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如灼帶著她上了包廂,自己拉開椅子,坐下,順手把歡歡放在腿心,也不舍得放在桌子上。
他抬著下巴,沖她點頭,語氣傲嬌,“自己坐。”
程朝離皺眉,茶杯犬搖了搖尾巴,撒嬌似的,繼續(xù)去盛如灼懷里鉆。
“過來。”
“給她換個名字,這個不好聽?!笔⑷缱铺嶙h道。
聲線低沉,眉目溫柔中又斂著渾身鋒銳的驕矜,像蟄伏在不遠處的幼獸,隨時都可以露出尖利的爪牙。
“就叫……叉燒!”
程朝離眼睫里的瞳孔微微一怔,隨即反駁又嫌棄,“難聽,不要?!?p> 盛如灼自信滿滿且理所當然地在她面前,舉著叉燒,一人一狗互相對視,前者咧開嘴輕笑,十指托著小家伙的前腿;后者搖著尾巴樂,伸出舌頭舔舔。
盛如灼眼睛一亮,“叉燒?!?p> “叉燒?!?p> “叉燒?!?p> 程朝離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看著胡鬧。
“你怎么會來這?!?p> 盛如灼點點叉燒的鼻子,又撓了撓它的下巴,笑,“找你寫論文啊,程老師?!?p> 他抽一個紙杯,下巴指揮她,“非常感謝?!?p> 程朝離默不作聲地倒了一杯水。
“它能喝多少?”
“出來之前剛喂飽,不喝?!?p> “你又不是它,你怎么知道?”
盛如灼單獨倒了一杯,“叉燒,喝水?!?p> 程朝離這頓飯跟著盛如灼在一起,什么也沒學到,也沒寫論文,就給自家狗子換了新名字。
“好了,叉燒,跟你……”盛如灼在第一次送她回家的位置停車,熄火,從她懷里撈過來,舉在面前,再次對視。
“跟我說拜拜?!?p> 盛如灼貼的它很近,猝不及防,舔了一臉,唇角都被舔一片水漬。
“它打疫苗沒?”
程朝離閉了閉眼睛,再次睜開的時候,懶得看叉燒,雙手十指相扣,有些漫不經心地說道,“嗯…”
“是嘛?”盛如灼見她這副模樣,好像自家的白菜被豬拱了似的,自言自語,“叉燒,爸爸不能送你回家了,你就跟著……她…一起回家?!?p> “盛如灼,幼稚死了。”程朝離把它要過來,推開車門,涼風將她的聲音送到耳邊,有些氣?!鞍颜撐膶懞茫l(fā)我郵箱,順便……下周見?!?p> “好噠…”盛如灼眉眼生動,也跟著下車,欠揍地說著,“讓一位單身女士,獨自回家,是我做不出來的事情。”
程朝離步子邁的又快又大,盛如灼借著身高腿長的優(yōu)勢,和她并肩前走,懶散的貴公子悠悠地說著,“慌的步調都亂了,程朝離?!?p> 程朝離腦子有點亂,像一團亂纏的黑線。
回國幾天,她都要覺得自己要智障了。
“盛如灼。”
“嗯。”男生自在地哼了哼,“叫我干什么?”
“你給我趕緊回家。”程朝離在國外也不是沒人追,但像他這樣的,還是弟弟級別的,頭一次碰到。
“到了。”盛如灼沒理會她的話,兀自說著,“知道啦,再見……”
程朝離手里的家伙撲騰地握不住,尾巴重重地打著她的下巴,“叉燒!”
叉燒汪了一聲,哼哼唧唧的被丟進水池里,“你先洗洗冷靜冷靜。”
程朝離把它丟進池里,被甩了一身水。
“叉燒?!彼种貜鸵槐椋嗳嗨男《浜兔兹椎哪X袋,“叫的還挺歡?!?p> 叉燒搖搖尾巴,程朝離襯衣上面沾滿了濕氣,曲線若隱若現(xiàn),好笑又無奈地幫它吹好頭發(fā),送它睡覺。
“行啦,我去洗澡?!?p> 安頓好叉燒,她調好室內溫度,接杯水,去臥室拿了兩片藥,吞下去。
走這幾步,把扣子全解開,丟在臟衣簍。
而叉燒沒睡,跟在她后面,一個抬腿前腳絆后腳,摔個大馬趴。
“你干什么?”程朝離皺眉,點點它的小鼻子,感嘆道,“盛如灼有這么討你歡心嘛?”
程朝離不共情它的開心,指向它的小房子,“回去。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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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明海一家坐在客廳,頭頂?shù)墓庑甭湓谌思缟?,各懷鬼胎地扯皮?p> “明海,她雖說是程家人,可歡歡更是你女兒啊?!眲⒂裰褚贿吙拗?,一邊說,“當初要不是你心軟,她怎么可能還活著。”
程明海眉頭皺著,“你能不能不要再說了,看見就心煩?!?p> “爸,你怎么能這么說媽媽呢?”程亦歡給劉玉竹遞了一張紙巾,不滿地說道,“您為什么一直站在旁邊,連句話都不說。”
程明海噌地一下站起來,指著程亦歡,“誰讓你去找她的。”
“還有你,說是讓我去,結果你怎么做的,看到時候程家拍板誰好看。”
程明海說完,關上門,啪地一聲走了。
頭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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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一周,程朝離將盛如灼的初稿修了修,把幾個不嚴密的地方都替換新的,這樣比較貼著這個概念。
周六。
盛如灼的消息在早上六點送到。
晚上八點,還是老地方,老包廂。
程朝離收到消息的同時,又來了一條新的消息,沒有備注,沒有ip地址,留存的時間是凌晨兩點。
還有一句話。
真巧,那個時間點她剛睡著,要是吵鬧聲再大些,估計又是不睡覺的一天。
程朝離閉了閉眼睛,像是回憶一下。
老包廂。
晚上六點,盛如灼就開始捯飭他的衣著。
傅允帶著談松影先找盛如灼。
談松影一邊給他介紹什么樣的色系穿什么樣的衣服,一邊套他的話。
“這什么人啊,值得你花心思這樣打扮那樣拉票的?!?p> 盛如灼對著鏡子,笑,“戀人?!?p> 談松影和傅允坐在他身后的沙發(fā)上,兩人互相看一眼,傅允開口,“大少爺,你什么時候會這么速度的找個戀人?”
盛如灼最后還是套了一個全黑的襯衣黑褲,外面又穿件沖鋒衣。
“你是準備打架嗎?”傅允說,“影影剛才說的你怎么不換?!?p> 盛如灼眼睫微垂,“或許,我應該表現(xiàn)的更乖一點,說不定程老師就……心動了。”
談松影推推男朋友的胳膊肘,驚訝道,“這真陷入愛河了。”
傅允捏捏她的手,“程老師?你這破小子。”
盛如灼大踏步走過來,頂著一張俊臉,笑的鬼畜無害。
這場景還是和當初傅允認識的他一樣,一身反骨,極其肆意又不可一世。
“允哥。”盛如灼表情認真,“我女朋友好好?!?p> “誰女朋友啊?”周酌探頭,聽見盛如灼嘴角挑起,渾身那股埋著的痞勁兒狠狠地沖了出來。
“我!”
“他!”
三人的指向一致。
周酌摸摸鼻子,“哎呦,我趣!見面禮怎么沒說,老傅嫂子,你倆帶了嗎?”
“不用帶,直接送人脈?!笔⑷缱茝娜莸貜囊慌盆€匙里面挑出來一個,掀起眼皮遞了一個“你懂”的眼神。
“走吧,我去接她,你們先去。”
“哎,路沉舟還沒來?!敝茏锰嵝训溃绊槺恪?p> 盛如灼:“不順。”
傅允攬著談松影出門,“老地方見。”
“我來你家,一杯水都沒喝。”
盛如灼亮亮的嗓音從小至上沖過來,“你不需要?!?p> 談松影:“天哪,竟然有人愿意這臭小子。”
盛如灼轉身表情傲嬌地像個大孔雀,“自然。”
傅允好心提醒,“六點四十三了。”
周酌:“路沉舟還有兩個小時才下手術臺,不要著急?!?p> 盛如灼掏出手機,眉頭一皺,“她可能晚來幾十分鐘。”
周酌:“別介,捎著我!”
盛如灼摸著車鑰匙,昧著良心,嘴毒,“我拉人的,不拉你?!?p> **
程朝離換了一身休閑服,全黑,與夜色相融,有種枯寂破碎又堅挺勁松的感覺。
她按照說好的位置和路線,找到了目標。
晝夜酒吧。
程朝離撥開人群,走到一個角落。
“這里?!币粋€穿著灰色襯衫的中年男性,走到她身邊,低聲說了一句。
她點頭,跟著男性的腳步過去。
“坐。”
他說話的語氣,有些硬,也不近人情。
程朝離笑了笑,不甚在意地拒絕,“不了,我們長話短說?!?p> 男人眼珠一轉,“你說。”
程朝離站在他面前,開口,“你說你有我母親死去的真相?!?p> “當然。”
程朝離側臉對著光,鼻梁挺直,唇紅眉墨,黑色卷發(fā)隨意擼到一側,面上掛著笑,卻讓人覺得猶如黑色深淵,深不見底。
“多少錢?”她直接問了價錢,畢竟交流的時候就說了,他只要錢,面議。
那人比劃了一個數(shù)字。
“多還是少?”程朝離輕問,眼神鋒銳,直直地盯著他。
她這雙杏眼,笑著看人的時候無害又純真,在暗色的酒吧,洶涌的恨意在瞳仁里幽深地看不到盡頭,配著這樣的身高又有冷艷的絕情。
八點,程朝離果然沒來。
盛如灼的眼睛差點沒粘在手機屏幕上。
傅允和談松影、周酌、路柏舟都安靜地坐在沙發(fā)上。
周酌戳了戳路柏舟,“我出去吸支煙,你出去嗎?”
路柏舟下了手術臺,到酒吧時間剛剛好,現(xiàn)在正忙著回病人消息,沒理他。
盛如灼一會兒摸一下手機,一會兒抖著腿,渾身上下都在焦急。
談松影:“你這女朋友去哪了?”
盛如灼攤手,“不知道。”
路柏舟抬眉正眼看了一下盛如灼,“你女朋友?”
盛如灼手握成拳,放在唇邊,“嗯?!?p> 路柏舟聽完起身在周酌走出去之后跟著他后面,到了走廊角落。
“勺子?!?p> 路柏舟抬腿走過去,周酌手里捏著一支煙,煙灰一直在落,看樣子沒動口。
周酌見他過來,用下巴點了點西南方向的位置。
路柏舟順過視線,吵鬧的DJ聲以及如潮水般的叫喊聲此起彼伏,依舊擋不住那抹黑色瘦削與下面格格不入的背影。
“這個夠勁。”周酌彈了煙灰,放在唇邊輕輕研磨,青色煙霧繚繞,徐徐上升,模糊了那人裹在黑色世界的身影。
路柏舟眉頭鎖著,回頭轉身就看到焦急的盛如灼從他們身邊掠過,“我去接她。”
路柏舟點頭,周酌則是笑的賤兮兮,“注意安全哦,叉燒!”
盛如灼還不忘瞪了他一眼,“你給我閉嘴,爛勺子?!?p> 周酌嘆了一口氣,“表弟大了,連尊老愛幼的原則都忘了?!?p> ***
程朝離在酒吧外面買了一包濕巾,擦掉身上的臟東西,靜靜地等著盛如灼,身邊走過一個又走一個酒鬼,沖她吹口哨她也不甚在意,就仔細地擦著手指。
“程朝離?!?p> 低沉成熟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程朝離疑惑,轉身,沒看見,繼續(xù)回頭,等人。
路柏舟走過去的同時,盛如灼已經過去了,熟稔地捉著她的手腕。
指腹摸到她脈搏,程朝離有些不自在,像是自己的心跳被人攥在手里。
“程朝離?!笔⑷缱泼碱^一皺,她手指冒出了很少的血,“怎么了?”
程朝離抽出手,將最后一片濕巾丟了,“下車的時候蹭到了。”
“走吧。”
盛如灼走在她后面,“疼不疼?”
程朝離扭頭,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嗯?”
“我給你說一下他們的身份吧?!?p> “傅允和談松影——情侶,神內醫(yī)生和演員;周酌——我表哥;路柏舟——肝膽外科醫(yī)生?!?p> 程朝離眉頭在聽到路柏舟的名字時動了動。
盛如灼沒錯過那微小的差別。
“程朝離?!?p> “盛大少爺。”
程朝離勾唇,側眸,恢復到原先第一次見面的模樣。
這才打量他,一身明明看不出什么牌子、很難駕馭的衣服,偏偏套在他身上,就顯得很貴氣。
他身材不錯,高挑挺拔,瘦削又有青年朝氣蓬勃的力量。
果然,大少爺這三字沒白叫。
“怎么,你一看就覺得很貴的樣子?!?p> 程朝離說了一句。
盛如灼腦子正徘徊著她手指出血了,痛不痛。
“……你手疼不疼…”
程朝離:“還好,剛才疼,現(xiàn)在早就過了出血時間,已經凝固了?!?p> 在包廂門口,盛如灼掏出來一只創(chuàng)口貼,“把手伸出來,貼上?!?p> 女生的手被輕扯過去,舒展開,五指瑩白細長,傷口在上面有很深的一道,皮肉都翻開了。
她還說不疼?
“這么大口子?”盛如灼說,“不疼?”
程朝離笑,“我痛覺敏感性低,真不疼,不信你掐一下?!?p> 說著她自己上手摸了一下翻開的肉皮。
盛如灼臉色不太好看,聲線壓低,有些生氣,“程朝離!”
“什么大驚小怪的,我都習慣了?!背坛x拿過來,眼睛和眉頭沒眨一下的粘上去,“要是疼,我剛才用濕巾擦的時候,早就成苦瓜臉了?!?p> 盛如灼閉嘴。
“程朝離?!彼謴堊煺f,“以后別受傷了?!?p> 程朝離:“我以后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