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折辱
宮女行禮退去，洛青辭獨(dú)自走在花叢中，漸漸放慢了腳步。她有些不想過去。
一路花蕊芬芳，卻被其間夾雜的笑言擾了安寧，看著前方路上聚集的人群，她也只得硬著頭皮走了上去。
“你說那四弟也真是的，今日這么好的日子，有小姐主動(dòng)上前跟他打招呼，他竟是理都不理?！?p> “瞧他那副容貌便知，別的本事沒有，這勾引姑娘的本事倒不小，就同他生母一個(gè)樣。”
“老四極少參加宴會(huì)，不知如何應(yīng)對也是正常?！?p> “哼，我看分明是目中無人，他一個(gè)連父皇都不待見的皇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也不知晉華郡主怎么想的？愛圍著他轉(zhuǎn)。”
“可不是嘛，他不過是父皇醉酒和一身份卑賤的宮女所生，誰稀罕叫他一聲四哥？他也配？他被父皇流放到平宣多年，如今回來了也不見父皇對他有所關(guān)心，可見父皇也不過是一時(shí)興起?！?p> “六弟說得不錯(cuò)，皇子公主都以‘景’起名，獨(dú)他不同，光看四弟的名字就知道父皇有多厭惡他了?！薄?p> 聽著一眾皇子議論紛紛，洛青辭不置可否，正欲走過之時(shí)，突然傳來一道言語，“洛三小姐！”
洛青辭停步，向幾人行了一禮。
慶王首先站出，饒有興趣問道：“洛三小姐聽得我們的一番對話，不知心中對我那四弟是何想法？”
洛青辭看了眼四周，賞花的行人不斷，方才的對話定然不止她一人聽到，或者說，幾位皇子本就是在公然貶低。
她隨即笑了笑，“幾位皇子所言不錯(cuò)，四皇子名中‘擇池’二字，不已是論證嗎？可見皇上也未把這個(gè)出身卑下的皇子放在眼里?！?p> 聞言，眾人眼中一驚。
方才在皇上面前膽小怯懦的洛三小姐，竟能說出這樣一番話，足見那位宣王在眾人心中是何等低下地位。
慶王忙點(diǎn)了點(diǎn)頭，“洛三小姐說的不錯(cuò)。聽得此言，想來那些傳言都是有人有意虛構(gòu)，欲要借四弟毀了三小姐的名聲?！?p> “各位皇子慢聊，我先告辭了。”
洛青辭行了一禮，徑直離去。
轉(zhuǎn)角處，她看了眼花叢中露出的黑衣一角，冷笑一聲。
被封王了又怎么樣？還不是坐在幾位皇子公主的最末，也從未聽聞皇上，對他關(guān)切厚待幾分。
宴席之上，就連一個(gè)官家小姐都敢輕言詆毀，如今幾位皇子公然暢談，更是無人阻止，可見他在令夏的日子，也好不到哪兒去。
心性高傲又如何？他是宮女所生，便注定比別的皇子低上一等。
然而洛青辭還未走到宴席，身后便傳來一道急促的腳步聲。
只見晉華郡主一副怒氣，上前伸手便欲打至臉前。
洛青辭雖沒了武功，還是一把抓住了她迎來的手。
見狀，晉華郡主眼中怒氣更甚，“洛青辭，你怎么能當(dāng)眾說出那樣的話？他那么高傲的一個(gè)人，你怎么能！”
聞言，洛青辭目光凜然，冷笑一聲，一手松開了眼前之人的手，“高傲？誰又沒有誰的高傲呢？難不成他身為皇子，身份貴重，他的高傲也比別人的高上一節(jié)？”
沒有人知道，她經(jīng)歷過怎樣的羞辱，又是怎樣從中走出的。
“你！”
晉華郡主欲說無言，只得眼睜睜看著面前之人離去……
席間，歌舞暫歇，四座仍舊一派閑談之語。
“我看姑娘歸來，怎么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聞言，洛青辭看了看自己倒?jié)M了的酒杯，忙收回了手，這才看向來人，“沒什么，想到一些舊事罷了。李兄覺得今日這場宴會(huì)如何？”
此刻，鄰座的孫月溪和二姐不知何處，阿姐在不遠(yuǎn)處與人交談，倒也未有人注意。
李良年眼中一頓，又笑了笑，“今日的宴會(huì)倒比往年熱鬧些，不過我看洛姑娘有些拘束，日后這類宴會(huì)還是推了比較好?！?p> 杯中酒一飲而盡，今后只怕是免不了了。洛青辭笑了笑，“多謝李兄提醒。對了，還未感謝李兄上次回信之事?！?p> “哦，小事而已，”李良年看著酒杯，“日后洛姑娘若再想知道令尊在朝中之事或者別的什么事，也大可來找我?！?p> 聞言，洛青辭心中感動(dòng)，能有這么個(gè)朋友，真是她三生幸事。
“日后只怕多有麻煩，我便不客氣了?！薄?p> 此刻，一華麗宮殿內(nèi)，一美婦人送走了客，正細(xì)細(xì)剪著指甲。
一旁，有一宮人恭然站立，口中不知絮叨著什么。
半刻后，宮人聲音清晰了些，“見眾人仍舊玩笑，晉華郡主怒言一句‘我看誰敢妄議’，便叫眾皇子噤了聲……”
美婦人罷了罷手，輕抿了一口茶，目光看向了院子，笑道：“你說的今日這般場景，倒叫本宮想起當(dāng)年鳳陽大長公主的幾分做派。大長公主自幼矜貴，得先皇獨(dú)寵，金線作履，每箸萬錢，是令夏城中真真的天都貴女。及笄那年，一句喜好牡丹，先皇便令宮人在御花園中種滿牡丹，那一年宮中牡丹獨(dú)艷，百花不開。”
聞言，身旁之人忙回道：“時(shí)過多年，難為娘娘還記得這般清楚。如今大長公主深居簡出，閑散度日，老奴也只有在晉華郡主身上，能憶起一些當(dāng)年的影子。就說今日宴會(huì)上皇上賞的那盞宮燈，上貢的也總共只兩盞呢?！?p> “是啊，都一樣得帝盛寵，一樣喜穿紅裙，目光傲然。”美婦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你說，一個(gè)天之驕女，會(huì)甘愿與一閑散王爺相守一生嗎？”
“娘娘的意思是說，晉華郡主有可能會(huì)助宣王奪嫡？可……”
“晉華郡主這些年深居簡出，也只有在重大宴會(huì)上才露上一面，對城中的王孫公子更是不屑一顧，偏偏這個(gè)宣王回來后對其格外關(guān)心。宣王……”
美婦人念著這個(gè)稱號，眉頭微蹙看著滿庭花蕊，目光深沉……
良辰短暫，佳期有時(shí)。很快，落日西沉，一眾貴人乘車離去。
馬車中，洛清夢低著頭，腦海中卻想著一段剛發(fā)生不久的對話：
“世人只知洛府有大小姐、三小姐，焉知還有個(gè)二小姐？”
“我洛清夢行事無愧，又何求他人知曉？”
“洛二小姐自幼長于侯府，果然知恩圖報(bào)，可你就不想知道當(dāng)年自己父親死亡的真相嗎？”
“皇后娘娘這是什么意思？”
“當(dāng)年南嶺之戰(zhàn)，兄弟二人同赴戰(zhàn)場，結(jié)果一人戰(zhàn)死沙場，尸骨無存，一人得勝歸來，封侯進(jìn)爵。洛二小姐就不覺得奇怪嗎？”……
一時(shí)顛簸，洛清夢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身旁之人一臉疑惑，“怎么了？三妹。”
洛青辭笑了笑，“二姐在發(fā)什么呆呢？我剛問二姐下午去了哪里。”
“哦，”洛清夢亦是笑了笑，“席間有些悶，下午在花園賞花呢?！?p> 洛青辭點(diǎn)了點(diǎn)頭，突然馬車外傳來一道聲響。
馬車停下，洛青漪探出頭來，疑惑地看著一個(gè)宮人打扮的人，“何事？”
來人行了一禮，“洛三小姐有東西落在長慶宮了，景樂公主正在宮門等著，還請三小姐回去一趟。”
洛青漪看了眼旁人，“天色將晚，要不叫侍衛(wèi)跟著去一趟吧？”
話音剛落，洛青辭便開了口，“阿姐，景樂公主親到宮門，我還是回去一趟吧。阿姐回去告訴祖母，我晚些時(shí)候便回府。”
“朝云郡主放心，奴才會(huì)親自送三小姐回府的?！?p> 聞言，洛青漪點(diǎn)了點(diǎn)頭，“一路小心些?！?p> 半刻之后，洛青辭坐上了另一輛馬車。馬車行駛的方向，卻不是宮門。
不久，馬車在一茶樓中停下。
洛青辭看了眼侍從所指的方向，徑直上了二樓，推開了房門。
房門中，一男子負(fù)手而立。她看著那道熟悉的背影，嘴角一笑，“端王殿下，我們又見面了?！?p> 端王轉(zhuǎn)身，眼中閃過一絲驚訝，“洛三小姐似乎并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