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推尤在吃驚的高蓉,與老鵬對視一眼,暗自點點頭,隨老人進入車棚,走在最后的黑姊喏喏的剛跨進門口的一剎那,門猛得被關(guān)上,屋頂一盞高瓦數(shù)的白熾燈亮起,把原本昏暗的小屋照的四下透亮。
黑姊“媽呀”一聲撲在我的懷里,老鵬與高蓉也下意識緊緊抱在一起。
老人笑笑,在我們警惕的目光中踱到墻角把手洗干凈,之后大咧咧坐在與門口相對的八仙桌旁,捧起一把紫砂壺,邊饒有興致得看我們兩眼,邊悠閑得品著茶,紫砂壺是紫泥的,西施型,強烈的燈光照射下,幽幽泛著啞光,從器型,到包漿,連我這剛?cè)胄械碾r兒都能看出來絕非凡物,不是一個普通修車匠用得起的,更何況像高蓉一樣的行家呢?
偷眼瞄瞄身后,兩個三十來歲的彪形大漢一邊一個堵住本就不寬的門口,一個手里拿跟鎬把,不經(jīng)意在另一只手上輕輕敲著,另一個手里耍把匕首,正獰笑著看著我們。
“前輩,這不是待客之道吧?”我冷冷問道。
“得看你們是不是客!”老人抬眼看看我,輕輕撫摸著茶壺。
“你是松林嗎?”高蓉鼓足勇氣上前一步問道,因為害怕,手始終攥緊老鵬的手,還有點兒哆嗦。
“松林也是你叫的!找死!”身后拿匕首的人大喝一聲,一臉橫肉,瞪著牛眼,匕首“噌”的一聲指向我們。
我回頭看看他,冷笑一聲。
老者向他擺擺手,他這才收起刀子,接著說道,“剛才告訴過你們,松林,是我哥哥!”
“趙文轅讓我們來的!”我開門見山說道,這種場合,絕不是兩個女孩兒適合的,能少說一句,我絕不多一句廢話。
“哦!”老者點點頭。
“他讓我們來取六只爐子,大、中、小各三只?!?p> “嗯!”
“爐子在哪?”
“錢在哪?”
老者一句話,差點兒沒氣得我吐血,按說人家問得沒錯,可我就是個跑腿帶貨的,就類似現(xiàn)在的某團騎手,趙文轅怎么吩咐,我怎么做,您跟趙文轅是一伙的,錢在哪,怎么交易,您就不能打個電話問問嗎?非得“明知故問”得在這兒難為我嗎?
看我臉現(xiàn)怒色,不說話,老者笑笑,再一次追問道,“錢帶來了嗎?”手仍在自顧自撫摸著茶壺,發(fā)出“沙沙”的響聲。
“錢在哪,您得問趙文轅,爐子讓不讓看,憑您一句話!”我沒好氣回道,做好老者再戲謔,立馬就走的準備。
“哈哈哈。?!崩险咭慌淖雷?,大笑起來,身后兩個手下也跟著笑起來。
“笑什么?”我忍不住大聲喝道,心里的氣更盛了。
“怪我!怪我!”老者搖著頭,看著我們,“是我沒把話說清楚!”
“嗯?”我們皺起眉頭,面面相覷。
“梅丫頭給你們的三百萬,帶來了嗎?”
“呵呵!三百萬現(xiàn)金,我會拎著滿街跑嗎,你這地兒又這么難找!再說了,錢我可不能給你,回去跟姓趙的沒法交代!”
“哦!”老者恍然大悟般點點頭,接著點點門口兩個手下,“給老三打個電話!”其中一個應(yīng)聲,撥出號碼,恭恭敬敬遞到他面前,又退回原處。
“這幫家伙,規(guī)矩還真多!”我心里暗罵一句。
老者故意把電話向我們舉起,按下免提,“喂,二叔?”電話那頭馬上傳來趙文轅的聲音,對,沒錯,是趙文轅的,那冰冷而沉穩(wěn)的聲音,我一輩子也忘不了!
“老三,金錠的錢我留下了!”老者吩咐道。
“嗯!”趙文轅像回答上級命令一樣回應(yīng)道,干脆利落又滿含恭敬,頗讓我們感到意外,還沒聽他如此說話過,敢情他也是個卒子!
緊接著便掛斷電話,老者抬眼望著我們,抿著嘴唇,似笑非笑,只有手掌與紫砂壺“沙沙”的摩擦聲和先前一致,毫無改變。
“既然趙老板發(fā)話了,我這沒問題,錢立馬就能給你們,還省得我們往回帶了!”我揉揉鼻子,無所謂般說道,“不過有一點,我們的傭金趙老板只給了五萬,還差十萬,是不是該扣下,還是您另給我們,這個咱得說清楚!”
“你還挺會做生意的!”老者緩緩?fù)鲁鰩讉€字,嘴角揚起一絲微笑。
我攤攤手,沒說話,一副你愛怎么想就怎么想的態(tài)勢。
“扣下吧!”老者斜倚向座椅靠背,淡淡說道,似乎根本沒把這十萬的小錢當回事,說完又指指門口拿匕首的人,“大剛,一會兒你去跟倆丫頭取錢,記得帶上驗鈔機,梅丫頭可鬼著呢!”
“哎!”那人應(yīng)一聲。
又指指另一個手下,看看我和老鵬,“二強,你帶他倆去看爐子,按老規(guī)矩辦!”
“等等!”沒等那人應(yīng)聲,我便打斷老者的話,這讓老者十分不悅,手里的動作戛然而止,冷冷看著我,可能他“頤指氣使”習(xí)慣了,從沒想過,我還會有異議?
我笑笑,不管他如何反應(yīng),緩緩說道,“我們四個不能分開,您剛才的安排恐怕不妥!”語氣平靜,卻不容商量。
“哦?”老者笑笑,眼神里閃過一絲冰冷,“路途遙遠,恐怕不分頭去辦,今天辦不完這兩件事啊!”字字透著壓力。
“那就分兩天辦!既來之,則安之,我們有的是時間,您說呢?”我馬上回道,揚起臉,與老者對視著。
“呵呵!”老者抿抿嘴唇,冷笑一聲,似笑非笑的表情頗顯城府,“好吧!看來也只能如此了!”
。。。
離開修車鋪,老者兩個手下驅(qū)車帶我們返回賓館取錢,期間一句話也不說,始終冷著臉,就跟我們欠對方錢似的,他們不搭理我們,我們也懶得搭理他們,裝深沉,誰不會?況且跟兩個嘍啰,我們也沒什么可說的!
“哎,什么時候去看爐子?”交接完錢款,兩人臨出門時,老鵬板著臉問道。
“等電話!會有人聯(lián)系你們的!”先前拿匕首那個人冷冷回一句,眼里滿是不服氣,也不知道我們怎么得罪了他們兩個,還是他們天生這副倒霉模樣!
一句話惹怒了老鵬,立馬回一句,“滾!”
兩人聽不得,轉(zhuǎn)頭擰著眉,橫著滿臉的贅肉就要沖過來,我“噌”得從被子底下抽出甩棍,指著他們再次喝道,“沒聽見嗎?滾!不會說人話的玩意兒!”
在他們地盤上我們心虛,在賓館里,二對二,我們還是有底氣的!
氣氛燃到了極點,眼看就要爆發(fā),兩人彼此看看,憤憤得咬牙嘟囔幾句,退出門口。。。
“寧兒,你說他們什么時候會聯(lián)系咱們?”等待,是最熬人的,尤其是不知道對方何時來的等待,更熬人!送走兩個瘟神,為了安全,我們果斷換了套間,此刻華霓初上,鄭州火熱而充滿誘惑的夜生活開始了,我們卻一點兒心情都沒有,高蓉、黑姊在里間,我和老鵬在外間,百無聊賴躺在沙發(fā)上,黑姊實在熬不住,幽幽問道。
“估計明天吧,早點睡,養(yǎng)足精神,明天不定會遇到什么呢!”我呷一口啤酒,回道。
“嗯。。睡不著,腦子亂,從沒經(jīng)歷過今天這樣的場面,嚇死我了!”黑姊說著,里屋傳來“嚓嚓”的響聲,像是抱緊了被子。
“哈哈,比那天在龍泉寺還害怕?”我調(diào)侃道。
“還害怕!”黑姊立馬回道,聲音里還帶著顫抖,似乎仍然心有余悸。
“睡吧,睡著了,就過去了。。?!?p> 第二天,自然醒,連續(xù)幾個電影,眼睛都因為疲勞而變得生疼,仍不足以緩解緊張的心情,從日出等到日落,我們眼巴巴盯著手機,還有房間的電話,昨天的老者就像人間蒸發(fā)了般,一點兒動靜也沒有!如果不是裝錢的提包和金錠都沒有了,我們都懷疑這是不是一場夢!
還有嶄新的十沓紅票子就整齊得擺放在我們面前,讓我們確認,絕不是夢!
“寧兒,是不是咱把他們得罪了,他們不找咱了?”老鵬推推我,不自信得問道。
“那還不是好事兒!你還盼著他們找咱??!”我攬過他的肩膀,調(diào)侃般回道。
“不是好事兒!咱們無所謂,他們可拿著黑姊的家人呢!”高蓉豎起眉,嗔怒得看著我們倆,這時我們才注意到黑姊滿臉的擔憂,趕忙改口,“不會的!他們在等,只是咱不知道他們等什么!”
。。。
夜里十一點,沒錯,就是十一點,街上都沒怎么人了,靜悄悄的!就在我們不抱任何希望,準備睡覺的時候,一陣刺耳的電話鈴聲響起,把四個人都嚇了一大跳,為了不錯過老者電話,我把手機鈴聲調(diào)到了最大。
“喂?”看著手機屏幕上一串兒陌生的鄭州本地號碼,我的心“咚咚”直跳,該來的,終于來了。
“恁是文寧嗎?”電話那頭一個冰冷的男聲,標準的鄭州普通話。
“我是!”
“我?guī)ыトタ礀|西,車就在樓下,白色奔馳商務(wù),車牌號XXXXX,下樓吧!”
“嗯!”
“奔馳?他媽還挺氣派!”我心里暗罵一句。放下電話,三下五除二套上外罩,匆匆趕下樓,臨走時,不忘把甩棍揣在身上,還藏了兩把水果刀。。。
老者一伙挺講究,沒像天津吃現(xiàn)席一樣給我們上眼罩,車上只有司機一個人,也沒有“看押”我們的人,這讓我們頗為慶幸,也許還能記住些路標什么的。
可車子一上路,我們就傻眼了,七拐八拐,專撿居民樓叢間的小路走,繞了一個小時也沒出鄭州。
走走停停,黑姊開始暈車,斜靠在我身上,臉色煞白,輕輕喘著粗氣,高蓉也是一臉倦意,顯然早已放棄了記路標的想法。
“哥們兒,還有多遠?”老鵬不耐煩得問道。
“快咧,快咧?!彼緳C回頭看一眼老鵬,“歉意”得回應(yīng)道。
“快了,是還有多久?您行行好,看倆女孩兒暈車暈得都頂不住了,要是還有不少路,就停停車讓他們歇歇吧!”我有些惱怒得說道,不停幫黑姊撫著后背,好幾次拐彎,她險些就吐出來。
“看見前邊那個紅綠燈了唄,右拐300米就到咧!”司機仿佛加大了油門兒,可能他也怕有人真吐在他車上。
“中啊!中??!謝謝恁!”我操著不熟練的河南話調(diào)侃著回道,車內(nèi)幾人瞬間忍俊不禁,連司機也露出“憨厚”的笑容,從后視鏡里偷瞄著我們,氣氛輕松下來,希望這樣可以緩解暈車的癥狀吧。
果然,司機在紅綠燈右拐,幾百米便鉆進一個老舊的小區(qū),走在小區(qū)里坑洼的磚石路上,車速慢了下來,我打開車窗仔細觀察小區(qū)環(huán)境,全是八九十年代四五層高的紅磚樓房,盡管在夜晚,依舊能感受到它們的破舊,依稀還有幾戶亮著燈,沒有任何文字性的標志。
“又碰見一個老手!這地方兒,可真是處心積慮?。 蔽倚睦锇祰@,猛然想起在天津的“佳和旅館”,和在沈陽廢棄的洗浴中心,只是我猜不到,對方的處心積慮不僅在于此,這座小區(qū)距離我們住的賓館不足兩公里,不知是對方有意安排,還是我們誤打誤撞,守在人家的老巢旁。
車子在小區(qū)樓房倒豎第二排停下,司機下車,對我們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噓!人都睡咧,咱輕著點兒,跟我走!”
“中??!中啊!”我小聲回道,老鵬捂住笑狠狠捅一下我的腰窩兒,讓我差點兒沒從車上摔下來。
中間單元,二樓,樓道沒有燈,我們紛紛打開手機手電,摸索著滿墻的“煤氣”“壯陽”小廣告上樓,就像最近流行的探“鬼樓”一樣。
司機上前輕敲左戶的門口,門內(nèi)人連問都沒問,就“吱扭”一聲開了,想來是提前商量好的,一個壯碩的中年婦女映入眼簾,警惕得商量著我們,司機與她耳語幾句,中年婦女點點頭,向我們使了一個“進門”的眼色。
魚貫進入房間,“小伙伴兒們簡直驚呆了!”這是我能想到最貼切的詞,來形容我們當時的感覺。
客廳空蕩蕩的,除了一張沙發(fā)、一臺電視、一個餐桌、幾把椅子,再無他物,兩間臥室,每間靠墻均是一圈兒上下三層的架子,整齊碼放著一摞摞兒和我們拿來一樣的金錠、銀錠,有大有小,錯落有致,還有元寶、器型不一的香爐,幾十只足有,其中一間臥室墻角還放著一個四尺見方的保險柜,單位財務(wù)室用的那種,不知道是放的將軍山挖來的翡翠、玉器,還是放的現(xiàn)金。
高蓉湊近架子,想伸手去摸一只造型精美的香爐,被中年女人粗魯?shù)靡话淹崎_,見高蓉受欺負,老鵬憤憤得看著她,中年女人卻無所謂似的甩甩頭發(fā)。
“喏,這是你們要看的六只爐子!”回到客廳,中年女人指指地上六只棉布錦盒。
我向高蓉使個眼色,高蓉上前依次打開,取出仔細甄別,之后回到我們身旁,輕聲說道,“是老銅,暹羅紅銅,從工藝上看,符合失蠟法鑄造的細膩,東西沒錯!”
“切!”中年女人不屑得瞅瞅高蓉,似乎對她鑒別爐子真假的做法十分不理解。
我笑笑,沒必要和這樣的人一般見識,她們眼里,可沒有什么道理可講!注意到餐桌上有煙灰缸,里面還有抽剩下的煙頭兒,我向老鵬遞個眼色,打算以煙敲門,套套近乎,再仔細瞅瞅屋里的東西。
老鵬會意,誰知煙還沒掏出手,人家便毫不猶豫下了逐客令。。。
回到賓館,一進門,高蓉便嚴肅得盯著我們倆,“這些爐子不能交給梅琪!”
“為啥?”我們仨幾乎同時問道,面面相覷,吃驚得看向高蓉。
“爐子上有銘文,一字值千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