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褚老師家,我們顧不得吃午飯,跟閆叔約好時間,便匆忙向他在渾南的會所趕去。
驅(qū)車走在剛建成的沈營快速路上,搖下車窗,略有些涼意的風(fēng)吹拂在臉上,微微有些刺痛,沈陽的十月,已漸漸冷了,盡管是正值午后。
我仔細(xì)體會著鄭教授在得知自己受騙后驅(qū)車去鐵嶺時,那種痛苦而悔恨的感覺,雖然一個在暮春,一個在初秋,但是一樣的午后,一樣的風(fēng),一樣的刺痛。如果是我,遭受如此大的打擊,還能做到明知是褚家人所為,卻不傷及無辜嗎?捫心自問,恐怕不能,不僅不能,與“褚”字沾邊的,都恨不能斬盡殺絕!這份發(fā)自于內(nèi)心的對底線的堅(jiān)守,足以讓人肅然起敬。
從鐵西到渾南很近,半個小時不到,我們已停在閆叔會所旁的停車場,駐足眺望,灰白色、三米來高的圍墻將足有幾十畝的一大塊地圈在中間,透過圍墻頂端及厚重的金屬大門,依稀可以辨清兩三棟歐式別墅如古塔般矗立其中,頗有幾分威尼斯城堡的味道。
“嚯,閆叔這兒可真氣派!”老鵬鎖好車,眼睛不夠用般四處觀瞧著,嘴里發(fā)出一聲驚嘆。
“那是!”高蓉得意得揚(yáng)揚(yáng)下巴,指向旁邊的一輛摩托車,“知道這是什么車嗎?”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輛銀白色的,如禮賓車模樣的摩托映入眼簾,在一眾轎車中格外顯眼,我和老鵬對視一眼,不屑得撇撇嘴,“不就一輛摩托車嘛,看看它周圍,不是奔馳就是寶馬、奧迪,哪個不比它值錢!”
“切!不懂別瞎說!”高蓉瞪大眼睛反駁道,小粉拳在空中揮舞著,“告訴你倆,這叫本田金翼,純進(jìn)口的巡航摩托,落地五十萬不止,不比那些奔馳、寶馬便宜!”
“什么?五十萬!我的乖乖!”我和老鵬被高蓉的話嚇一跳,兩腳不聽使喚走向那輛叫啥金翼的摩托,彎下腰仔細(xì)觀瞧。
“這也不是金子做的啊,除了三轱轆,比別的摩托大點(diǎn)兒,也沒其他的啊,咋就那么貴!”老鵬邊感嘆著,邊要上手摸摸。
高蓉趕忙攔住他,“別亂動,車主說不定就在旁邊呢,別弄出毛病訛上咱?!?p> “又摸不壞!”老鵬不服氣得嘟囔著站起身,貪婪的眼神卻怎么也不肯從車身移開。
愛車是男人的天性,尤其是能駕馭這樣一輛如巨獸般的摩托,絕對是每個男人夢寐以求的。我走到老鵬跟前,拍拍他的肩膀,“不就五十萬嘛,這筆生意成了,咱倆一人買一輛!”
“不許反悔!”老鵬回頭用食指點(diǎn)著我,眼里充滿期盼。
“一言為定,駟馬難追!”我握住他的手指,用力搖了搖。
“我說你倆,你一輛,我一輛,怎么就把本大小姐忘了!”聽到我們倆的對話,高蓉雙手掐腰,柳眉倒豎,一副氣鼓鼓的樣子。
“哈哈哈,忘不了,忘不了,沒我們的,也得有你的!”我和老鵬壞笑一下,趕緊過去獻(xiàn)殷勤。
“這還差不多!”高蓉說著調(diào)皮得眨眨眼,眼中的得意更盛了。
就在這時,一個保安穿著的人向我們走來,剛一走近,便立正,打一個軍禮,“先生女士,您好,請問您找誰?”
“你好,我們找閆淑新閆總,剛剛打電話預(yù)約過?!蔽叶Y貌得回答道。
“請問您是文寧先生嗎?”保安接著問道,態(tài)度更加恭敬,顯然閆叔提前交代過。
“是的,我是文寧,這是我的兩位搭檔,高蓉、趙鵬?!?p> “好的閆總正在球場打高爾夫,他交代過,文先生和朋友過來,可以直接去球場,他在那里等您們?!北0舱f完,拿起對講機(jī)交代兩句,不大工夫,厚重的鐵門敞開,一輛四座敞篷高爾夫車朝我們駛來。
“文先生請上車!”保安恭敬得打開車門,躬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好的,謝謝!”跨上車,我從心底對閆叔生出一絲好奇,眼前的會所,從布局到裝修都極為考究,絕不是一般人能來的,每年僅是維護(hù)費(fèi)用,就是一筆天文數(shù)字,再看剛才的保安和開車的司機(jī),身材壯碩、腰板筆直,眉宇之間透出一股英氣,一看就是訓(xùn)練有素的軍人出身,能雇傭這樣的人,還讓其服服帖帖、如此禮貌、恭敬,其薪水也是可想而知的,閆叔究竟是做什么生意,能有如此大的手筆?
就在我愣神的功夫,車子已駛?cè)胍淮笃G油油的高爾夫球場,幽長的柏油小徑順著高爾夫球場綿延至遠(yuǎn)方,直至消失在蔚藍(lán)色的天際,隨著地勢高低起伏,兩把大型遮陽傘越來越清晰,遮陽傘下,閆叔一身白色運(yùn)動衣,正和幾位中年人聊著什么,看樣子聊得很開心,時不時發(fā)出一陣爽朗的笑聲。
“閆叔好!”在司機(jī)帶領(lǐng)下,我們來到閆叔休息的躺椅旁,微笑著打一聲招呼。
“呦,來啦,來得挺快?。 遍Z叔邊擦汗邊說道,招呼我們在旁邊的木凳坐下,吩咐服務(wù)員端上幾杯飲料,看我們到來,幾位和閆叔聊天的中年人識趣得打個招呼,便帶著幾個球童退到遠(yuǎn)處。
閆叔也不攔他們,親切得對我們說道,“餓了吧,吃午飯了嗎?”
我狡黠得看一眼閆叔,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說道,“叔,您是做什么買賣的,能養(yǎng)起這么的一間會所?”
“哈哈哈”閆叔聽后大笑起來,舉起食指點(diǎn)著我,戲謔著說道,“小伙子,好奇心不要太強(qiáng),會送命的!”
我不好意得撓撓頭,將目光移向別處,不敢和閆叔炯炯有神的目光對視,欣賞起周圍的綠草藍(lán)天,不再說什么。
閆叔放下毛巾,坐直身子,一臉意味深長看著我們問道,“真的好奇?”
我們彼此看看,說不好奇是假的,可又不知道閆叔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一臉茫然看向他,點(diǎn)點(diǎn)頭。
“好吧,先吃飯,吃完飯我?guī)銈儏⒂^下我的展館!”閆叔說著站起身,沖遠(yuǎn)處打一個響指,一直等候在遠(yuǎn)處的高爾夫車應(yīng)聲向我們駛來。
“展館?”我們不約而同問道,眼中的好奇更盛了。
閆叔沒有說話,沖我們笑笑,率先上了車。
午餐很豐盛,產(chǎn)自日本的和牛排,由頂級烹飪師精心烘烤至七分熟,散發(fā)著誘人的香味,還有奧地利火腿、法式鵝肝、煙熏三文魚,最重要的一道菜,要數(shù)藍(lán)鰭金槍魚刺身,閆叔說,藍(lán)鰭金槍魚可遇不可求,是他得到消息,高價從漁民手里買過來,早上剛從大連空運(yùn)過來的。本來他是請了沈陽最著名的日料師傅,特地邀請幾個好朋友品嘗的(也就是剛才在球場的那幾位中年人),算我們有口福,正巧趕上。
面對滿桌子珍饈佳肴,我們卻一點(diǎn)兒胃口提不起來,真盼著能早點(diǎn)兒結(jié)束,趕緊去我們心心念念的展館。閆叔卻像故意逗弄我們似的,和幾位朋友紅酒配美味,天南海北聊得不亦樂乎,時不時朝我們這邊看一眼,卻絲毫沒有結(jié)束的意思。
終于等到散場,已近下午三點(diǎn),閆叔送走幾位朋友,將我們帶到院子最里邊的那棟三層別墅。
“我也有幾天沒過來了,每次來到這里,心都非常靜,能一個人思考很多事情?!彪S著大門緩緩打開,閆叔感慨般說道。
隨之而來的,是抽濕機(jī)熟悉的“嗡嗡”聲,這是博物館等古物存放處的標(biāo)配,聽動靜,每層都會有,而且還不止一臺。
一盞盞歐式碗燈亮起,雖然燈光柔和,還有些昏暗,但我們依然可以看清屋內(nèi)全貌,隨之不由自主發(fā)出一聲驚嘆,“天啊,我們這是在哪,還是在中國嗎?”
之所以會發(fā)出這樣的嘆息,是因?yàn)閯e墅內(nèi)部完全是仿傳統(tǒng)歐式設(shè)計(jì),或者說,儼然一座大型的歐式博物館,大廳直通到頂,站在一層地面上,抬頭便望見頂層的穹頂,以油畫繪著耶穌升天的圖案。大廳四周,每一層都整齊排列著一個個古樸的紅木展柜,只在門口兩側(cè)落地窗的位置,可以有陽光透進(jìn)來。二層、三層的展柜前留兩面左右的走廊,然后便是木質(zhì)欄桿,門口右側(cè),一組亮漆面木質(zhì)樓梯盤旋而上,通至二層,再通至三層,無論是樓梯,還是地面,木地板軟軟的,踩上去“咯吱咯吱”的,讓人感覺仿佛真的置身一座十九世紀(jì)前的歐洲古堡一般。
這是我第一次覺得自己是那么喜歡轉(zhuǎn)圈,仰頭在原地一圈圈看著,真想把展柜里琳瑯滿目的奇珍異寶全部記在腦海里,邊轉(zhuǎn)邊笑著,如癡如醉。
“慢慢看,別著急”閆叔說著踱到一面展柜前,隨手拿起一個汝窯筆洗仔細(xì)翻看著,愛不釋手,抬頭對我們說道,“一樓是陶瓷器和紫砂,二樓是古籍善本、郵票錢幣和字畫,三樓是金石玉器和珠寶,都看看吧,有喜歡的,我給你們算便宜些?!?p> “哈哈”知道閆叔又在逗我們,我不禁笑道,“閆叔,這些東西都是您的?”
“你說呢?”閆叔意味深長得看向我,眼里閃過一絲狡黠。
“我說一定是!”我還沒開口,老鵬搶著回答道,邊說邊四處踅摸著,“怪不得您能養(yǎng)得起這么大間會館?!?p> “哈哈哈”閆叔再次大笑起來,笑得那樣爽朗,接著招呼我們道,“你們仨,誰對瓷器精通,過來幫我掌掌眼,看看這件筆洗?!?p> 我趕緊推推高蓉,高蓉不好意思得走上前說道,“叔,掌眼不敢說,在您面前可不敢班門弄斧,您若提攜,我們也想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闭f著雙手接過筆洗,老鵬趕忙用手機(jī)打亮手電。
“嗯。。”高蓉將筆洗捧在手上,小心翼翼得來回翻看約么五六分鐘,抬頭說道,“叔,這件筆洗是傳統(tǒng)器型,滿釉裹足,足底可以摸出如芝麻大小的支釘痕跡,符合汝窯燒造特征,再看器面的蚯蚓走泥紋,顏色深,密如蟬翼,可以確定,這是一件北宋時期的汝窯真品,我說的對嗎?”說完用詢問的眼光看向閆叔。
“對,對!”閆叔連連說道,目光、神色依舊那么沉穩(wěn),“不愧是齊老推薦的人,有水平,那你說說,這只筆洗,值多少錢?”
“您過獎了!”高蓉謙虛得點(diǎn)點(diǎn)頭,“嗯。。當(dāng)前汝窯、龍泉窯、定窯和哥窯在國內(nèi)市場很受追捧,受寵程度遠(yuǎn)超明清的青花和粉彩瓷,我保守估計(jì)一下,如果不上拍賣會,這只筆洗能在三十萬上下,上了拍賣會更高的?!备呷卣f完微微含身,目光期待,等待閆叔的回答。
“說的不錯!價位分析很準(zhǔn)確!”閆叔贊許得點(diǎn)點(diǎn)頭,接著說道,“這樣的汝窯瓷器,我這有上百件,這只筆洗,算是小的!”
“什么?!”我們一下子被驚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的天,那得多少錢?!”老鵬不自主得再環(huán)視一圈兒滿屋的展柜,眼里滿是驚奇,發(fā)出一聲嘆息。
“沒細(xì)算過,全加起來,幾十個億,應(yīng)該是有的!”閆叔緩緩說道,聲音平靜,而干脆利落,“孩子們,現(xiàn)在還認(rèn)為這些東西是我的嗎,如果是我的,我還需要再為什么生意而奔波嗎?”
“那您。。”我對閆叔愈加充滿好奇,眼里滿是敬畏,忍不住問道。
“我是買辦!”
“啥,買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