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店鋪區(qū)，遠遠就看到茂源齋的周老板踮著腳朝入口張望，看我們過來，忙不迭收回眼神，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老小子，還真是盼著哥們兒挨宰啊，收拾你，真是沒商量！”我心里暗罵道，故意和老鵬放慢腳步，假裝隨意四周看著，高蓉則快步走向茂源齋。這是我計劃的第一步。
“周老板，還等呢！”茂源齋門口，高蓉熱情得和周掌柜打著招呼。
“高老師，您那弟弟考慮怎么樣了，王老板可等著回話呢？您看這都快中午了。?！笨吹礁呷?，周老板的心早已踏實下一半，此時的面露難色完全是演給我們看的。
“里邊說！”高蓉使個眼色，拉著周老板進了茂源齋。
一進門，高蓉便假裝生氣得說道，“周兄，咱們也算老朋友了吧，您說您這是干嗎？”
“高老師，怎么了，您說的我聽不明白啊。”周老板一臉無辜說道，畢竟在行里摸爬滾打多年，這周老板也不是吃素的，已然被高蓉點破也不緊張，還是那張皮笑肉不笑的臉，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高蓉下意識笑笑，她也沒想讓這老小子立馬就全招，接著說道，“您做局，也不該做到我頭上啊?！?p> “什么局啊，高老師，您看您這是說什么??！”周老板招呼高蓉在沙發(fā)坐下，順勢遞過一杯茶，依然在嘴硬，只是不敢正視高蓉的眼神略顯出緊張。
“更不該做到我?guī)煾殿^上！”高蓉接過茶，故意提高語調，無形中又加了一層砝碼，這也是我們之前商量好的，若這老小子不招，就把師傅搬出來。
聽到師傅的名號，周老板果然驚恐得看一眼高蓉，額頭滲出汗來。
這一幕全被高蓉收在眼底，此刻的高蓉勝券在握，從容得品著茶，看著局促不安的周老板，略帶憂慮得說道，“周兄，實話說吧，剛才來的不是我弟弟，是我?guī)煾档闹蹲?，師傅今天忙，才讓我?guī)椭鴧⒅\幾件玩意兒，您可倒好。?！备呷仡D一下，看看更加局促不安的周老板，故意拉長語調，“這要回去他們倆把東西給師傅看，您怎么辦？您讓我怎么交代？”說完嘟起小嘴，一副生氣又無可奈何的樣子。
這下周老板徹底傻了眼，以師傅在古玩圈兒里的聲望和地位，真動起氣來想收拾他一間小鋪子還不是信手拈來，手拿把攥的事情。趕忙虛掩上店鋪門，三步并作兩步奔到高蓉跟前，懇求般說道，“高。。高老師，我的姑奶奶，我也是一時糊涂才做下這件事，看在以往情分上，您一定得幫幫我！”
一個大老爺們兒，又是作揖，又是鞠躬的，看得高蓉直想笑。
“寧兒，你猜的真準，姓周的真關上門了！”不遠處，我和老鵬佯裝閑逛，眼睛時刻不離茂源齋，看到周老板真的如我所料虛關上店門，老鵬滿眼贊許豎起大拇哥。
“周老板，您這是干嗎，你自己做下的事，提前又不和我商量，讓我怎么幫你呢？”高蓉裝作驚慌失措的樣子，一臉嗔怪說道，“剛才差點連我也蒙過去，還給人家講解，賣了我還給你倆數錢呢！”
“只是。。高老師，您是怎么又覺得這畫它是假的呢？”周老板突然察覺哪里不對勁，于是試探得問道，瞇起眼睛覷著高蓉。他可不是省油的燈，這高蓉剛才在正一堂還口口聲聲說這畫是真的，還指出真在什么地方，怎么眨眼功夫，就說這畫是假的，還能看出是自己和王老板做局？
“還問我！”高蓉猛然直起身子，瞪著眼睛，“這正一堂有一幅畫是真的嗎，他王文山賣過真畫嗎？”這也是之前我們商量好的，如果周老板懷疑，就往王老板一貫作為上推，不能在畫本身做文章，以免言多必失。
“算了，既然周兄連我都懷疑，這事我也懶得管了，聽天由命吧！”高蓉說著站起身，作勢就要往外走。
周老板最后一絲防線算是徹底被打掉了，趕忙攔住高蓉，陪著笑說道，“姑奶奶，姑奶奶，您可別，您要走了，坤哥怪罪起來，我們可擔不起啊?！笨蓱z兮兮眼巴巴看著高蓉。
“那你說，這事兒怎么辦？”高蓉立住腳，回頭問道。
“高老師，你說怎么辦就怎么辦，我聽你的！”周老板咬咬牙說道，現在他只有一個心思，把這件事化解掉，其他怎么都行。
“我說。?！备呷乜纯粗芾习澹尖庖幌陆又f道，“我說他倆既然看上了，你跟王老板說說，當破爛兒賣給他倆得了，我再給參謀幾件其他物件兒，回去師傅未必就在意！”
這是高蓉臨時起意改變主意，按我的想法，高蓉套出周老板的話兒，來個將計就計，我三十萬買下畫作，高蓉從兩位店家那抽五萬“茶水”，誰知道這丫頭比我還狠，真是小瞧他了。
周老板被高蓉的話一下噎住，為難得看著高蓉問道，“高老師，您說的按破爛兒賣，是多少？”
“五萬！”
“不行，絕對不行！姑奶奶，五萬還不把褲衩都賠光了！你行行好，絕對不行！”周老板的頭搖得像撥浪鼓，又忙不迭作起了揖。
“周兄，我這可是在幫你?！备呷販惤芾习逭f道，“五萬你倆也有得賺，總比日后師傅找你們麻煩強?。 备呷鼐o追不舍，表面是在幫兩位店家，心里卻早已樂開了花。
“這。?！敝芾习迥樕絹碓诫y看，下不了決心，又拿眼前這位姑奶奶沒轍，懇求著說道，“五萬也忒少了點兒，別說我這，恐怕老王那也剩不下多少油水，高老師，您再往上撩撩，我和老王商量商量？”
“那你們就五十二萬賣給他，晚上他們可和師傅一起吃飯，到時候。?！备呷貨]再說下去，抓起包就要往外走，一副氣鼓鼓的樣子。
“別，別，您稍坐，容我們倆商量商量！”周老板趕忙攔住，邊說邊拉開店門，小跑著奔向正一堂方向。
就在周老板開門的一剎那，高蓉悄悄沖我和老鵬比了一個“OK”的手勢，嘴角揚起一絲得意的微笑。
“這丫頭，五萬到手了！”看到高蓉的手勢，老鵬興奮得說道，“我說寧兒，你說你出的主意，五萬她是不是該分你兩萬？”
“不用，晚上我們倆去酒吧，她請客，你看家！”我沖老鵬挑挑眼眉，一臉壞笑。
“去你大爺的！”老鵬一拳捶過來，我往旁邊一躲，順勢還回一拳，就這樣你一拳我一掌打鬧起來。
沒幾分鐘，周老板和王老板一齊走出正一堂的門，王老板懷里還揣了一幅畫軸，正好看到我和老鵬，周老板趕緊招呼一聲，“文老板您來了，店里請！”只是表情怪怪的，絲毫看不出買賣成交的喜悅，王老板也是一臉愁容。
“嗯！”我點點頭，和老鵬一齊向茂源齋走去。
“文寧，按你說的，五萬！成交！”一進門，高蓉正悠閑得坐在沙發(fā)上喝茶，看我們進來，笑著對我說道。
我心里猛然一緊，小姑奶奶，你提成的五萬是你跟周老板私下商量的，怎么對我這挨宰的主顧也說出來了呢，這戲還怎么往下演！心里想著，兩眼瞪著高蓉。
高蓉似乎看出我的心思，也不理會，只是調皮得一笑，接著品起茶來。
兩位店家站在一旁，你看我努努嘴，我看你搖搖頭，滿頭的汗珠卻誰也不肯先開口。
“我說您二位演啞劇呢？”老鵬看得不耐煩，走近兩位店家說道，“我們這姐姐跟你們說了吧，行，畫我們拿走，一手錢一手貨，不行，您留著賣別人，多簡單個事兒！”
“咳咳”我假裝咳嗦兩聲，上前拉一把老鵬，“誠懇”得看著兩位店家說道，“二位老板，考慮怎么樣了，錢，我可是帶著呢！”說著拍了拍衣兜。
王老板瞅瞅周老板，極不情愿得說道，“文先生，知道您是坤哥的侄子，其他話不說了，既然你們真心想要這幅畫，五萬，我們認了！”
“多少！”老鵬不可思議得喊道，這會兒他嘴里要是有茶，能吐兩位店家一身，我也一時沒回過味兒來，忙看向高蓉。高蓉卻如置身事外一般，只顧低頭喝茶，不給我們任何啟示。
“五。。五萬啊，怎么？”王老板估計沒想到我們會是這副表情，也是一臉不可思議看著我們，緊接著說道，“可不能再少了！”
對比高蓉的話和兩位店家的話，我聽出了一點端倪，當即端起架子，“王老板您這可不對，五十萬的畫變五萬，您不是蒙我們呢吧！”
“怎么會，畫還是剛才的畫，絕對是真。?！敝芾习遐s緊說道，只不過“真”字剛出口，便沒再說下去，臉紅著看看高蓉。
我會意得一笑，推一下老鵬說道，“老鵬，驗驗，是不是剛才那幅畫。”
老鵬裝模作樣得走到畫前，卻沒有打開畫，只是小心翼翼摸摸右側畫軸內凹處，點點頭說道，“嗯，是剛才那幅！”
包括我在內，一屋子的人都被老鵬的舉動吸引，饒有興趣得看著他。
老鵬撓撓頭，笑嘻嘻對著兩位店家說道，“您二位可別怪，剛才看畫時我悄悄用指甲在畫軸底下劃了一道，這不是怕你們掉包嘛，咱這也叫先小人，后君子，是不是！”
兩位店家全被氣樂了，我和高蓉同時豎起大拇哥。
“王老板，您這畫我可不敢要了，從五十萬到五萬，您這得多大的謊，這畫還能是真的嗎？”小插曲過去，我挨著高蓉坐下，看看高蓉，又看看兩位店家，板起面孔說道。從進店到現在，高蓉怎樣和周老板談的我想已猜得八九不離十。
周老板沒吭聲，王老板嘴角卻揚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悄悄舒了一口氣。
我心里冷哼一聲，接著說道，“姐，我得回去問問，這古玩行的兩位老板，是怎么把五萬的畫賣到五十萬的?！蔽也恢栏呷厝绾蜗蛑芾习褰榻B我和師傅的關系，故意不提我對師傅的稱呼，表面是對高蓉說，實際卻是說給兩位店家聽的。
一聽我“要回去問問”，兩位店家自然能猜到我去問誰了，臉上愁容立現，一齊看向高蓉，眼里滿是委屈和無奈。
高蓉直起身子，拍拍我的肩膀，大咧咧說道，“我說文寧，你快別為難周、王二位老板了，他們還不是看在師傅面子上，才按收價兒給你，姐姐作保，這畫絕對是真的，若是假的，姐姐賠你三倍還不行！”說著看看兩位店家。
周老板和王老板忙不迭點頭，雖然臉上還有些不情愿，但總比我回去告狀，日后師傅親自過問要好。
“真的是進價，這么便宜？”我狐疑得看著兩位店家，這份狐疑自然也是裝出來的。
“真的是，收的早，那些年走街串巷收價兒低，不過要是再低一點兒可就賠本了?！敝芾习逭f道，兩手又不自主交叉握在一起，估計我再多說一句，就又要作起揖來。
“哎”我輕輕敲著沙發(fā)扶手，嘆一口氣，“既然這樣，那就謝謝二位老板了，誰讓我喜歡呢，真假都是它了！”
王老板似乎還想說什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被周老板拉一下衣角，便沒再說出口，估計是看不得我得了便宜賣乖，大咧咧的樣子吧。
我也顧不得他們怎么想，撿了個大漏，心里早就樂開了花，和高蓉對視一眼，趕緊劃卡，招呼老鵬抱起畫作就往外走。這要是兩位店家琢磨過味兒來，真是能把腸子都悔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