　　李四也回答，確實(shí)未曾見過什么老道。懷英只好接受，可能真的是自己喝酒產(chǎn)生幻覺了。又看了看周邊陌生的環(huán)境問道：

　　“咦？咱們這是到了哪兒了？”

　　“我的糧秣使大人，您這一醉就是三天呢，咱們早就過了蒙都、河清，馬上就到合陽縣了！”

　　李四則趕緊順桿爬，附和道：

　　“老大，蒙都鎮(zhèn)都過了，馬上要到合陽縣了，過了合陽縣想喝酒可就困難了呢！”

　　懷英聽他把蒙都鎮(zhèn)和喝酒說的鄭重，哪還不明白，一臉尷尬。

　　“這個，額，咋就三天了呢？這酒后勁也太大了些。那就到了合陽縣城，好好休整一天再走吧?！?p>　　張三心想，得！果真是這么個玩意兒，又喝酒！

　　陳武、張干見懷英醒來，滿臉高興趕緊跑到跟前激動道：

　　“哎呀，老大?。∧憧伤阈蚜?！這幾日可把弟兄們急壞了！”

　　“對頭！老大，我們一直惦記著你早點(diǎn)醒來呢。”

　　懷英豈能不知，這幾人是惦記自己請喝酒呢，心想，正合我意。

　　“有勞弟兄們了！待會兒到了合陽縣，大家好好樂呵樂呵！”

　　眾人又是一番熱鬧問候問候，把一旁的張三弄得心里不悅，老子才是一直照顧你的好吧！

　　懷英見張三面露不悅，心里跟明鏡似的，心說，看老夫如何把你收拾得服服帖帖的。隨即叫停馬車，招呼陳文陳武兄弟來到跟前，臉色一變，嚴(yán)肅道：

　　“佐班頭！匯報一下這三日里的行程情況吧！”

　　張三見懷英突然嚴(yán)肅地問自己，又稱呼自己佐班頭，心中更加不悅。高興時叫人家老張、大兄弟，不高興時又公事公辦地叫人家佐班頭，哼！

　　“大人，這三天我們經(jīng)過了蒙都鎮(zhèn)、河清集，現(xiàn)在已經(jīng)進(jìn)入合陽縣郊，行程約三百余里，總行程約四百余里。在蒙都官驛宿營、河清官驛和野外宿營?！?p>　　懷英正襟危坐，注視著張三，一邊聽匯報，一邊不禁點(diǎn)頭微笑。弄得張三也有些犯怵，這家伙到底想干啥？

　　待張三匯報完畢，懷英跳下馬車，拍了拍張三肩膀，語重心長道：

　　“佐班頭！這三天時間里你辛苦了！你做的很棒，諸位兄弟要向佐班頭好好學(xué)習(xí)！”

　　張三見懷英竟然是要表揚(yáng)自己，不由得欣喜，算你小子有良心，正裕謙辭，卻聽?wèi)延⒃掍h一轉(zhuǎn)：

　　“不過嘛！佐班頭，還有很多工作你沒做好哦！”

　　“請大人明示！小的哪兒沒做好？”

　　懷英心想，就怕你小子不問，一問就能征服你！繼而哈哈一笑：

　　“佐班頭，你可別不服氣！我來問你，其余五名差役是否恪盡職守？二十四名民夫可有生病受傷的？牛馬牲畜的糧草是否充足？”

　　張三見懷英竟然如此心細(xì)，自己也著實(shí)未曾留意這些問題，只得低頭。

　　“大人，小的知錯了！下次一定留心這些問題！”

　　懷英見狀，知道現(xiàn)效果達(dá)到了，又突然和善道：

　　“張三兄弟！你做的已經(jīng)很棒了！但要想做得更好，甚至再上一層，那你就得把我剛剛說這些問題時刻放在心里！你若做到了，我想要不了多久，你就有當(dāng)將軍的潛力！”

　　聽到當(dāng)將軍，張三眼里閃過一絲光芒，略顯疑惑。

　　“大人？你說的是真的？我也可以當(dāng)將軍？”

　　懷英察覺到，提到當(dāng)將軍時，不止張三，就連其余眾人也都滿臉期待，便知道此刻正是畫餅的大好時機(jī)，隨即肯定道：

　　“那是自然！只要你們肯吃苦、認(rèn)真地跟著我學(xué)習(xí)，那便一切皆有可能！別忘了，此去我可就是百戶了！只要大家死心塌地跟著我干，這建功立業(yè)也非難事！”

　　還不待張三表態(tài)，張干、陳武卻率先發(fā)話了：

　　“老大！我愿意留下與你一起斬殺妖獸，建功立業(yè)！”

　　“老大！我也一樣！”

　　這時一旁冷靜觀察的陳文一把拉住陳武，懷疑道：

　　“大人，即使兄弟們到了前線后留下，你不過一個百夫長，怎么可能讓我們都當(dāng)上將軍？”

　　懷英心中大喜，你們終于問到這里了！隨即向前走到一塊石頭上，左手握住劍柄，任憑晚風(fēng)吹動自己的衣衫，滿臉自信地反問：

　　“難道你們都忘了我姓啥了嗎？”

　　這時，張三突然想起來，這懷英這些年雖然在縣里風(fēng)評較差，落魄不堪?？蓱焉皆旱膭?chuàng)立者李懷山，當(dāng)年可是做過國師的！只是李懷山死后，無兒無女，只有這么一個弟子，諾大的家業(yè)竟慢慢的敗落了！

　　懷英見眾人表情，知道是記起自己那從未教過自己的師父，李懷山的光輝事跡了，隨即也不待眾人回答。堅(jiān)定道：

　　“不錯！我?guī)煾府?dāng)年可是國師，我乃他老人家唯一的真?zhèn)鞯茏樱恼略娫~、治國安邦、行軍布陣、數(shù)術(shù)道法那可是樣樣精通，十八般武藝也是駕輕就熟，有我教你們，帶著你們，何愁不能建功立業(yè)，封妻蔭子！”

　　雖然陳文多少還有些懷疑，但見張三、李四、張干、高丙和自家兄弟都紛紛表示愿追隨懷疑建功立業(yè)，自己也只得附和。

　　懷英見六名差役都表了態(tài)，又看了看立在外圈的民夫，心想，這個崇拜者誰還嫌多？畫的餅又不用面粉。繼續(xù)面帶和善道：

　　“你們也一樣！只要愿意跟著我，我定會培養(yǎng)你們，讓你們也能建功立業(yè)！”

　　“真的？大人說話可算數(shù)？”

　　“我們這些草民也可以嗎？”

　　“我這種養(yǎng)馬的也可以嗎？”

　　.......

　　“可以！本大人說話算數(shù)！”

　　“草民？八百年前，太祖也不過是一個織席販履的草民！”

　　“養(yǎng)馬？太好了！養(yǎng)馬可是軍營里必不可少的?！?p>　　又是一番吹牛皮，懷英愣是憑借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用建功立業(yè)的大餅，把三十多人都說的服服帖帖。

　　隨即，翻身上馬浩浩蕩蕩，意氣風(fēng)發(fā)的來到了合陽縣東城門。

　　這合陽縣，乃是橫臥于陽首山和首陽江間的一座西南縣城，其東北距恩安縣五百余里，往南一千二百里便是大漢朝抵御妖獸的最后一道防線，鬼怱嶺。

　　而懷英等此次押運(yùn)的糧草則要翻過三百里的鬼怱嶺后，再走八百里的南長城，朱雀郡。

　　一行人交換了通關(guān)文書后，來到了合陽縣城的館驛之中。馬匹糧草交由張三負(fù)責(zé)指揮民夫暫且卸下。

　　懷英則向張干使了個眼神，張干秒懂，不待洗漱便進(jìn)了官驛旁不遠(yuǎn)處的酒樓。

　　張三見狀，心中暗暗自責(zé)，只怪剛剛自己沒有第一個表態(tài)，竟讓張干這小子奪去了懷英的心腹鐵桿位置！不行，要找個機(jī)會好好表現(xiàn)一番。

　　不一會兒，張干面色陰郁，無精打采地來到了懷英房間門口。

　　懷英見狀疑惑道：

　　“干?。≌厥?？讓你去打探一下哪兒有喝酒吃肉的地方！咋像是被女人榨干了的老瓜蔞似的？”

　　“呃！老大啊，你能不能別亂取外號！”

　　“好好！干啊，你到底咋了呢？”

　　“呃！老大，這酒樓我倒是去了，可是……”

　　“干啊，別吞吞吐吐的，可是啥？”

　　“我問了，那掌柜的說，現(xiàn)在妖獸盜匪橫行，物價漲得厲害，一桌上好酒席得十兩銀子呢！若要找姐兒陪酒，又得加十兩？”

　　懷英一聽，便知道，這小子是怕自己嫌貴，就不請眾人喝酒吃肉，懷抱美人了。

　　“哈哈哈！干??！你咋真么沒出息？去，通知弟兄們，喝酒吃肉抱姐兒去了！”

　　“真的？老大，那可得至少花六十兩銀子呢！”

　　恰在此時，張三李四等人也都到了門口，等著懷英帶眾人去吃飯喝酒。懷英便高聲假意怒罵道：

　　“干??！你小子真是沒見過世面，區(qū)區(qū)六十兩白銀，與我等眾兄弟情義相比，不值一提！

　　你去告訴弟兄們，只管吃好喝好，有咱一口干的，決不讓大家吃稀的！”

　　懷英這樣一說，頓時又把自己在眾人心中的光輝形象拔高了一大截。

　　待張干興高采烈去屋外通知眾人時，懷英藏在袖口里的手不爭氣的抽了一下。

　　心中安慰自己，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今日里剛給他們畫了張大餅，急需用點(diǎn)酒色鞏固一下。

　　唉！足足六十兩呢！都夠老子去十次飄香院了！

　　一行人浩浩蕩蕩出了官驛，迫不及待地直奔酒樓之中，驚得官驛里的差役目瞪口呆！

　　“這恩安縣來的運(yùn)糧隊(duì)，咋回事？一幫子窮酸，竟然去最好的酒樓！聽說還要叫姐兒陪酒呢！”

　　“可不是嘛，我剛剛看了，竟連那些民夫也去了呢！”

　　“這世道！唉！同樣是當(dāng)差，人比人氣死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