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夜宴長歌

　　懷英、譚千秋陪同著馬謖登上長城，一路游玩。身后跟著劉羽、謝鷹和馬謖的隨從親衛(wèi)。

　　懷英善談，天南地北樣樣胡扯；馬謖有意結(jié)交也不故作矜持，隨之附和；譚千秋對情況相對熟悉，且兩人都是自己上司，也是一路趣言趣語不斷。

　　于是乎，三人邊聊邊走，一不小心就到了十多里外的烽火臺。只見烽火臺上置狼煙，下住軍士，值守之人共分兩班，各五人。

　　懷英堅持挨個見了面，又聽十戶長介紹了狼煙的工作機(jī)制等情況，還細(xì)致地問了問幾人平日里吃飯、營房、被褥等問題。

　　馬謖在一旁看得真切，心想這人要么是大偽似忠之人，要么是真正的仁將；譚千秋倒沒細(xì)想，畢竟自己早就見過懷英接近變態(tài)的親民作秀行為。

　　待眾人看完士卒營房后，紛紛登上烽火臺上，極目遠(yuǎn)眺。

　　只見原本不高的山丘上近十丈的城墻和六丈高的烽火臺，竟有著睥睨天下的氣勢。

　　山下不遠(yuǎn)處就是墨江，雖然長城沿江而建，但除了幾個城門是直接臨江的，大部分還是依照墨江北岸山勢而建，尋常妖獸絕無攀登之可能。

　　待游覽興盡時，三人便往回走。遠(yuǎn)遠(yuǎn)的，懷英看到謝鷹矗立城墻邊上愁眉不展，神色萎靡。

　　便趁譚千秋和馬謖吹牛的空檔，走到謝鷹身后，自顧自道：

　　“知恥而后勇者何？善師、苦學(xué)爾！”

　　謝鷹不曾想懷英會走到自己身邊。原以為自己那夜挑釁，又?jǐn)”?，會被懷英恥笑。這！這是在開導(dǎo)我嗎？隨即興奮道：

　　“多謝大人點(diǎn)撥！只是不知善師是否愿教我呢？”

　　懷英也不正面回答，只樂呵呵道：

　　“有志者，事竟成！不試試你怎么知道呢？”

　　言罷背著手大笑而去。

　　幾人回程之際，見有十多匹軍馬在長城上疾馳而過。懷英遠(yuǎn)遠(yuǎn)看到，內(nèi)心喜悅，老遠(yuǎn)就招呼眾人閃開讓路。

　　可這一幕可卻把馬謖嚇了一跳。

　　“懷大人，這傳令兵為何如此著急？看這緊急程度都快趕上大規(guī)模妖獸襲擊的陣勢了！”

　　譚千秋也在一旁疑惑道：

　　“奇怪，若是妖獸襲擊，怎么不用烽火臺？而且也用不了十多個傳令兵同時傳令??！”

　　懷英則看著二人哈哈大笑：

　　“二位，難道沒留心這群傳令兵馬背上有何物??？”

　　譚千秋回想了一番道：

　　“似乎各有兩個酒壇！”

　　馬謖也跟著補(bǔ)充：

　　“還有一個包裹！懷司馬，您就別賣關(guān)子了，告訴我等吧！”

　　懷英哈哈大笑不止。

　　“不逗你們了，這不今夜咱們設(shè)宴款待馬將軍，又為弟兄們敘功嗎。我讓老鄭和張三給每個哨卡和烽火臺送些酒肉呢！”

　　馬謖聽到原來是為這，便有些不悅，自己也是傳令兵出身，現(xiàn)在這些傳令兵卻為了送酒肉而狂奔。

　　但懷英又是土垣大營的當(dāng)前紅人，這由頭中還有自己的名頭，便也不好多說什么。

　　懷英見狀，聯(lián)想到剛剛幾人談起出身問題，心想，糟糕！馬謖這是同情這些傳令兵呢！好在我早有準(zhǔn)備，便假裝不知，故意對譚千秋道：

　　“怎么樣？老譚，這回大家都能和我們一起宴飲相賀了吧！”

　　譚千秋哪想這么多，恍然大悟道：

　　“原來如此！大人高明！”

　　懷英得意道：

　　“不止如此，我讓張三從我隊(duì)財務(wù)中，取了些許銀兩做賞錢。并讓傳令的弟兄們送達(dá)后就近吃喝，明日再返營。怎么樣？老譚，我沒虧待每一個弟兄吧！”

　　譚千秋一聽也是欽佩不已。

　　“懷大人對我等兄弟真是考慮周到，無微不至??！”

　　“哪里哪里！弟兄們鎮(zhèn)守長城，辛苦不已，我只不過借著馬謖將軍名頭聊表心意而已！”

　　原本還有些不悅的馬謖，在懷英解釋后，頓時就緩和了許多。當(dāng)懷英說這是借著自己名頭時，臉上又有了笑容，連連致謝：

　　“懷司馬太客氣了！”

　　“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

　　懷英嘴上說著應(yīng)該的，心里卻想著，借你名頭不過是附近兩個點(diǎn)。真正的名頭是......哎呀！自己想起來都有些不好意思呢！

　　眾人又相互吹捧著返回了城門樓。

　　......

　　夜色降臨，華燈初上。金馬門城關(guān)和周邊燈火延綿，熱鬧不已。

　　長城上，數(shù)十張長桌一字排開，每桌燉牛肉、燒雞、臘肉、饅頭、山貨菜疏，還有一壇好酒。

　　駐守城關(guān)的軍士兩側(cè)站立，聊著今夜晚宴和懷英的系列奇聞，只等一聲令下就開飯。

　　城門樓大廳里，也擺放了三十多張矮幾，菜品與城墻上無二，只是采用了分餐制。

　　正北臺階上，懷英坐在正中，左邊是馬謖和馬謖的四名隨從；右邊是金才寶、李玨、元陀陀三名臨近軍屯所校尉及隨從百戶。

　　臺階下左手第一排分別是：鄭南關(guān)、譚千秋、張三、張干和陳文。

　　臺階下右手第一排分別是：謝鷹、朱奇、李茂、程虎四名百戶；陳武、高丙、李四，劉羽四名佐校尉。

　　臺下左右兩旁第二排則是：朱同、樊杰、袁飛、吳德才、牛大膽、狗蛋等城關(guān)駐軍十戶長。

　　南面廊柱之下則是十三名要返鄉(xiāng)的民夫和城關(guān)里各類雜役的頭目十多人。

　　又有十多名雜役兵丁負(fù)責(zé)斟酒。

　　懷英剛?cè)氪蟮睿谝谎劬涂吹搅私鸩艑毜热?，雙方相互客套一番才入席。心中對鄭南關(guān)的能力不由得欽佩起來，也更加舍不得張三離開。

　　待眾人落座，鄭南關(guān)謹(jǐn)身出列，立于堂中高唱：

　　“啟稟司馬大人，宴席酒水已備，賓客諸將已至，是否開宴？”

　　如此萬眾矚目之時，懷英豈會放過這大好裝叉機(jī)會，頗為認(rèn)真詢問：

　　“城墻上諸位弟兄的酒肉是否已經(jīng)備齊？各哨卡、烽火臺弟兄的酒肉是否已經(jīng)送達(dá)？”

　　鄭南關(guān)早有準(zhǔn)備，朗聲回稟：

　　“稟大人，城關(guān)軍士共四十八桌，已全部齊備；所轄二十六個哨卡、烽火臺酒肉均已快馬送達(dá)，我估計最近幾個哨卡的弟兄酒都喝上了！”

　　聽到如此回答，懷英甚是高興，又問道：

　　“那所有弟兄都喝酒了，萬一出現(xiàn)軍情，又該如何呢？”

　　鄭南關(guān)萬萬沒想到，懷英會如此問。但自己也是久經(jīng)官場的人，立馬就有了答案。

　　“啟稟大人，各哨卡、烽火臺的弟兄都是兩班交替巡邏，今日送去酒肉，必然也是兩班交替食用。城關(guān)值守待會兒也按班次值守，已下令各營適適量飲酒?！?p>　　懷英本意是問兩個刁鉆的問題，測試一下這鄭南關(guān)的反應(yīng)能力，順道給自己一個長臉的機(jī)會。不曾想這鄭南關(guān)回答的滴水不漏。

　　“唉！上位者最大的優(yōu)勢就是永遠(yuǎn)可以站在更高處裝叉?！睉延⑿闹凶缘靡粐@，隨即道：

　　“告訴弟兄們，吃好、喝好，今夜后半夜的城關(guān)值守由我替大家守了！”

　　鄭南關(guān)略一思考，馬上應(yīng)聲道：

　　“我也陪大人一起值守后半夜！”

　　張三心想，這次我竟沒搶到第一？趕緊出列道：

　　“我等也愿陪大人一同值守！”

　　于是乎，大殿里的眾人紛紛表態(tài)要陪同懷英一起值守。弄得金才寶等來做客的也不敢再坐著不動，也起身表態(tài)。

　　“我等也愿陪懷大人一同當(dāng)值！”

　　懷英趕緊起身勸阻道：

　　“唉，金校尉，你們是遠(yuǎn)來的貴客，怎能一同值守呢！只用我們所內(nèi)百戶以上諸將即可！”

　　隨即又看著紛紛起身的眾人道：

　　“諸位，今日馬將軍親至傳達(dá)征南大將軍將令，為我等四十八名弟兄賞功序職，實(shí)乃幸事也！請大家一起舉杯，共飲之！”

　　眾人紛紛端起酒杯祝賀：

　　“恭賀懷大人就任別部司馬！”

　　“祝賀各位弟兄賞功序職！”

　　“同喜同喜！”

　　“多謝多謝！”

　　.......

　　一陣熱鬧氛圍之后，眾人均一飲而盡。城墻上四百多人聽到樓內(nèi)動靜，那還管什么禮數(shù)。

　　相互倒酒、夾肉，吹著牛、聊著天，感嘆著懷大人的厚德，聽著懷大人斬殺四階妖獸的傳奇故事，狼吞虎咽，大吃大喝起來。

　　一時間燈火通明、嚷聲震天，好不熱鬧。驚得長城邊上森林中的鳥獸四散奔逃。

　　而遠(yuǎn)在各個哨卡、烽火臺的軍士，人少些，反而喝的肅靜些。紛紛感嘆，這新來的懷大人愛兵如子，用傳令兵送酒肉，真是關(guān)懷備至。

　　再加上每個傳令兵收了張三好處，也都紛紛夸懷英仁義厚道，最是體恤下屬。

　　......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懷英又舉杯提議：

　　“諸位弟兄，咱們舉杯感謝馬將軍為咱傳來喜訊！”

　　“諸位弟兄，咱們舉杯為駐守長城的弟兄們干杯！”

　　“諸位弟兄，咱們舉杯為三百年來抵御妖獸陣亡的先輩干杯！”

　　在眾人的吹捧和恭賀聲中，一群人喝著喝著愈發(fā)興奮起來。喝到興起之時，金才寶帶著李玨、元陀陀等上前道：

　　“懷大人，我等久居邊境，未曾得中原文脈教化。我等聽譚千秋說大人詩詞文章也是天下一絕，今日高興，大人何不吟詩一首，讓我等也熏陶熏陶？”

　　馬謖也是在土垣大營聽聞忠吹噓，這懷英文采難得，又是十二歲的舉人神童，便也舉杯相邀：

　　“金校尉所言，真是我等所想，懷大人可千萬不要吝嗇才情哦！”

　　這兩人一帶頭，殿中諸將紛紛附和：

　　“大人，你就賦詩一首嘛！”

　　“對對對，我等早就聽聞大人乃神童，文曲星下凡，大人就讓我們漲漲見識嘛?！?p>　　懷英看著眾人情緒頗高，心里得意，又看著譚千秋打趣道：

　　“老譚?。∧銇y給我戴高帽子，這下可好！若是作不出詩來，你可得喝酒哦！”

　　譚千秋滿臉堆笑一飲而盡道：

　　“大人您的文采那可是沒得說的，所以我先干了，別待會兒沒得酒喝！哈哈哈！”

　　“哈哈哈哈，你小子！”

　　懷英見氛圍烘托的差不多了，自己也是興致大起，端起酒杯高興道：

　　“諸位想聽我作詩，跟我來！”

　　隨即出了城門樓大殿，來到城墻之上。

　　與各桌敬酒，每喝一桌，吟詩一句。一連四十八桌，成長歌一曲：

　　天地蒼蒼，日月光芒。

　　山河縱橫，星宿列張。

　　圣人傳道，教化萬邦。

　　神王執(zhí)政，萬民安康。

　　忽有妖獸，生于南方。

　　屠戮生靈，血流墨江。

　　少以捕之，歲月已長。

　　犯我疆界，萬民惶惶。

　　有志之士，共赴南疆。

　　浴血奮戰(zhàn)，方阻張狂。

　　后有高人，或是良章。

　　遷發(fā)百姓，依山筑墻。

　　耗資萬巨，國民日傷。

　　又舉大軍，駐守攻防。

　　三百余載，血染神蒼。

　　百萬之士，萬里游蕩。

　　父母妻子，倚門而望。

　　我夫我子，何日歸往。

　　以年以歲，相見茫茫。

　　同袍同澤，鬢發(fā)如霜。

　　某者懷英，憂心彷徨，

　　畢生之愿，定國安邦。

　　諸君與我，以傳四方。

　　斬殺妖獸，凱旋回鄉(xiāng)。

　　起初懷英到一桌，喝酒一杯，吟詩一句。眾人無不興高采烈，舉杯相祝，但隨著詩句漸入人心，哪怕戍邊兵卒不懂詩文，但戍邊之苦、思鄉(xiāng)之情、同袍之義，死生之念紛至沓來，情感便漸漸地低沉起來。

　　一時間，金馬關(guān)長城上，或哭或鬧、或喜或悲、或倚墻而怒、或拔劍而四顧。

　　懷英之才，從此享譽(yù)南疆，懷英之志，驚詫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