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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波，你先帶大家到現(xiàn)場了解情況，我馬上去跟領(lǐng)導(dǎo)匯報?！彼{(lán)主任對波哥說完，便匆忙地跑出會議室。
“都戴上工作證！”波哥吩咐著大家，然后對長輝說：“你去借多一輛車?！?p> 長輝打了一通電話，有些失望地說：“波哥，公車緊缺，借不了。司機室那邊說要提前一天預(yù)約才行?！?p> “那開我車吧。詠林、長輝、少杰跟我走！阿強和小宇開公車跟著我們?！辈ǜ缫贿呎f，一邊拿出了自己還在月供的國產(chǎn)汽車鑰匙。
“又‘私車公用’呀？波哥你的政治站位就是高！只可惜不是黨員呀。”少杰豎著大拇指在調(diào)侃波哥。
詠林用手拍了拍少杰的頭：“就你話多！走吧！”
到了事發(fā)山塘的外圍。
“大家都穿上救生衣，注意安全，聽從指揮！”波哥此時沒有了平日的溫和笑臉，他嚴(yán)肅的表情告訴大家，這次的任務(wù)并不簡單。
他們來到山塘的入口處，這里已經(jīng)停著一輛救護(hù)車和一輛消防車。進(jìn)到山塘壩上，看見森哥和幾位村民渾身濕透地站在岸邊。兩名醫(yī)護(hù)正在收拾著放在地上的急救器材。地上坐著一對中年夫妻，他們從頭到腳都濕噠噠的還在滴著水，男的表情呆滯，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水面上仍在搜救的沖鋒舟，而那女的則低著頭，一直在哭，嘴里還不停地念叨著什么。
“森，怎樣啦？”波哥走過去了解情況。
“這一家三口最近經(jīng)常跑來釣魚，我每次發(fā)現(xiàn)都會勸離他們。剛才更離譜，他們開車?yán)藗€小艇過來，然后直接劃艇到山塘中間釣魚去了。我發(fā)現(xiàn)后馬上用大聲公警告和勸離他們，但不管我再怎么叫，他們就是不搭理我。我想著先打個電話跟詠林匯報情況的，才剛撥通電話，就一眨眼的功夫，他們就掉到水里去了，我和在場的幾位村民馬上過去施救，但只是拉上來兩個大人，小的還沒找著?！鄙鐡u著頭，滿是無奈和惋惜地把事發(fā)經(jīng)過說了一遍。
阿強在一旁聽完后，他怒不可竭地走到那對夫妻面前：“好玩嗎？拿自己和家人的生命來兒戲！好玩嗎？！”
那對夫妻抬頭望了一眼阿強，然后又低下了頭，沒有說話。
小宇過去拉開了阿強：“強哥你怎么啦？”
“阿強！”波哥對著阿強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刺激那對夫妻。
“他的心結(jié)還是一直沒解?！痹伭衷诓ǜ缍呡p聲說道。
在兩年前，剛?cè)肼毥值擂k的阿強是負(fù)責(zé)巡查轄區(qū)內(nèi)水庫的，有一天在步行巡查的時候，他正好發(fā)現(xiàn)對岸有兩名十來歲的小孩在釣魚，其中一人不小心掉水里去了，另一人伸手去拉的時候也不慎下水。
作為退役軍人的阿強，看到這一幕，他急得連衣服都沒脫就直接跳了下水，并用盡了所有力氣才把其中一名小孩拉上岸。而另一名小孩卻沉了下去，怎么也找不著。后來，打撈人員花了大半天時間才把另一名落水小孩拉了上岸。
那小孩被放在岸邊的空地上，頭往上仰，雙手也向上伸著，他保持著這個姿勢直到最后一刻。他當(dāng)時一定是想再看看親人，再看看朋友，再看看這美好的世間吧。但最后陪伴他的只有無盡的絕望，直至一切化為黑暗，心跳停止，思緒煙消云散。
阿強看著眼前這具皮膚發(fā)紫、冰冷而又僵硬的尸體，他悲痛萬分，深感無奈。
……
“找到啦?。?！”沖鋒舟上的消防員一聲大吼，聲音響徹整個山塘。
岸上的夫妻聽見喊聲，馬上站了起來，跌跌撞撞地往岸邊跑去。
“詠林，少杰，你們?nèi)タ粗菍Ψ蚱蓿∑渌诉^來幫忙！”波哥吩咐完，迅速往岸邊跑去。
“是！”全員高度緊張，各就各位。
沖鋒舟快靠岸時，一名消防員拿著繩子往岸上甩去，阿強一手接住繩子，然后和小宇合力把繩子綁在岸邊的石樁上。波哥和長輝從消防員手上一手接過了小孩，轉(zhuǎn)身往岸上跑：“醫(yī)生！馬上搶救！?。 ?p> 此刻的時間仿佛慢了下來，沒有了聲音，也沒有了色彩。波哥和長輝一起抬在手上的小女孩，她扎著小辮子，穿著小白裙，右腳穿著小花鞋，左腳的鞋子已經(jīng)不見了，兩只小手胖嘟嘟的垂下來，慣性無序地擺動著。她像是一道光，像是一道快要熄滅的光。
兩名醫(yī)護(hù)沖了過來，把那道光接了過去。
街領(lǐng)導(dǎo)和藍(lán)主任也趕到了現(xiàn)場。派出所、掛村部門和村委會的工作人員也相繼到來。
那對夫妻悲痛欲絕，詠林和少杰在一旁安撫著。
眾人都小心翼翼地圍著那道光，那道在醫(yī)護(hù)手上想要發(fā)熱發(fā)亮的光，她一閃一閃的......
到最后，那道光熄滅了，再也沒有亮起來。
——那刻，曾想借她一束光。
2
事情處理完，已經(jīng)是晚上8點多。大家在車上一言不發(fā)，也許是累了，也許是被殘酷的現(xiàn)實給打敗了。
“林哥，溺水事故，每年都有發(fā)生嗎？”少杰先行打破了車內(nèi)的沉默。
“嗯，基本每年都有，總有一些自私的人想要挑戰(zhàn)大自然的力量?！痹伭謬@了口氣，側(cè)了側(cè)沉甸甸的頭。
長輝用手拍了拍坐在旁邊的少杰的大腿：“怎樣？是不是心里很不好受？這十年來，我也算是看淡了。”
“這事，我們盡量少提吧，尤其在阿強面前。接下來，還會有一系列后續(xù)的問題等著我們?nèi)ヌ幚?。待會送你們回家后，大家早點休息吧?！辈ǜ玳_著車，透過后視鏡可以看見他疲憊的雙眼。
另一輛車。
小宇坐在副駕位睡著了，阿強開著車。
“我......不想做了，我想辭職了?！卑娡蝗婚_口說道。
部門公車的隔音不是很好，發(fā)動機噪音、鈑金震動的噪音、胎噪音和排氣管的聲音，這些噪音把車內(nèi)的電臺音樂聲給覆蓋了。阿強說話的聲音也不大，但小宇還是被驚醒了，也許是因為話里面的內(nèi)容吧。
“什么？！”小宇睡眼惺忪地看著阿強。
阿強打了打方向盤，拐了個彎：“我覺得我堅持不下去了，這工作讓我很壓抑?！?p> “今天這事，大家都不好受。強哥，你在三防工作方面也是很出色的，千萬別想太多?！毙∮畈恢腊姷慕?jīng)歷，也想不到用什么言語可以更好地安慰他。
阿強沒有回答。車內(nèi)依然是各種噪音，小宇調(diào)整了一下坐姿，側(cè)頭看向窗外。
今晚是小宇的三防值班，阿強把小宇送回單位，然后停好了車，鑰匙交到小宇手上，他們相互道別后，阿強轉(zhuǎn)身往大院門外走去。
“強哥！我們雖然認(rèn)識不久，彼此也不算是很了解，但我只知道，你有軍人的氣魄，你在我們身邊，我們都會有很大的安全感?！毙∮畛姷谋秤罢f道。
“謝啦兄弟！我收到啦！”阿強沒有回頭，他一邊走一邊舉起右手揮了揮。
現(xiàn)在是晚上9點15分，小宇拖著疲憊的身軀走上樓道，他發(fā)現(xiàn)辦公室里還亮著燈。這么晚還有誰在辦公室呢？
小宇來到辦公室推開門，原來是婷姐和小蕾，她們好像還在忙活著。
“小宇回來啦？”婷姐抬了抬頭，接著又噠噠地打起了字。
“這么晚你們怎么還在呀？”小宇有些疑惑。
“我在加班寫報告，因為今天這事。而小蕾，應(yīng)該是在等你吧?！辨媒闵炝松焐囝^，微笑著看了看小宇。
小蕾的臉馬上紅了起來，她不敢看向小宇：“哪有！婷姐您別胡說！我，我在整理項目的資料啦！”
“哦？什么項目？”小宇走到小蕾的座位旁，看了看電腦屏幕?！澳汶娔X都沒開呢?！?p> “我準(zhǔn)備下班啦，所以就關(guān)機了。”小蕾一直不敢正視小宇。
“走吧小蕾！我送你回去。我的報告也寫好了。”婷姐起身走去打印機拿剛打印的文件。“小宇，你們今天也累了。沒啥特殊情況的話，今晚就在會議室里睡會兒吧?！?p> 小宇點頭：“好的，婷姐。你們回去路上注意安全?！?p> ......
晚上10點，月色朦朧，還刮著微風(fēng)，小宇站在辦公室門外的走廊，仰望著星空。今天的事情一直在腦中不自覺地來回播放。
“叮?！?p> 突然手機信息鈴響，他拿出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小蕾發(fā)來的信息：我到家了，你早些睡。
小宇傻傻地看著手機，又笑了起來。
同一片天空，月色也是朦朧。
藍(lán)主任輕輕地用鑰匙打開了家里的大門，進(jìn)屋后再慢慢把門關(guān)上，然后輕手輕腳地準(zhǔn)備走回房間?！芭尽蔽堇锏臒敉蝗涣亮似饋?，客廳里站著藍(lán)主任的夫人。
“這么晚才回來，累了吧？廚房里的湯我?guī)湍銦嵋幌??！?p> “嗯，謝謝老婆?！?p> 波哥回到家，聽到老婆在房間里罵著孩子：“這道題怎么就這么難？教你多少遍了？”
“好啦好啦，慢慢教吧，別激動?！辈ǜ缥⑿χ驹诜块g門口。
“爸爸！您回來啦！”
“這家伙教他多少遍都還是不會......”
少杰躺在宿舍的床上，拿出手機撥通了家里的電話，他用家鄉(xiāng)話說道：“媽，睡了嗎？我想你們啦！奶奶身體還好嗎？”
他側(cè)翻過身子，眼淚已經(jīng)流了下來：“嗯嗯，我知道，沒事。我就是有點想你們而已，有空我就申請休假回去幾天......”
長輝來到宵夜檔：“老板娘！來兩瓶啤酒！”
“來你個屁！”老板娘從廚房里走出來。
“哎喲，老婆！我逗你玩啦！”
“心情不好嗎？要不，這么晚跑店里來干嘛？”
“是真不好?！?p> “那，如果你們單位領(lǐng)導(dǎo)允許的話，我也允許讓你今晚喝一點酒?！?p> “收到！兩瓶就夠！”
詠林在浴室?guī)秃⒆酉粗瑁骸罢O，你別鬧啦，快洗完早點睡?！?p> “爸爸！你手的皮膚怎么這么黑？”
“太陽公公曬的?！?p> “這里還曬出了一個手表來?！毙∧泻⒅噶酥冈伭执魇直淼奈恢?。
“是哦！爸爸又多了個手表了！賺了！哈哈哈哈……”
詠林的妻子用手扎著頭發(fā)，站在浴室門口說道：“快點洗啦，我要回醫(yī)院上班。兒子洗完還有女兒?？炜炜?！”
“誒！是是是，好嘞好嘞！”
阿強站在陽臺，點起了一根香煙。
“不是說好戒煙的嗎？！”屋里傳來了一把女性聲音。
阿強沒有理會，繼續(xù)大口大口地抽著。
“天天這么晚才回家，都不知道是真的工作還是假的工作！工資低就算了，就不能申請調(diào)個部門？一個月我們能見幾次面？你根本對這個家就是毫無貢獻(xiàn)！”那女性聲音比剛才大了不少。
“不愛待著你就走！”阿強一腳把陽臺門踹開，整塊鋼化玻璃散落在一地。
“你這個瘋狗！沒本事，脾氣還大！這房子我也有份！至今我們都沒兒沒女的，就因為你不行！你啥也不行！”
“對！我不行！”阿強氣沖沖地拿著車鑰匙走了出去。
……
“咚咚咚”
有人敲著辦公室的大門，小宇艱難地從會議室的沙發(fā)上爬起來，看了看手機，凌晨兩點多。
“誰呀？”小宇半閉著眼地走去開門。
門一打開，看見阿強叼著煙，手里拿著兩袋香噴噴的宵夜。
“來！吃東西。”
——家家有本經(jīng)，各有各風(fēng)情。
?。ň嚯x洪災(zāi)還有九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