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旺茲沃思區(qū)監(jiān)獄:(2)
旺茲沃思監(jiān)獄位于倫敦的西南部,其歷史可以追溯到維多利亞時代,無疑是英國最古老且擁擠的監(jiān)獄。隨著時代的推進和犯罪量的增加,原定的1200人的容量,現(xiàn)在恐怕塞下了2000個人還不止。
有限的空間導(dǎo)致了犯人們之間的摩擦更為直接暴力。大大小小的團體拉幫結(jié)派的占據(jù)每一寸空間。這些亡命之徒上到偷雞摸狗,下到殺人放火,旺茲沃思可以說是應(yīng)有盡有。
整個監(jiān)獄的第一層防護是設(shè)置在外圍的鐵絲網(wǎng),鐵絲網(wǎng)上纏滿了鐵蒺藜,人手幾乎沒有能摸上去的地方。而最外圍是九米高的水泥圍墻,圍墻上安置著24小時通電的高壓電網(wǎng)。即便是搭人梯上去也要5個人互相踩著肩膀,更何況上面還有高壓電網(wǎng)。
而在這高墻和棘刺網(wǎng)之間還架設(shè)著多座瞭望塔,這些瞭望塔24小時都有獄警看守,只要發(fā)現(xiàn)里面暴動,又或是有人試圖破壞鐵網(wǎng),他們的扳機24小時都能隨時準備著開火。
這三重保險下來,插翅也難逃。
監(jiān)獄內(nèi)部里面則是由多層磚石結(jié)構(gòu),布局緊湊,牢房沿中央走廊對稱分布,而在這走廊的盡頭,則是獄警們的地盤。
獄警一般就是早上巡查一次,中午巡查一次,晚上巡查一次,剩下的時間要么在宿舍里睡覺,要么在大廳打牌看電視消遣,這里和外面唯一有區(qū)別的就是,一般的罪犯是沒法進來的。
而此時此刻的大廳中間圍坐著三個人,他們每個人的手里都捏著一副撲克,神情緊張。
臺面中間已經(jīng)有了三張公共牌,分別是黑桃k,黑桃q和方塊5。
這樣的一組牌型來到第三輪可以說是沒有任何跟的必要了,這三輪都跟過來的說明要么是詐胡,要么手牌里至少是有一個對子,再大就是三條,再之上就是順子。
兩個獄警在這一輪已經(jīng)棄了,唯獨一個穿著囚犯服的黑人小哥還在和莊家苦苦堅持。
“得了吧艾森,別裝了?!?p> 莊家輕蔑的笑了笑,他此刻手里捏著三張牌已經(jīng)是9,10,J和底牌組成的順子,已經(jīng)捏著百分之99的勝率了,除非這位黑人小哥能變出那百分1的奇跡,也就是皇家同花順。
他顯然是做不到的,因為已經(jīng)結(jié)束的獄警來到了他的身后,看見了他手中那三張不成氣候的234。
“該死的。”
艾森氣憤的說了一聲fuck,隨后把手里捏的那三張234丟在了臺面上。
“他媽的為什么我每次運氣都這么差?!?p> “你的運氣能好嗎?在家里抽葉子都能被警察抓起來?!?p> 一名獄警出言嘲諷,惹得另一個更是哈哈大笑。
作為莊家的那位獄警在收起了賭桌上所有的錢之后數(shù)了數(shù),隨后又丟還給了艾森。
“這是霍德華給你的錢,我是不會要的,牌嘛,玩玩而已?!?p> 莊家似乎很了解艾森的底細,艾森也非常領(lǐng)情,拿起那捆鈔票就往自己的褲兜里塞。
“徐,還是你上道啊,謝了兄弟!”
“艾森,你最近就老實點吧。從高中開始就這德行,多大了還不知道收斂?!?p> 那名叫作徐的獄警搖了搖頭。滿臉對老友不爭氣的無奈。
徐是英籍華人,從小就和移民的父母住在倫敦,他和艾森是高中同學(xué),艾森作為剛果國籍黑人在英國讀書也經(jīng)常飽受排擠,但是無奈于他當時健碩的肌肉幾乎沒有人敢惹他。
艾森則看不慣這些為非作歹,在痛扁了一次那群公子哥的頭目之后,徐的日子就好過了起來。而那被痛扁的公子哥頭目,正是當庭審判長老霍德華之子,霍德華,而其實霍德華也并不知情,那些人就是打著他的名號招搖撞騙。
正所謂不打不相識,學(xué)生時代三人幾乎成了形影不離的好兄弟。
畢業(yè)之后,霍德華繼續(xù)備考法學(xué)院,徐因為曾經(jīng)被霸凌的影響一心想當警察,而艾森則是因為膚色不受待見,畢業(yè)之后找工作四處碰壁,酗酒成性,最后成了一位癮君子。
這幾層關(guān)系層層遞進,才讓艾森坐牢像是度假一般,兩個值班獄警聽見外面有騷亂拿著警棍就出去查看什么情況了,只剩下了徐和艾森兩人,艾森百無聊賴的看著電視,徐則是起身打算去做點什么。
“你去干什么徐?”
“去看看前兩天過來的那個瘋子中國人?!?p> “你不也是中國人嗎?”
“別拿我和他們相提并論?!?p> 徐戴上帽子,他的頭頂上閃爍著的是代表英倫的銀色警徽。
“好吧好吧,又來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那中國人到底犯了什么事情,一進來就要被關(guān)禁閉室?”
“他剛?cè)氇z的時候就不太正常,在檢查身體的時候就像個木頭人一樣一動不動,像是得了失語癥,諾亞和喬治給他打的昏過去了也沒有說出半個字。”
“要打的這么狠嗎?”
艾森剛進來的時候還沒有被徐和霍德華照顧到,所以自然也是被吃了一個狠狠的下馬威,不過憑借他小混混那張七寸不爛之舌,逃過了一大頓皮肉之苦。
所以他深知如果在這監(jiān)獄的第一課中一直保持沉默的態(tài)度,會面臨什么下場。這里不是外面,沒有人會照顧你的感受,服從是這里唯一要做的事情,獄警不會容許這么一個刺頭出現(xiàn)。
“所以你們就把他打的半死關(guān)禁閉了?”
“不然呢?還大費周章的給他從外界找了一個醫(yī)生來診斷他的精神狀態(tài),如果他的精神狀態(tài)真的有問題,只能說他運氣好了,一個人待在禁閉室總比和四五個饑渴的大漢擠在一個棺材房強。”
棺材房嘛...
這個說法雖然有些夸張了,但是艾森剛進去的那幾天確確實實的體會過那個狹小的房間,兩張上下鋪已經(jīng)占滿了整個空間,后面的廁所和洗手池甚至連隔斷都沒有。做什么事情都會被自己的室友看得清清楚楚,如果碰到誰腸胃不舒服,那么這個房間里的每個人都有難了。
監(jiān)獄也不是完全不照顧他們的死活,所以他們白天在外面活動的時間很多,晚上只要老實的回去睡覺,不會有任何事情。
“這維多利亞時代的老監(jiān)獄真不是人呆的,這個人口數(shù)量還不如繼續(xù)用死刑呢?!?p> “埋他們都嫌占地方。”
徐的回答很犀利,他似乎對于罪犯有一種天生的無情。
“埋墓地里至少還是一人一間好吧?!?p> 艾森聳聳肩,開玩笑似的說道。
徐沒有搭理他,而是把他丟在大廳以后快步往審訊室走去,他倒是對于那個中國人的事情比較感興趣。
陳佳楠么...
徐知道那天諾亞和喬治其實是想下死手的,他們根本不在乎一個中國黑戶的命,如果他不主動叫停,他們不會住手。
而且這個人還是殺害了道爾·瓊斯的兇手。
多的是人想弄死他,徐猜測那兩位獄警被人其實已經(jīng)買通了。諾亞是天主教徒,當他每一次手上沾滿罪孽之前,他都會戴上自己的十字架。
以至于徐抓住他手的時候,諾亞覺得松了一口氣,隨后說了一句感謝阿門。
真是奇怪的信仰啊。
總之這個奇怪中國人的命是保住了,這還是他入職旺茲沃思這么多年來接觸到的第一個同胞。
審訊室并不大,但是在進入審訊室之前要經(jīng)過兩道檢查,每一個關(guān)卡都有兩個人持槍看守,要一直采集完指紋,虹膜,DNA采樣和工作證件比對之后才能進去。
這樣繁瑣的檢驗程序徐已經(jīng)習(xí)慣了,三十分鐘之后,他踏入了那個房間。
早期審訊室并不在這里,在監(jiān)獄的另一頭,那是一個黑暗幽閉的房間,這個新的審訊室有一扇朝南的窗戶,所以采光很好,就連地板都是新鋪的仿木,除了桌子還有一些新采買的真皮沙發(fā)。
醫(yī)生早早的就已經(jīng)在里面呆著了,能夠具有評估罪犯心理健康資格的醫(yī)生整個英格蘭都屈指可數(shù),這位胡子發(fā)白,身著筆挺西裝的泰勒老頭,便是這個審訊室的???。
“哎,徐,好久不見了。”
泰勒年歲已高,但是身形筆挺,即便是歲月不饒人的年紀,他的腹部也只是微微隆起,不像是那些大腹便便的官員似的穿個衣服都像是要爆開來。
“審訊怎么樣了?”
“還是不肯說話。”
徐正困惑著,順著泰勒的視線望過去,才發(fā)現(xiàn)有一個人逆著光,站在房間的中央一動不動,他既不坐著,也不說話,只是順著窗子看著外面的天空。
“喂...”
徐其實想要他配合泰勒審訊的,只要審訊過程順利,泰勒就可以給出診斷,無論這個診斷嚴重與否,那都相當于在監(jiān)獄里有了一張可以獲得優(yōu)待的護照。
而如果他一句話都不說的話,那么這場審訊就會作廢,審訊室里有監(jiān)控,他即便是想幫自己的這位同胞,憑空捏造審訊記錄這種事情,徐還是做不到這個份上的。
“陳佳楠的精神受到了不小的刺激,我看過他的案例了,他從審訊開始就沒有說過話了,非常是有可能腦組織損傷。”
“你知道布洛卡區(qū)嗎?”
徐搖頭,腦神經(jīng)方面他一竅不通
“好吧,那是人的腦組織中掌管語言的運動中樞,主要功能是發(fā)發(fā)聲,把自己想說的話通過聲音發(fā)出來。”
“如果他的布洛卡區(qū)因為一些物理,或者精神層面上的刺激失常了,那么就非常有可能導(dǎo)致失語癥的發(fā)生?!?p> “我檢查過他的腦袋外面了,不存在被物理毆打的痕跡。只是你們的那幾個同事是怎么回事?為什么下這么重的死手?幸好沒有傷到要害?!?p> 徐這才注意到陳佳楠的身體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腫塊,特別是右臉那種腫的已經(jīng)快眼睛都睜不開。
泰勒緩緩走到陳佳楠的身邊,隨后攙扶著他坐到了審訊桌前,拿出了一張紙和筆。
“布洛卡區(qū)只是沒法發(fā)聲,他可以通過寫字和你交流。”
“接下來你想問他什么都可以?!?p> 徐也是沒有想到事情會發(fā)展成這樣,他其實并不知道要問陳佳楠些什么問題,你是誰,你是哪里來的,現(xiàn)場發(fā)生了什么?他的心中雖然一直燃著一股正義,但是從來沒有被真正的點燃過,像諾亞和喬治這樣的人渣在局里到處都是,所謂警察不過是披著法律外皮的禽獸。
徐看著那張空白的紙發(fā)了近五分鐘的呆,他突然就回想了很多事情,想起自己被欺負,想起自己從嘴巴里拿出刀片的時候恐懼,想起警察和他說查不了時的絕望。
恐怕沒有艾森他早就已經(jīng)不在了吧。
如果自己運氣再差一點,霍德華不是那么通情達理的人,或許自己就已經(jīng)不在這個世界上了吧。
正是那些人的柔軟和善良幫著他走到現(xiàn)在,徐鼻子一酸,終于在那張紙上寫下了第一個問題。
那天在槍擊案的現(xiàn)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