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呀……”
巴別塔之上,飛船開始緩緩減速,異族公主透過云層看著夜色中車水馬龍的城市嘆息般說著。
辛棄疾的青玉案: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
鳳簫聲動,玉壺光轉(zhuǎn),一夜魚龍舞。
秋夜的月美得讓人心顫。
飛行器上的燈光隨著其移動忽上忽下,漂浮不定,隔著云??慈?,真如飛行的星星。
“怎么唉聲嘆氣的?”
陸之前被噩夢驚醒了,也是深夜無眠,靜靜地站在她身邊。
“我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四處流浪,輾轉(zhuǎn)許久就來了這顆星球。然后大概才在這里住了不到一年的樣子,就進入了偶像的行業(yè)。”
“這樣的行業(yè)呀……基本進去了就注定了會一直被注視。一舉一動,無時不刻都被人觀察著,雖然掙的外快不少,其實也挺疲憊的?!?p> “你敢相信嗎?”艾絲蒂·圖桑特轉(zhuǎn)過頭看他。
“我來這里這么久,就從來沒逛過這座城市——好像比較熟悉的就是我們住的地方附近的商場啊,或者工作的電視臺之類的地方而已?!?p> 本有很多事情都想細細問她。
但此情此景之下,要像拷問似的問她那么多話,未免顯得情商低,有些不解風情,便也只是靜靜地聽完才開口。且兩人目前算是確定了關(guān)系,她似乎也對自己信任些了,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嗎?”
他看著她光潔的臉蛋,耐心地問。
“可多了啊。但凡是平民區(qū),或者有人能認出我的地方,我都沒去過?!?p> 雖然在決定不再作為公眾人物出現(xiàn)后,她利用外交官的權(quán)利申請了從所有地球人的記憶里刪除和自己相關(guān)的內(nèi)容——當今大部分人類的大腦和公眾人物相關(guān)的板塊都連接著云端,畢竟是共享型感知(共享型感知簡單的例子就是,在公共交通工具的廣告牌上,A和B路過的時候可能會看到同樣的信息,而這樣的信息大多屬于商用和公共的)。但這樣大規(guī)模的數(shù)據(jù)刪減需要相當高的權(quán)限,而且工程量不小,故只能等到明天某人上班了之后才能開始。
她這些年的心態(tài)變化挺大的。
在那場毀滅了歐米納星球整體生態(tài)環(huán)境的災難帶走了所有族人之前,她其實從來都不是“代表精靈族的人”。
每個人都像是一本書,里面寫著他成長的故事,祖先的故事,家庭的故事,和經(jīng)歷的故事。她翻開陸的這本書,卻像是在那本書頁里,看見了一面鏡子,照見了塵封的,童年的自己。
艾絲蒂·圖桑特并不是皇室里最受寵的孩子,更并不是能力最出眾,被寄予眾望的那個——
成長過程中父母的關(guān)注總在嫡系的幾個哥哥姐姐身上,她像是被遺忘在城堡布滿灰塵的角落里。
兒時所缺失的,那種對關(guān)注和愛的渴望似乎深深鐫刻在了她的骨骼里,隨著時間的流逝,生了根,發(fā)了芽,長成了尖酸刻薄的花。
幾年前,她恨不得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看著自己,好像有個無形的黑洞渴望所有的關(guān)注和目光。
可曲高和寡,即使站得足夠高,高到讓幾十億的人看見她,許多的人說著愛她的皮囊,但總還像是缺了點什么。而在她經(jīng)歷了之前跟蹤狂的事件后,艾絲蒂突然意識到那樣的生活并不是自己想要的。
幾乎是一夜之間,浮躁的虛榮心都煙消云散了。“被注視”帶來的快感就像是腐敗的水果,雖然對著公眾的那一面還是光鮮亮麗,但自己能看見的里面卻蔫黃不堪,甚至爬滿了蛀蟲了。
再多的人看著,那種徹骨的孤獨感還是存在的。
在遇到這個少年之前,她曾經(jīng)覺得自己看上去并不缺什么;可遇見他之后,艾絲蒂突然開始問自己,現(xiàn)在的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呢?
而這個答案實際上很簡單。
在一個尋常秋日的,尋常的下午,乘著經(jīng)紀公司的飛行器回家的途中,一副場景像是神示似的突然出現(xiàn)在窗外。
其實,與其“想讓全世界看見”,她只想找一個真正懂得自己的人,做一對普普通通的情侶,一起排著長隊等著吃便宜的冰淇淋。
母星毀滅后,在無垠的宇宙里流浪了許久,她看過了許多人的一生,許多朝代的更迭,許多生命的浮生百態(tài)。
《桃花扇》里寫:
“金陵玉樹鶯聲曉,秦淮水榭花開早,誰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過風流覺,把五十年興亡看飽。那烏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鳳凰臺,棲梟鳥!殘山夢最真,舊境丟難掉?!?p> 她見過那朱樓起,也自己宴賓客,也見過那樓塌了。別人的前世今生,在她看來都像是戲臺子上的戲劇,生離死別,悲歡離合,都是流水似的過。
人類這個文明比較年輕,還充斥著各式各樣的欲望。大街上往來的男男女女,眼睛里還有物欲,情欲,以及各式各樣的需求感。這些基礎(chǔ)的需求感之上,又是被社會接受和尊敬的成就感,想著要建功立業(yè),名垂青史。
而古往今來,這些走到了人類社會的金字塔頂端的,無數(shù)的偉人和帝王將相,又產(chǎn)生了終極的目標,渴求著生命永不落幕——
可對于精靈族來說,作為一個文明,早就度過了這樣的階段。
長壽是平淡又乏味的。
看盡了各式各樣的生活,周遭的時過境遷里,唯獨時間流速不同的自己,像是歲月這條河流推動的磐石。
雖然表面上還是繼續(xù)維持著社交活動,她對于物質(zhì)逐漸感到倦怠,對于虛假的關(guān)注和感情也開始覺得厭煩,這些累積起來的負面情緒最終在跟蹤狂的出現(xiàn)后爆發(fā)出來。
對于生命比人類漫長許多的最后的精靈族,漫長的歲月到后期反倒變成了沉重的枷鎖。
再多的人看著,再多的人迷戀著……
艾絲蒂·圖桑特都總是驅(qū)不散那種如同跗骨之蛆般的孤獨感。
而突然出現(xiàn)這樣的一個人,給她帶來的滿足感,遠勝過浮華的世界里虛假的迷戀。
身邊有這么個自己喜歡的“共犯”,愿意為了自己殺人(雖然她并不知道陸殺人是為了指標,而且有著最適合殺手的能力“豬籠草”),當這個少年稚拙又認真地說出那句話時,她那種深入骨髓的孤單感似乎逐漸開始融化了。
心里像是春日的枝頭,生出了嫩綠色的芽。
這或許……
就是人類所說的“愛”吧。
“那等你的信息被清理干凈之后,我們一起慢慢把你想去的地方都走完。”
陸提議。
“好呀?!?p> 公主對著他莞爾一笑,令他有些晃神。
他這么靜靜看著她的瞬間,時針只跳動了幾下子,腦里卻仿佛和她度過了未來的數(shù)十年。
太陽城郊的有時代感的廢墟。
破敗的神社,和神社前掛著的巨的大的古鐘。
楓葉盡染的小山,和掩映著的茴香八角似的仿古式的建筑。
階梯直通云天的金字塔,和塔頂上曾經(jīng)擺放著古人心臟的祭臺。
……
不僅太陽城附近。
他想帶她去被海水淹沒的白色沙灘,想帶她去亞特蘭蒂斯。
他還想帶她去兒時只在旅游宣傳冊上看見的巨大無邊的沙漠,或者曾經(jīng)常年冰封的南北極(溫室效應下,在22世紀南北極已經(jīng)大部分融化)。
還有,還有據(jù)說可以看見安妮皇后鬼魂的古堡,比薩斜塔,斗獸場,古建筑墻腳下留存了百年的彩色涂鴉,以及千年前住著維京人的村莊。
他瞇著眼睛看她,心想大概仙女就是這樣的吧。
艾絲蒂開了點窗戶,氣流涌了進來。
房屋變成的飛船逐漸降到了平流層附近,回泊到巴別塔的頂端,房屋內(nèi)外的氣壓也逐漸平衡起來了。
在月下在風里,長發(fā)飄飄,穿著裙子,她周身圍繞著瑩白的光。
就連風和云都偏愛她,圍繞著她,簇擁著她,像是要把她托起來,乘風而去似的。
陸就在旁邊這么看著她在風里忙著撥弄自己亂飛的頭發(fā),意識到雖然上次經(jīng)由刺殺一事,略微瞥見了她對人類的大腦產(chǎn)生影響的能力,但似乎【雅典娜】艾絲蒂似乎也不能操縱重力和氣流。
新十字軍里這些強者,至少在他目前看到的之中很少有那種能同時掌控多種性質(zhì)的能力的。
對于風這類氣流的操縱,他之前才學會了「神之力」的皮毛的時候不是沒有嘗試過。只是對氣體本身的操縱,比對于流體和固體的操縱更難。
他之前曾經(jīng)在空氣濕度比較高的時候試過操縱空氣中的水分子,模仿幽鬼憑空“捏出”死神鐮刀的招數(shù)捏出流云刀,不過成形的時間并不是特別長,密度也不至于像真的武器一樣可以吹毛斷發(fā)。幽鬼操縱的物質(zhì)無論是在夢中還是短暫的炫技中都能看出來顯然不是常見的物質(zhì),但具體是什么他至今還沒問過。
大部分的【場】(除了凱撒那種帶有特殊性質(zhì)的)進行操縱究其本質(zhì)還是對物體施力——
固體的分子結(jié)構(gòu)畢竟比較固定,流體的結(jié)構(gòu)也相對有一定的規(guī)律性,這樣有規(guī)律可循的結(jié)構(gòu),操縱起來都更輕松和可行,而氣體的分子結(jié)構(gòu)本身是混亂不堪的,很難制定和利用其結(jié)構(gòu)和規(guī)則。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陸難免對于那個叫「赫耳墨斯」的家伙生出了些好奇心——雖然和對方的接觸只有不到一小時,艾絲蒂手下的赫爾墨斯的【場】應該是有些特殊之處的。
這個男人,無論是從代號上判斷還是從對方【場】的形態(tài)和性質(zhì)給他的感覺來看,應該可以一定程度上對氣流和氣體進行操縱。
“啊對,關(guān)于阿忒彌斯的事情之前我們說到哪兒了?”
艾絲蒂輕快的聲音打斷了他飄忽的思緒。
“……你說她是被‘異形’寄生了?!?p> “嗯是的,”艾絲蒂往沙發(fā)上一坐,琥珀色的大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我和你一樣,都是「鑰匙」哦?!?p> “「鑰匙」?”
因為近期接受了相當多的新信息,咋聽她提起這個稱呼,他還沒記起來具體指的是什么。
花了幾秒細細回想之下,聽到這個詞應該是在幾個月之前和L的對話里了。他隱隱覺得這個詞是回答他現(xiàn)在很多問題的關(guān)鍵之處,比如為什么之前那么多人不希望他被老頭子“看見”,再比如為什么黎家開始突然重視自己,甚至讓凱撒這樣的人物幫著自己往上爬。
鑰匙嗎?
他記得薩德家那個小鬼好像提起過,自己那個不靠譜的父親來地球找自己,甚至擺脫薩麥爾給自己開后門就是因為自己似乎是什么「鑰匙」。
“我想想怎么用人類可以理解的話說啊……”
艾絲蒂邊說著邊去廚房拿了瓶紅酒出來,打開了,倒在一個玻璃醒酒器里醒著。
“你聽說過人類皰疹病毒第四型(Epstein-Barr virus,又名愛潑斯坦-巴爾病毒)嗎?”
她歪著頭看他,示意他過去和她一起坐著喝酒。
“如果沒記錯的話,應該是一種會感染95%以上的人類病毒?35歲之前的人類樣本里,至少這樣的比例以上的人都存在這種病毒的抗體,似乎也會隨著細胞分裂繼續(xù)繁殖。平時處于潛伏期,只有在某種因素的激活下才會開始出現(xiàn)癥狀和惡化,甚至有的會導致更嚴重的單核細胞增多癥,主要影響的應該是免疫系統(tǒng)……就像是所有的人類都攜帶原癌基因,但是不一定會被激活一樣。”
“是呀,需要東西‘激活’,不是嗎?”
她對于陸說的其他東西之覺得聽起來很厲害,但基本都是左耳進右耳出,唯獨聽到這里,加重了“激活”兩個字。
在當今的地球通用語里(在三次世界大戰(zhàn)后,拉丁語系和東方語系幾乎完全融合了,形成了當今的“通用語”),“密匙”,“謎底”,“關(guān)鍵”和實體化的“鑰匙”都用的是源于兩百年前的key這個詞,因此她這么說也有著一語雙關(guān)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我們難道持有某種能力或者基因段之類的可以誘發(fā)這樣的激活?”
陸往她身邊大馬金刀地一坐。
艾絲蒂像是沒骨頭一樣順勢就頭往他腿上倒,舒舒服服地枕著他的腿了。
她悄悄伸手捏了捏陸的腿,又悄悄臉紅起來。她的頭發(fā)半遮著臉,無聲地傻樂,心里像是灌滿了蜜似的。
她心想,不愧是我艾絲蒂選的對象,果然不錯,一看就會是個馳騁疆場的好戰(zhàn)士。
“差不多吧……?我的血脈里有著控制和誘發(fā)包括‘異形’在內(nèi)好幾種類似生物的終端性疾病的「鑰匙」,你掌握著控制和誘發(fā)人類以及多種有著蘇美神族血統(tǒng)的外星人疾病的「鑰匙」。你想想看,我們控制著一個種族90%以上人口的生死,對于他們難道不是比武器更恐怖的存在嗎?”
艾絲蒂的眼睛亮晶晶的,說話的語氣跳躍又輕快,甚至有點期待感。
她臉色潮紅,兩個酒窩又圓又深,像是可以盛酒。
說著說著她還做了個打響指的動作,表示「鑰匙」可以在非常短的時間內(nèi)讓一個物種滅絕(參考滅霸)——仿佛不像在說著他們倆掌握著某些種族幾百億人口的生死,更像是在說“我們兩的星座很合,是天生一對哦”。
實際上,她本身的想法也這么簡單樸素。
自己和喜歡的人有共同點,而且是這么稀有(毀滅性武器式的)的共同點,那肯定是上天注定的緣分。
艾絲蒂的解釋相當直白了,不僅說清楚了她為什么被寄生在阿忒彌斯盯上,還說清楚了自己的一些疑問。
陸聽了她的描述,只覺得茅塞頓開。
之前,雖然知道了幕后黑手是黎家那個嫡長子,也開始逐漸對之前設(shè)計和陷害自己的家伙開始收網(wǎng)和清算,他對于“嫡長子為什么要和共濟會合作想殺自己”這件事總覺得有些疑點,似乎有點說不通的地方。
自己這么個在地球的偏遠地區(qū)的倒霉家伙,本來和這群人爭家產(chǎn)毛關(guān)系都沒有,與其殺自己還不如花時間拍老爺子馬屁。
而對方非要除掉自己,還不惜動用了共濟會這樣的關(guān)系,這個行為本身就不是很合理,仿佛殺雞用牛刀——
現(xiàn)在加上艾絲蒂給出的情報,這些不合理的地方突然就說得通了。
之前L對于「鑰匙」的解釋是,或者更準確地說,老爹給他們的說辭是,某些外星人想靠自己的血脈研究出治療他們目前免疫系統(tǒng)疾病的方法,但現(xiàn)在看來,可能對方找自己的原因并不是這么簡單。
如此看來,自己現(xiàn)在對對方的重要性,不亞于百年前第三次世界大戰(zhàn)里,大國總統(tǒng)手里那個可以發(fā)射大量核彈的按鈕——
自己這個行走的武器只要還沒在對方的掌控中一天,對方就得提心吊膽一天。
不僅如此,聯(lián)想起人面樹上的臉之前稱呼自己“神之血”,或者前幾日所得的只有自己可以打開的“諸神黃昏”……
這些東西冥冥中似乎都被這條線索串聯(lián)起來了。
“說起來,你麾下那個叫赫爾墨斯的好像是共濟會的人吧?”
陸摸著她光潔的肩膀問。他這么問有些試探的意思,也沒料到對方會直接回答。
“是啊?!?p> 艾絲蒂倒是挺坦蕩。
“……他好像之前也參與到了對我的刺殺里?!?p> “以后不會了。”
她干干脆脆地打斷了話頭,似乎不是很想繼續(xù)沿著這個方向聊下去。
“是你下的命令嗎?”
“不是啊,我又不是共濟會的人……但你只要知道他以后不會來找你麻煩就是了?!?p> “但你好像聽說過「死神」幽鬼,也知道我母親的名字。”
他像是擼貓似的摸著她細膩的皮膚,順著毛摸似乎讓她很高興,幾乎發(fā)出貓咪開心的那種“呼嚕呼嚕”的聲響——聯(lián)想起之前在她的宴會上無常殺人的場景,當治安官多年的直覺讓他察覺到了艾絲蒂似乎還有些秘密沒告訴他,而她似乎和「匿名者」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艾絲蒂對著他的手臂輕輕咬了一口,被她咬的地方犯著紅,微微有些濕潤,留下淺淺的牙印子。
雖然不介意和陸共享信息,但她對人性太了解了,多少還是擔心對方是不是在利用自己的,怕一下子說完了自己會吃虧。
她心里的算盤打得可響了,這么佯裝生氣,在這么明顯的地方咬他一口,既可以把話題轉(zhuǎn)回來,又像是小動物圈地盤撒尿那樣,算是自己給別的女人提醒說“他是我的”。
“今天是約會,又不是審訊,你怎么問我那么多問題?!?p> 她嘴上這么說著,帶著點怨氣,吐吐舌頭,但是動作還是沒變,還是肚皮朝上地對著他撒嬌。
“……有那么多問題你去問幽鬼呀,問問她我是誰不就知道啦?”
可能是因為俯視的緣故,又或者是自己注射了基因藥劑之后塊頭變大了不少,陸這么低著頭看著她,只覺得她小小一只可愛極了,只得好聲好氣地哄著,不再繼續(xù)問下去。

Lil6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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