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門,華年屏退了所有侍衛(wèi)宮女,如今大仇得報,他本該輕松快感,卻不知…為何,這般沉重?
他一步走了十步,不敢靠前,杵在門口,靜靜盯著離自己只有幾步之遙的錦瑟。
只有幾步,他卻感覺,她離他好遠?
仿佛是要抓不住她了…
華年有些慌,連跑上前,左手端著的湯藥都不慎撒了幾滴,他忙又慢下來。
“華年,還不來給我摘蓋頭嗎?”錦瑟笑著問的。
他有些驚,像是啞了,進來未曾說過一言。
離她還有一步之地,他木然站立,不敢再向前一步,漸漸蹲下身子,半跪在地。手觸上她的蓋頭,卻又似針扎,猛地縮回,他有些害怕。
她為何不鬧?
若是她鬧,她向他質問,她打他、罵他都好…
見扯上自己蓋頭的手指忽地又停下,錦瑟有些等不及了,她本就沒多少時間留在這里……于是干脆反手抓住他欲要后退的手往上猛地一掀。
她看著他,明明是剛經(jīng)歷一場惡戰(zhàn),身上卻沒有半點血漬,看來是,處理過了?他一身紅袍,鮮艷欲滴,眼中的震驚明晃晃地暴露在外,劍眉星目,黑發(fā)全部束起,好一個俊朗的少年!就這樣看,誰能想到,這是剛剛還在戰(zhàn)場廝殺,狠戾如奪命的閻王?
“你……”華年憋了半天,終于憋出來一個字。
窗外寒風欲裂,吹得羅幃不住抖動。
他緩緩抬起頭,眼神有些躲閃,看著錦瑟,他的新娘。
一時竟有些恍惚…
面前的小姑娘臉蛋紅撲撲的,像是剛施過胭脂粉黛,頭上還插著那次在集市華年給她買的藍色發(fā)釵,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明閃閃地望著他。
他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只見錦瑟徑直伸出手端向那碗湯藥,仰頭喝下,一氣呵成。
本就滿是不解的華年,此時眼中的震驚快要溢出眼眶。像是被她的舉動驚醒,他猛地攥住錦瑟的雙肩,眼中驚恐萬狀,張了張口,卻又不知道該怎么跟她說。
“錦瑟……”他終于直視她的眼睛,像是想看出些什么。
“對不起…”華年睫毛忽閃忽閃,下面似乎藏著一汪小清泉。
忽地,他又猛地把她摟進懷里,手臂青筋乍現(xiàn),用力地仿佛是要把她融入骨里,不知道為什么,他來之前明明做足了準備,此時此刻,卻總感覺他的姑娘要變成一陣風吹走了…
在天意面前,人類往往如此渺小,他們什么都做不了,也改變不了什么…
錦瑟回摟住他,輕拍他的后心。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華年有些懵,她突然說這個做什么?
“我一直都很喜歡這首詩,在我的時代?!?p> 她的時間不多了…
忽然想到什么,錦瑟的手伸向腰間——是那塊玉佩。
她猛地一拽,緊緊握在手心。
錦瑟想著,怎么說也是來這世界走一遭,怎么也得帶點什么回去,偶然間還能懷戀懷戀吧?
白光乍現(xiàn),一如最開始的模樣,像是有什么把她使勁往前吸,靈魂剝離肉體,只聽“轟”一聲巨響,錦瑟親眼瞧著面前的巨洞慢慢往回縮,慢慢縮成一道縫隙,直致消失…
“這是,回來了?”
錦瑟看著周遭,嗯,正是自家臥室,還是跟穿去前一樣,她正趴在床上看著小說。
緊握著的手心松開一看,錦瑟的心有些空落落的。
什么也沒有…
哀嘆一聲,她驀地往床上一趴,果然啊,她不僅什么都改變不了,她也什么都帶不走…
甚至連個念想都留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