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風(fēng)高,哀風(fēng)怒嚎,我吸干了第九個凡人全身的鮮血,看著他的雙眼失去生命的光澤,渾身的皮膚變得干扁丑陋。
我低語到,還有一個我就可以擺脫這詛咒了。
這是我待在這雪山里的第十年,不生不死,不得解脫。
我叫莫不言,十年前剛滿十五歲。家里只是普通農(nóng)戶,沒有大富大貴,勝在家人安康,溫馨富足。這要感謝當(dāng)朝皇帝體恤百姓,重農(nóng)桑輕徭役,減免了大量賦稅,使得我們這個偏遠(yuǎn)的莫家村也同沐皇恩,只要辛苦勞作就能有好日子過。
我的娘親是個相貌平凡的女子,她自幼失祜,父母雙亡,討飯討到我們村,祖父母看她可憐,正好家中只有爹爹一個孩兒,就留下她一起撫養(yǎng)長大。爹爹年輕時相貌英俊,是全村姑娘們的夢中情郎,任憑給他說親的人踏破了門檻,他卻還是娶了我娘親。倆人青梅竹馬成婚后恩愛十余年,生了我和妹妹兩個女兒,直到我十五歲那年,那年是我人生的斷崖,從天堂跌入地獄。
我與妹妹是一對長得最不像的雙胞胎,妹妹莫不語更像爹爹,皓齒明眸,舞藝高超。而我長得更像娘親,相貌平平,如果非要找個優(yōu)點,那可能是我吹得一手還算好的簫吧。
村長的小兒子毛蛋曾說我的簫藝可以跟縣長大人家的樂伎一較高下。我問他,那不語的舞姿可以與縣長大人家的舞姬一較高下嗎?他搖了搖頭,故作高深:舞姬算什么,不語可與皇宮里的公主媲美!我罵他胡說,他又沒見過公主,他叫我妒婦,讓我不要嫉妒自己的親妹妹。我作勢要睬他家的稻苗泄憤,他說踩壞了要以身相許,我趕忙又把腳收了回來,心想這傻小子倒是不挑,我還要挑個長得好看的少年郎呢。
十五歲那年的春天,草長鶯飛,一夜之間,桃山上漫山的桃花盛開,不語早早把我叫醒,說要上山挖野菜回來包包子吃,我知她是貪玩,巧的是,我也貪玩!我倆說走就走,一人跨一個竹藍(lán),攜手上山。
我正念叨著是野菜雞蛋的包子好吃,還是野菜豆干的包子好吃,不語已經(jīng)等不得了,急急得奔著桃花林跑去,我見狀也跟著奔跑起來。
剛跑進(jìn)了桃林,我突然被一個木頭絆住,重重得砸到了地上,這一下摔得我緩了好一會兒爬不起來,我摸了摸身下的木頭,不對,怎么是軟的呢?待我爬起來,仔細(xì)查看,這……這哪是木頭,這分明是個人呀。
只見這個人趴在地上,黑色短衣打扮,我摔在他身上都毫無知覺。我跟不語合力把他翻過身來,看似是個俊秀的少年。我伸手嘆他鼻息,嗯還有氣兒,我沖不語點點頭示意他還活著,不語站起來狠狠踢了他一腳,少年毫無反應(yīng),不語說,看來是昏過去了。我驚嘆不語真
是個聰明人!
別看我跟不語操作夠猛,我倆畢竟還是兩個纖纖女子,要把這個少年抬下山去送醫(yī)還是沒有那個實力的,我倆只能隨便找了個草席,勉強(qiáng)把他拖行運到了山上桃園看守的小屋里?,F(xiàn)在桃花始開,看守只在桃子成熟的時期來住一陣兒,是以屋內(nèi)沒人。
我倆站在床邊觀察了一會兒,不語說道,
[你看他雖然面色慘白,但是并不瘦弱,應(yīng)該不是乞丐或者饑民。]
我點點頭深覺有理,
[那為什么他衣衫蒙塵,蓬頭垢面的呢?]
不語聞言,走上去對少年上下其手。
我心想,還得是我妹妹,見到有姿色的少年郎是真不挑時候啊。
不語把少年從頭摸到腳,摸出了一張圖。
我湊上去看到,圖上山川河流,還有文字標(biāo)注。
我倆同時開口,[啊,是地圖!]
我倆只是村里的兩個鄉(xiāng)野丫頭,本不該識字,但是娘親教會了我們讀書寫字,她說是小時候外祖父教她的。我們私下問過,外祖父家是不是很富貴呀,娘親只是搖頭。
不語認(rèn)真得在地圖上尋找,我問她找什么呢,她說找莫家村。
哈哈哈,這個傻丫頭,小小莫家村,在地圖上只是一個點兒吧。我也不點破,隨她找去。
我認(rèn)真得端詳起這個少年,他的衣服有些破舊,但是都是正常的破損,身上也沒有傷口,臉色有些蒼白,還算正常,不像是得了重病,究竟為什么會昏迷不醒呢。我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到頭。
誒,才發(fā)現(xiàn),這少年眼晴挺大的嘛,剛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剛才是閉著的,那現(xiàn)在……
[媽呀,活了!]
嚇得我后退好幾步,拽住了不語。
不語被我突如其來的叫聲嚇得地圖都扔地上了,一把抱往了我。
我兩個湊在一起,盯著少年,少年眉頭漸漸皺起來,掙扎著坐起來,也盯著我們。
[你們是誰?]
[你又是誰?]我太大著膽子問他。
少年愣住了,仿佛也在思考他是誰的問題,沉吟說道,
[我跟我爹吵架跑出來了。]
[你爹又是誰?]不語追問。
[我爹,他就是個賣餛飩的,還天天讓我讀書考進(jìn)士,我才不呢,我要游歷天下,見大好河山。]
[你剛剛是怎么了?]我試探著問。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趕路有點累吧,一下子睡得沉了些。]
[你那是睡覺?你那是昏迷吧!]不語驚咤道。
[我又沒受傷,怎么會昏迷,不過我現(xiàn)在腰有點疼。]
少年揉了揉腰,試圖站起來。
這肯定是不語那一腳給踢的。我們彼此對視一眼,默契得沒有言語。
[誒,你倆別傻站著了,有沒有吃的啊,睡了一夜,我都餓了。]
我跟不語還真帶了餅子,打算一會兒玩累了墊肚子的,聞言拿出來給了少年,少年似是有些嫌棄得襟了下鼻子,沒說什么,還是吃了起來。
[我叫莫不言,她是我妹妹不語,這里是莫家村。你叫什么名字呀?你說要見大好河山,那你到底要去哪里?]我試探著問少年。
[我叫玄……宣一,你們知道有一個地方叫阿勒雪山嗎?]
我看向不語,不語搖了搖頭,我門倆最遠(yuǎn)也只是跟爹娘去過縣上。
[什么是雪山?]不語本著不懂就問的精神坦然請教。
[哼,就知道你們村里人啥也不懂。]
[拿來,]我沖他伸出手。
[什么?]
[錢啊,這個餅子,三個金葉子。]
[噗],宣一噴了,[你搶錢???]
[沒錢是吧,沒錢就快講講什么是阿勒雪山,免你一個餅錢。]
宣一翻了翻白眼,沒再講什么村里人的屁話。
[阿勒雪山是傳說中的圣山,沒有人知道它具體在哪,只知它在每個月的月圓之夜才現(xiàn)于人間,山上的雪終年不化,籠置在月光如銀的夜色里,安然靜謐,美輪美奐。山上有位雪公主,常年冰藍(lán)色的長紗罩身,瀑布般的銀色長發(fā)垂地,水肌玉骨,美得攝人心魄。]
[哦,所以你是要去阿勒雪山?]我憂然大悟。
[我想起來了,地圖上有這個名字。]不語把地上的地圖撿起來翻看。
[誰讓你們拿我東西的?]宣一急紅了臉,—把奪了過去。
[還不是為了救你嗎?]我最看不慣有人欺負(fù)不語,[你這地圖哪來的,不是說沒人知道阿勒雪山在哪嗎?]
少年收好地圖,抬起頭驕傲得說,[這可是我干辛萬苦偷來的。]
[你是小偷?爹娘說,偷東西的都是壞人。]不語正義感十足。
[你懂什么,我這是為了救雪公主。之前來了兩個人到我爹的攤位上吃餛飩,我聽他們說,在什么地方偷來了這份地圖,要去捉雪公主回來賣給那些達(dá)官貴人玩樂。于是趁他們不注意,我就偷了這張地圖,我爹知道后竟然要把地圖給人送回去,我一氣之下跑了出來,就想著不如去見識見識阿勒雪山到底有多美。]
[你是想見識見識雪公主到底有多美吧!]我無情拆穿了他。
[你們懂什么,鄉(xiāng)野丫頭。]
[那你來這兒是路過嗎?]不語問的也是我想問的。
剛才還不可一世的宣一面色夏雜,[地圖上顯示,這兒就是阿勒雪山。]
?。课腋徽Z對視一眼,不約而同棒腹大笑,哈哈哈哈
[那這個傳說不實啊,應(yīng)該是兩個雪公主吧,正是我與妹妹,哈哈哈哈……]
宣—位羞成怒,[你妹妹還勉強(qiáng)能看,就你還雪公主?]
不語聞言中上去瞪著他,[不許你欺負(fù)姐姐!]
正在不語跟宣一斗雞眼一樣瞪著彼此的時候,門外傳來腳步聲。
[兩個沉默,是你們在屋里嗎?]
我料是誰,原來是毛蛋。
毛蛋沒等到我們的回答,推門而進(jìn),看見屋里的情形,愣往了。
[這是,你家親戚?]
[誰跟他是親戚],不語正在氣頭上。
我跟毛蛋簡單說了宣一的事,意外的是,毛蛋竟聽說過阿勒雪山,只是他說,雪公主是犯了錯被天上的神仙懲罰禁足在雪山上,永世不得離開。
[美麗的人,不是應(yīng)該很善良嗎?]不語疑惑。
毛蛋故作高深,[這就不對了,不能以貌取人,美貌跟善良沒有必然的聯(lián)系,不然你看不言,沒有美貌,難道就不善良嗎?]
[你!]不語氣得結(jié)舌。
我瞅準(zhǔn)機(jī)會,一腳踹在毛蛋屁股上給他踹個狗吃屎。
[你從何處得知阿勒雪山的故事?]宣一拉著毛蛋問。
[當(dāng)然是我爹說的,我爹是村長,他什么都知道。]
[我可以去你家拜訪你爹爹嗎?]
[當(dāng)然可以,那我們得先下山。]
[誒,毛蛋,你怎么會來找我們?。縘我納悶。
[在這種場合,請叫我莫見軒。]
哦,對了,毛蛋是小名,這貨大名叫莫三郎,被他爹送去學(xué)堂上幾年學(xué),取個表字見軒,文縐縐的根本不懂什么意思。
[我看山上桃花開了,去你家找你們來山上玩,結(jié)果你娘親說你們早就上山了,我一上午轉(zhuǎn)遍了桃山也沒見你們,就猜你們肯定在這兒。]
[你說雪公主是犯了錯才禁足在阿勒雪山,她犯了什么錯?]
宣一還在想著雪公主的事。
[額,我也不清楚,還是小時候偶爾晚上淘氣不睡覺,爹會說,再不睡覺,雪公主就來抓你去雪山,雪公主捉了一堆小孩,專門吃小孩。]
聞言不語先打了個寒顫,我也汗毛直立。完全想不通冰肌玉骨的美人怎么成了吃人的妖怪。
宣一眉頭緊鎖,不再言語。
我們一行四人出了小屋,朝山下走去。
毛蛋不知何時擠在了我跟不語之間,神神秘秘得跟我嘀咕,
[你不覺得這個人雖然長得不錯,腦子有點不太正常?]
我翻了翻白眼,[傻子都能看出來好吧?腦子正常的人會去找什么虛無縹緲的雪公主?]
毛蛋神情放松了些,繼續(xù)說到,[但是他也不像是餛飩攤主的兒子,他沒有那么的……市井之氣。]
我聞言道,[只要臉夠帥,那自然是跟什么市井之氣、鄉(xiāng)村之氣都沾不上邊兒??!]
毛蛋恨鐵不成鋼得瞪了我一眼,疾走幾步跟宣一走在了一起,我跟不語樂不得他不來煩我們。
毛蛋家在村子的中間偏南的位置,我家在村子邊上離桃花不遠(yuǎn),故而先到了我家。我想著先把竹筐放回家,剛走到院子里,就聽到爹娘屋里傳來哎呦哎呦的呻吟聲,我趕緊跑進(jìn)去查看。
[爹,娘,你們怎么了?]
不語緊跟著跑進(jìn)來,只見爹半躺在床上,娘趴在地桌上,都是一臉的痛苦模樣,不住得呻吟。
我上前扶起娘,這才看到她的左臉如長了鱗片一般,皮膚寸寸剝開,竟沒有流血,反而成了淡藍(lán)色,我心中害怕,不語也驚得后退了兩步。
[娘,這是怎么了,怎么會這樣呢?]
娘看上去已經(jīng)疼得說不出話來。
我讓不語攙著娘,又去看爹。爹的臉上沒有異樣,卷起的褲腿露出一截小腿,兩個小腿上的皮膚如娘親一般,也剝離成了淡藍(lán)色的鱗片。爹只能摁著大腿呻吟,冷汗順著他的額角往下淌。
毛蛋此刻也闖了進(jìn)來,看到眼前情景,也是驚詫不已,但是他很快鎮(zhèn)定下來。
[不言,你別慌,我們?nèi)フ掖遽t(yī),雖然我們都沒有見過這種病癥,但是村醫(yī)一定有辦法的。]
[對,村醫(yī)曾游歷四方行醫(yī),見多識廣,村醫(yī)一定知道這是什么病。]
毛蛋帶上宣一,急急得去找村醫(yī),我跟不語照顧爹娘。
不一會兒,腳步聲去而復(fù)返,毛蛋和宣一這么快就回來了?
[不言不語,你們快去看看,大事不好了。]
不語著急得說,[我們爹娘都這樣了,還出去看什么啊?]
[不是,不只你爹娘,好像全村,都染上了這個病。]
[哎呀,不好,我要回家看看去],毛蛋轉(zhuǎn)身跑了出去。
我看向宣一,[你說,到底怎么回事。]
[我跟著他出去,走在路上,聽見每家都有呻吟聲,他就進(jìn)了幾家屋子查看,出來之后臉色就變了,他說,雖然部位不同,但是每一家大部分人都出現(xiàn)了這個病癥,我們就趕緊回來告訴你們一聲。你們村怎么回事啊,在流行瘟疫嗎?]
[那村醫(yī)呢,見到村醫(yī)了嗎?]我急切問道。
[應(yīng)該是沒有吧,我不認(rèn)識村醫(yī)啊。]
[真是臉夠帥了腦子就不好使了。]
我讓不語留下來,自己帶著宣一去找村醫(yī)。
村子里果然如毛蛋和宣一所說,各家各戶都有人生病,爹娘的情況算是輕的,更有甚至,全身大部分的皮膚都已經(jīng)鱗片化。
我找到村醫(yī)家,村醫(yī)竟沒有出診,門戶打開,我趕緊沖進(jìn)去。
[村醫(yī),村醫(yī)救命啊。村……]
我所有的話都被堵了回去,因為看到村醫(yī)躺在床上,裸漏的皮膚都已經(jīng)化成寸寸鱗片了。
村醫(yī)的手抬了起來,我趕緊上前。
[這,不是病,這是,詛咒,找……巫……醫(yī)。]
說完這句話,村醫(yī)像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閉上了眼睛,看得出忍受著巨大的痛苦。
[詛咒?巫醫(yī)是誰?]宣一問道。
[村醫(yī)回來之前,所有的村民生了病都會去找她,不過比起治病,她更擅長神鬼之術(shù)。]
[管他擅長什么,趕緊去找啊。]
也只能如此了。我對宣一說,[你先回我家去幫不語,巫醫(yī)那里規(guī)矩多,我自己過去就好。]
打發(fā)走了宣一,我往村的最北處走去,巫醫(yī)輕易不見人,她不想見的人也找不到她。我正想著怎么才能見到巫醫(yī),抬頭就見到巫醫(yī)坐在自家院門前,看來倒像是在等我。
[巫醫(yī),]我趕緊屈身下拜,[請您,救救全村吧。]
[我也無能為力。]
我以為她是對村民有所怨恨,剛要開口,她抬起手來,壓下我要開口的意圖。
[不是我不愿意,而是,我做不到。
[可是,可是巫醫(yī),您看起來,完全沒有收到詛咒的影響啊,您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
巫醫(yī)抬起頭,用她幾乎只有眼白的眼睛望向我,[我自然有辦法自保,那你呢?你為什么也可以不受詛咒的影響?]
[我……]是啊,我如何能夠獨善其身的呢?不對啊,村里本來也不是人人得病的。
[是啊,他們又為什么不受詛咒的影響呢。]
[巫醫(yī),求您了,您就算沒有辦法停止詛咒,但是您一定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對不對。]
巫醫(yī)搓了搓滿是皺紋的手,沉吟許久,終于開口,
[你知道阿勒雪山的雪公主嗎?]
我差點一個趔趄撲地上,我跟你說人命關(guān)天的事,你要給我講神話故事?但是我小小女子,只能聽著。
[嗯,]我點點頭。
[傳聞千年前,天上的神仙和魔族有一場血戰(zhàn),就在戰(zhàn)事焦灼之際,雪仙因為與魔尊有私情,向魔族透露了仙族的作戰(zhàn)計劃,仙族慘敗,眾仙隕落,魔族統(tǒng)治了三界幾百年,直到仙族出了個戰(zhàn)神,大敗魔族,才重新執(zhí)掌了三界。戰(zhàn)后雪仙被眾仙所俘,被判削除神籍,永縛阿勒雪山,不得轉(zhuǎn)世,不仙不人不鬼,在月光照耀時,化為雪人,嘗絕寒入骨之苦,而日光照耀時,皮膚寸裂,嘗凌遲血肉破碎之苦。每日每夜,周而復(fù)始,永不停止。]
[可是,這是給雪仙的詛咒啊,我們只是普普通通的村莊村民,這跟我們有什么關(guān)系呢?]
巫醫(yī)不再開口,只是擺擺手,讓我走。
我知道依她的性子是不會再說什么了。只能往家走去。
回了家,毛蛋也在,他說他爹娘也有了癥狀,問我巫醫(yī)處有什么進(jìn)展,我一五一十告訴了他們。
[看來地圖沒錯,]宣一嘀咕道。
[什么地圖?]毛蛋沒有聽懂
[阿勒雪山啊,這里真的是阿勒雪山。這里有詛咒!]
[那雪公主呢?不對,雪仙呢?]不語竟還真的思考上了。
[當(dāng)務(wù)之急,是我們怎么擺脫詛咒。]我打斷這三個人。
然而回答我的只有沉默。
白天過去,夜晚來臨。村子里的人,真的猶如巫醫(yī)所說,到了夜晚,體溫驟降,摸上去猶如冰雕一般,他們不再呻吟,眼中只有絕望。
一日,兩日,三日過去,除了看著他們?nèi)淌苤侨说恼勰ィ覀儎e無辦法。
這天,我們四個湊在一起,又在討論解決辦法。
[如果這里真的是雪山呢?]我搖搖頭,我也魔怔了,生長于斯,我知道這里只是普通的村子。
[如果這是雪山,那就一定有雪公主。]
毛蛋接著說道,[雪公主才是真正應(yīng)該承受詛咒的人。都怪他,背信棄義。]
[你說什么?]我豁然開朗。
[我說什么了?]毛蛋下意識得做出了防守動作。
[莫見軒,你是個天才!雪公主才是真正應(yīng)該承受詛咒的人,那么,其他人有沒有可能只是被連累的。或許我們離開了這片地界,詛咒就波及不到我們了呢?]
毛蛋的眼神從疑惑到清晰,我們把想法跟不語和宣一說了,他們倆也覺得可以試一試,這三天,我們?nèi)ミ^縣里,那里一切如常,那么只要把病人送到縣里去,如果病人痊愈,就說明我們的猜想是對的。
說干就干!可是我們四個人,要運走全村人實在是不可能,討論過后,決定先把毛蛋的爹娘送出去,因為毛蛋爹是村長,如果他能痊愈,可以調(diào)動更多的資源幫助剩下的村民。
我們找來兩輛推車,毛蛋和宣一負(fù)責(zé)拉車,我跟不語分別在后面推車。
跌跌撞撞,從天亮走到天黑,終于到了縣上毛蛋舅舅家。
[誒,我爹好像好久不喊痛了呢。]
毛蛋在他舅家門口仔細(xì)看了看他爹,只見村長兩眼緊閉,呼吸平穩(wěn),竟是……睡著了?
毛蛋顫抖的手攥住村長的手腕,摸到手腕的溫度,瞬間驚喜,兩行熱淚噴涌而出,我們?nèi)齻€也跟著喜極而泣,成了!竟真的成了,詛咒波及不到我們了。
商量過后,天黑回村里不安全,我們四個就都在毛蛋舅舅家守著他爹娘,只等村長醒了,調(diào)集人手回去救大家。
大悲大喜過后,我根本睡不著,索性坐在門前臺階上看天看月亮。身旁有人坐下,我知道是毛蛋。
[莫見軒,你說以后我們怎么辦呀,村子回不去了,我們?nèi)ツ睦锷钅??]
[放心吧,萬事不都是從無到有的嗎,以前也沒有我們村子呀,也是先人一點一點建立起來的,再說了,無論在哪,我都會……陪著你的。]
話一說完,莫見軒就跑走了。
什么呀,這個人,說些有的沒的。但是我的嘴角,還是忍不住向上彎了起來。
村長能下地后,馬不停蹄得去見了縣長大人,縣長大人十分重視,組織縣內(nèi)搭建流民收容所,還征集了二十輛馬車,五十名縣兵,幫助村民撒離。
我門村百八十戶人家,按照計劃,一天的時間差不多可以搬完。唯—的問題是,不知道這些縣兵進(jìn)了村子地界,會不會受到詛咒的影響。
幾番商討,決定由我們四個人去征集所有沒受到詛咒的村民,將人和財物搬到馬車上,一趟一趟接力運送到收容所。
村長決定按遠(yuǎn)近的距離順序依次運送村民,這樣一來,我們家肯定是落在最后,我跟不語也沒有異議,畢竟我們對村長的決定堅決擁護(hù)。
天快黑了,看著全村的人都送走得差不多了,還是我們四個人,趕著兩輛馬車,回了我山腳下的家里,我們收拾好家里細(xì)軟,攙扶著爹娘分別上了兩輛馬車。毛蛋和宣一帶著爹,不語跟我?guī)е铩D锏臓顩r好了些,還能簡單跟我們說幾句話。
[其他人都走了嗎?]娘問。
不語答道,[是啊,我門們家最遠(yuǎn),所以落在最后了。不過娘放心,再有一個時辰,我們也就到縣上了。]
[那你爹?]娘接著問。
[我笑了,放心吧娘,毛蛋趕車快,估計這會兒都出村子了呢。]
[好,好,好。]娘親似是高興了。
我趕著車,只聽背后不語驚訝到,[娘,您的臉?]
我趕緊回頭看,只見娘親不復(fù)斜靠在車轅上的虛弱,直立起了上半身,臉上的傷口也在迅速得愈合。我驚詫到拉車的馬兒不知什么時候停了下來都不知道。
[言兒,語兒,下車吧,我有話與你們說。]
娘親身姿利落得下了車,看得我跟不語目瞪口呆。
[娘,您沒事了?詛咒解除了?]不語追問著上前。
我跟了上去,心里有了盤算。
[娘,您是不是,知道詛咒的來源?]
娘給你們講個故事。娘親還是那個溫溫柔柔的模樣。
[如今我們這個村子只是茫茫大地上,小小的一處方寸之地??墒窃谇曛埃@里是仙魔大戰(zhàn)的最終戰(zhàn)場,最后魔勝了仙,仙界要追究戰(zhàn)敗之責(zé),可笑的是,為了逃避罪責(zé),最后竟推一個女子出來頂事,污蔑她私通魔君,泄露戰(zhàn)報。呵,這名女子就是雪仙,只因為與魔君有過一面之緣,無憑無據(jù)就受了重罰。罰她在雪山牢籠里千年萬年,不死不滅,日日夜夜遭受詛咒懲罰。雪仙心中恨極,她本掌管這世間的所有冰霜雨雪,如今卻被冰雪反噬自身,這不僅是詛咒,更是極大的羞辱。
一年又一年過去,她從悲憤中冷靜下來,開始尋找出路。漸漸地,她發(fā)現(xiàn)這片水雪大地其實是有靈的,只是這靈向魔。原來是魔君知道了這件事,賜山以靈,希望誘她入魔自救。
魔族嗜血,她決定投其所好,利用自己的美貌和僅存的仙力,取血供靈。雪山也在助她,每當(dāng)有人路過這里,她的詛咒便不會發(fā)作,而她也知道,這時候就是她殺人取血之時。在供奉山靈的時候,她留了一手,每殺一個人,就留一絲血脈,當(dāng)殺到第十個人的時候,十支血脈終于塑成血肉,成為一歲的嬰兒,因為這個孩子身上與雪山吸取的人血同宗同源,雪山便不會要殺他,而雪仙,將自已所有的仙力,美貌,連同詛咒,都注入給了這個孩子,自己則變成了容貌普通的人類,借此逃出了雪山。]
不語被這個故事驚得說不出話來。
我也想不到,原來雪仙受罰是這樣一個故事,突然我想到一件事,
[娘親,您的閨名雪娘是有什么含義嗎?]
[呵呵],娘親笑了,[含義就是,我的一生注定獻(xiàn)給冰雪,獻(xiàn)給那個囚我,困我,現(xiàn)在又重新綁縛我的阿勒雪山。]
[哈哈哈哈],娘親仰天大笑,[我不再受罰,眾仙憤恨,我沒有成魔,魔尊不滿,現(xiàn)在他們都想重新囚禁我,拿這么多人的性命恐嚇我,要挾我,我只是想做個普通人,過完普通的幾十年。難道我受了千年詛咒,不能換來幾十年的安寧嗎?不行嗎,不行嗎?]
娘親的表情前所未有的猙獰扭曲,[我做錯了什么?仙魔大戰(zhàn),我沖鋒陷陣,受了重傷,來不及調(diào)養(yǎng),就被冠以莫須有的罪名囚禁于此。我是見過魔君一面,可是見過他的人,何止千千萬萬,只不過是我掌管冰封之地,少有人煙供奉,性子冷淡,沒有得力的朋友關(guān)系,所以這個罪名冠給我,最合適,最不會有異議。]
娘親似是用盡了力氣,委頓下來,低聲說道,[我什么都不要,我不要報仇,我也不想成魔,我只想做個普通的農(nóng)婦,了此殘生。]
我跟不語早已淚流滿面,沖上去抱著娘親,她曾經(jīng)為仙,手染鮮血,可我們只知,她是天下最好的,我們的娘親。
我們?nèi)齻€哭作一團(tuán),三個女子的眼淚如江水般,想要泄盡了千年的委屈、痛苦、折磨??拗蘅?,模糊間,我看到不語抬起頭,眼神似是不忍,似是抱歉得看著我,而我也許是哭得太累了,不知何時竟睡了過去。
當(dāng)我再醒過來,第一眼望見的便是天上彎彎的月亮,我想看看自己現(xiàn)在在哪,可是我扭不動我的脖子,寒冷從腳底沖貫而上,瞬間把我的心都凍住了,我想打個冷顫都動不了,再這樣下去我會不會凍死?
一夜過去,隨著天空露白,太陽升起,身上的寒意退去,被臉上的痛楚替代,不用照鏡子我也知道。是我的皮膚在寸寸裂開。詛咒,終于還是到了我的身上。當(dāng)我能動后,我掙扎著站了起來,發(fā)現(xiàn)白己還在馬車停留的地方,我走了幾處都沒有發(fā)現(xiàn)有人,看來所有人都離開了。我用盡力氣想走出村子,可是村子邊緣都是大霧,走著走著我就又會回到桃山腳下。我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我出不去了,我就是阿勒雪山新的,雪公主。
一年過去,詛咒日日夜夜不曾停過,娘,不語,你們還好嗎?莫見軒呢?他有找過我嗎?
兩年過去,阿勒雪山上只有一個我,是不是別人都平安了呢?
三年過去,為什么是我,是不語嗎?當(dāng)年她看著我的眼神,定是她做了什么對我抱歉的事。
四年過去了,我偶然發(fā)現(xiàn)自己有了仙力,而一天夜里,詛咒沒有發(fā)作,我知道,輪到我殺人了。
如今,我已經(jīng)殺夠了九個人,這里面有男人也有女人,都成了山上的亡瑰。
感謝我這張險,讓我能夠無往不利。
被丟在這片雪山后,我的樣貌也逐漸發(fā)生了變化,五官似是變化不大,卻平添了一股子妖媚。
今天就整整十年了,不知世事如何,不知我曾經(jīng)的家人如何,不知我何時才能解脫。
還差一個人,我也可以金蟬脫殼,可是被騙了一次的雪山,還會上當(dāng)嗎?
雪山當(dāng)初是為什么成了桃山的呢?我不明白,我在這兒待了十年,還是對它一無所知。
似乎老天世也在眷顧我,到了夜晚,詛咒沒有發(fā)作。
第十個人進(jìn)雪山了?這么快,我竟要湊齊十支血脈了嗎?
我向村口走去,山下村莊還在,也沒有破敗不堪,我可以假裝住在此地的村民,在夜晚的掩護(hù)下他們不會知道,其實整個村子,只有我一個人。
我走到村口的第一家,點亮了油燈,趕路之人,總是自發(fā)走向明亮的地方,尋一個方向。
我坐在桌前,守株待免即可。
[你好,有人在嗎?]
誒,這聲音有點熟悉。
沒有等來敲門的聲音,就在我以為他已經(jīng)走了的時候。房門被一腳喘開,一個提著劍的黑衣男子跨門而入。
來者不善啊,是來取我性命的?這些年,也不是沒有所謂的正義之士要收了我這吸血的妖怪。
我站了起來,準(zhǔn)備隨時應(yīng)敵。
他站在門口,定定得看著我。
不言?是你對不對?
是他?他長高了,也壯了,不再是以前文文弱的呆子,是個身姿挺拔的成年男子了。
[你是來殺我的嗎?莫見軒]
故人相見,都不復(fù)曾經(jīng)模樣了。
[是。]
曾經(jīng)說要一直陪著我的少年如今拿著把刀要取我性命了。
那你動手吧,但是我不會束手就擒,若是你殺不了我,就把你的血都留在這里。
[你就不好奇,你家人如問了嗎?]
[把我丟在這兒,他們有他們的好日子過吧?】
[不語,如今是太子妃了,因為救助太子有功,你的爹娘蒙皇上賜了京城的宅院、奴仆、田地、鋪面,過得很好。」
[太子妃?]我不解,我同不語一起在村子里長大,何時與皇室有了牽連。
[你知道雪山和詛咒為什么找上了我們的村莊嗎?]
[因為我娘就是雪仙,想不到吧,腌臜村婦,竟然是仙。]
[看來你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好吧,當(dāng)年,巫醫(yī)給我講故事顛重我的三觀,娘親給我講故事顛覆我的人生,這次毛蛋給我講故事可能會要我的命,然而我也只能聽著,誰讓咱啥也不知道呢,到底是吃了沒文化的虧。
[當(dāng)年,仙魔大戰(zhàn)……]
[等等,可以不要從這里開始講嗎?再講我都聽三回了,如果你是要講這個故事的話,那我知道,最后雪仙集齊十支血脈,逃出雪山了。]
莫見軒有點無語,可能沒想到我知道的還挺多。
[噗,]看他那傻樣,跟以前無數(shù)次我捉弄他的時候一樣,我忍不住笑了,有點找回了點曾經(jīng)歲月的感覺。
莫見軒被我感染,也笑了,只是只有一下,他依舊面色悲京。
[好,那從雪仙逃走開始講。雪仙也沒想到,她造出的替身,其實也沒有被留在雪山承受詛咒,而是跟他父親離開了。]
[跟他父親?]
[對,也不算是他父親,其實,是雪仙取血的第十個人。也就是當(dāng)今天子。]
[啊?]
[雪仙的計劃其實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當(dāng)時還是太子的天子,他打獵途中誤入雪山故意隱瞞了身份,雪仙急于求成也沒有深究,可是雪山卻知道這是紫微星下凡的天子,他不敢承受真龍?zhí)熳右匝┓?,也不敢留住身上十分之一的血脈與天子同源的玄懿。]
[玄懿?是…宣一?那天子難道不知宣一非他之子嗎?]
[天子在血脈回流之后睜眼見到的便是取了他血的雪仙用他的血脈塑成了一個孩子,他不知道內(nèi)里實情,所以覺得這個孩子算是他的血脈。]
[那他沒有別的兒子嗎,為什么這個來歷不明的孩子成為太子?]
[額,這就涉及到皇室秘辛了]
[見軒哥哥,宣一都當(dāng)太子了,你覺得現(xiàn)在皇室還能有更秘的辛嗎?]
莫見軒耳垂變得粉紅,似是有些害羞。
[天子與皇后感情淡漠,沒有嫡子,只有寵妃李氏生養(yǎng)了三位皇子。前幾年,李氏婢女告發(fā),李氏為了籠絡(luò)群臣,意指后位,不惜出賣色相,與多位大臣有染,三位皇子血脈存疑。幾相對比,宣一反而成了唯一能確認(rèn)是真龍血脈的繼承人?!?p> 我驚得下巴差點合不上來,
[天子任政愛民,不想?yún)s是個吸渣體質(zhì),從雪仙到李妃,要知道普通人攤上一個都遭不住。]
[可能是天子命中無子吧。]
我的注意力回到莫見軒身上。
[可以啊,莫見軒,這樣的皇室秘辛你都能知道,雪仙不知道的事,你都知道,那現(xiàn)在說說,你要殺我的事吧。你背后指使又是誰?]
莫見軒沒有回到我的問題,只是端起手中的劍,遞到我面前。
整個劍身沒有多余花飾,劍鞘古樸大氣,劍柄與劍鞘渾然一體,我不由伸手拔劍,用了全力也沒拔出來,我仔細(xì)端詳劍身上不知什么字體刻了三個字,勉強(qiáng)認(rèn)出是,誅仙劍。
[你娘和不語說,出了村子后你就不知所蹤了,村民們都說,你就是雪仙,所以雪山留住你不讓你離開??晌也恍牛覐男「阋黄痖L大,你性子跳脫,古靈精怪,重視家人。你是活生生的你,音容笑貌在我的腦海里不斷閃回,我不相信這樣的你要去承受什么詛咒。于是我離家尋訪方外之人,學(xué)習(xí)鬼神之術(shù),求問神佛,祈求上蒼,可惜我實在是無用,幾年都沒有一點進(jìn)展。直到有一個人找到了我,講明了內(nèi)情,又給我這把誅仙劍,教會了我用法。]
我瞬間懂了,他不是要殺我,他是在幫我。
[為什么雪山會認(rèn)我為囚?]
[因為你是真正的雪仙血脈,雪山只要困住一個囚徒就可以了,你,你娘,不語,是誰都沒有關(guān)系。]
[所以我娘和不語,他們選擇丟下我。]
[我也是后來不語封妃才想通的,或許你娘、不語、宣一早已達(dá)成了某種協(xié)議。]
[宣一貴為太子,又為什么要來找雪山。]
[因為詛咒畢竟是應(yīng)在他身上,最近幾年,他總是不知何時突然昏睡,而且昏睡的時間越來越長,其實就是詛咒的表現(xiàn),宮中御醫(yī)和民間的神醫(yī)都束手無策,天子判斷應(yīng)該是跟當(dāng)年雪山的經(jīng)歷有關(guān),沒辦法告訴了他實情,讓他來雪山碰碰運氣,或許可以治好這個怪病。]
原來如此,一切都解釋通了,困擾了我十年的問題,都明白了,我終于脫力,坐回了桌邊的長凳。
天空微微露白,我的臉又開始隱隱作痛,我知道新一日的詛咒又要排山倒海而來,十年,三千六百多天,日日不停歇,停下來就是要我去殺人。夠了,夠了,足夠了。我可以忍疼受凍,可我受不了這一日又一日的絕望,未來不知道有多少年沒有盡頭的折磨等著我,還不如,讓一切結(jié)束于今晚。
[送你這柄劍的是魔尊?]
莫見軒苦笑[什么都瞞不住你。]
[畢竟在雪仙悲慘的歲月里,唯一對她有一點憐憫的,只有魔尊。
莫見桿,村子,還好嗎?重建了嗎?]
[放心,都好。]
[那就好,謝謝你這些年為了我東奔西走,謝謝你沒有放棄我。無論有設(shè)有來世,我都會感激你的。]
[不言,對不起,十年了,我還是救不了你。]
[怎會,你能給我一個解脫,這是我多少個日日夜夜,求之不得的。二十五年,我有十五年過得恣意快活,值了!動手吧。]
[好。]
莫見軒捏指成訣,嘴里念念有詞,長劍諍然出鞘,散發(fā)出耀眼的光芒。我站起來,走近草見軒,想要仔細(xì)看看這柄要結(jié)束我性命的長劍,仙劍突然劃出一道長虹之勢刺穿了我,又掛著我刺進(jìn)莫見軒的胸口。我只覺得被撞進(jìn)了他的懷里,然后鈍痛才從胸口傳來,我不住得顫抖。我不可置信抬頭看著他,原來他已經(jīng)比我高這么多了,他避開劍身,擁我入懷。在我耳邊輕聲說,
[說好了要陪著你…終于可以陪著你了。]
我已經(jīng)痛的哭不出聲來,眼淚順著臉龐不斷滑落,我用盡全力回?fù)碇?,如同這十年來幻想過的許多次一樣。
[傻子!有你…陪我,我…很…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