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話 公報(bào)私仇
黃公事一進(jìn)門,一雙眼就巴在紅袖身上來回的梭。那施公事,還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樣。
紅袖直視著他,盡管有微微的顫意,還是勇敢道:“我不會(huì)答應(yīng)親事的,你死心吧!”
黃公事撩袍在長桌坐下:“本官可不是為了私事而來,是吧,施公事?”
施公事道:“我們素來大公無私,自然是為了公事而來。”
“你們東家呢?速速讓她出來!”黃公事的臉一下子就變了。
秦想想將手抄在袖中,緩步走出來:“我們食肆店不大,兩位官爺用不著這般大聲。也不知道兩位官爺再度來訪,是為何事?”
黃公事瞇了眼看秦想想,道:“秦店家還是在室女吧,還沒有嫁人,就這般迫不及待的拋頭露面,在京都里倒是少見?!?p> 秦想想唇瓣彎了彎,卻沒有笑意:“我去開封府衙辦文書的時(shí)候,開封府的官爺沒有因?yàn)槲沂窃谑遗吹臀遥€鼓勵(lì)我好生經(jīng)營。黃公事倒是與眾不同。若黃公事是為了嘲諷我而來,我倒是無所謂。畢竟光憑兩位的唾沫,是淹不死我的。”
“秦店家倒是伶牙俐齒。”施公事緩緩說著,從袖袋里掏出一沓鹽引憑證來,“不過很抱歉,前兒我們回到公廨,才發(fā)現(xiàn)上官又頒布了新的稅法。凡是在水車巷子新開的腳店,須得再購買一百貫的鹽引憑證。”
這是提親不成,惱羞成怒,又想敲腳店一筆。
秦想想看著施公事,施公事的面色極冷,仿佛秦想想一拒絕,他就要將秦想想拖回提舉出賣解鹽司去。
“你們這是公報(bào)私仇!”紅袖忍不住,恨聲罵道。
“大娘子,紅袖便是去死,也不會(huì)讓大娘子再出這筆錢!”紅袖說著,便要朝墻壁撞去。
秦想想眉頭微挑,伸手將紅袖拉?。骸吧少F,你的命可比一百貫值錢多了。當(dāng)然,我們犯不著為了些惡心的蒼蠅而丟了自己的性命。”
秦想想倒是毫不避諱地罵施黃二人。施公事臉色不變,黃公事卻幾乎咬牙切齒了:“秦大娘子還以為令尊是那高高在上的御史大夫哪,真是可笑至極,秦觀瀾一出事,這京城里想讓他死的人能從潘樓排到水車巷子來。本官來提親,已經(jīng)是給了你們天大的面子。本官最后再問你,是吃敬酒,還是吃罰酒?”
王婆子倒吸一口冷氣,原來這些狗雜碎全然知曉大娘子的身份!大娘子是不是早就知曉了,是以才全然不提?
聽完他一番貶低又威脅的話語,秦想想神色不變,抄在袖子里的手只緊緊地掐了掐:“我早就說過了,我不喜歡吃酒。黃公事可真是記性不好。”
黃公事還要說,施公事朝他使了個(gè)眼神,他總算住了嘴,眼睛還要在紅袖身上梭一下。
紅袖狠狠地瞪著他,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
秦想想已經(jīng)從袖袋里摸出一張銀票來:“也不知道提舉出賣解鹽司的官爺,明兒是否又為了針對(duì)我而頒布新的稅法呢?”
施公事皮笑肉不笑地接過銀票,將那沓鹽引憑證扔在桌上:“秦大娘子有一位喜歡四處揭人短還不留情的父親,自然是要承受一些后果的?!?p> 臨走前,黃公事又看了紅袖一眼,搖搖頭:“可惜是個(gè)腦子不靈光的。跟著罪臣的女兒窩在這臭氣熏天的腳店,能比跟著我吃香喝辣的強(qiáng)?”
紅袖都要?dú)饪蘖耍骸按竽镒印?p> 秦想想勸解道:“這不是還有鹽引嘛,待過兩日得了空,拿著鹽引去將鹽運(yùn)回來,錢還是能掙回來的。”
大娘子說得也是。紅袖這才破涕為笑。
又被敲詐了一百貫,秦想想有些心力憔悴,但還是要和他們說一說的:“大家既然跟了我,我也沒什么話好安慰大家的。不過我倒是有句話一定要和大家說?!?p> “能用錢解決的事,就不是事?!彼f。
能用錢解決的事,就不是事。這句話說出來容易,但荷包挺不支持她的。
秦想想都不用算,就知道自己的荷包有多癟。剛賺的五百貫又只剩四百貫了。她腦瓜子疼得厲害,躺在床上也覺得渾身酸痛。
可能怎么辦呢,她又不是像廖浩海那等的世家子弟,沒有累積數(shù)百年的底蘊(yùn);更不是富商巨賈的身份,沒有洞察先機(jī)賺錢的能力。
罷了,想得再多,這錢財(cái)也不能從天上掉下來。
還是好好歇息,明兒還要準(zhǔn)備天盛樓的美食比試呢。
和她比試的,是什么人?南宮問月,會(huì)不會(huì)押她贏呢?
王婆子躡手躡腳的走出去:“大娘子睡了?!?p> 添香看著郁郁寡歡的紅袖,忍不住罵道:“這些人,可真是吸血蟲!”前兒三十貫,今兒一百貫,可真能獅子大開口。
紅袖心情低落,沒有回應(yīng)添香。
添香是個(gè)斤斤計(jì)較的人,又沖口道:“若是他們二人,夜半撞鬼才好!”
“到底是內(nèi)宅見識(shí)淺薄的小娘子,一番嚇唬,就慌了心神?!秉S公事雖然惱怒紅袖拒絕婚事,但又白白掙了五十貫,還是很開心。
相較于黃公事的歡喜,施公事顯得要平靜許多。
二人得了秦想想的一百貫,轉(zhuǎn)頭就進(jìn)了桑葉巷子的紅樓小館。紅樓小館不僅有美食美酒,還有美人。
這一百貫,相當(dāng)于是白來的,二人花得毫不心疼。
此時(shí)二人一人摟著一個(gè)歌姬,吃著美酒佳肴,覺得此生無憾。
“哈哈哈,也不省得,若是那秦大娘子到了提舉出賣解鹽司,知道憑那些鹽引是拿不到鹽的,會(huì)不會(huì)氣得吐血?”酒過三巡,黃公事已經(jīng)微醺。
施公事卻還清醒著,睨了兩眼歌姬,歌姬趕緊退下去。
“在外人面前,可要慎言?!笔┕乱幌蛑?jǐn)慎。
“嘖,有甚要緊?”黃公事不以為意,“她們二人都是我們的老相好了,靠我們養(yǎng)著,還能出賣我們不成?”將來他娶了正妻,可是想將老相好贖身,放在外面養(yǎng)著的。家中有正妻,外面有解語野花,是大盛官員們秘密的流行。
施公事沒再說話。
美酒不錯(cuò),黃公事不知不覺吃多了幾杯,不一會(huì)便覺得尿意緊迫。
他與施公事說了一聲,晃晃悠悠的出門,下樓,很快就到了茅廁。
這時(shí)候沒什么人,黃公事剛要進(jìn)去,屁股忽地被人一踢,整個(gè)人撲向里面。
黃公事良久沒回,這在施公事眼中也是常事。黃公事好色,指不定借著酒意,與老相好共赴巫山云雨去了。
他慢慢地啜著酒,心中估摸著時(shí)辰。
再過須臾,黃公事就要提褲子上來了。
“唰啦!”門一下子被拉開,一個(gè)小龜公神色焦急,伸頭進(jìn)來,“施郎君,不好了,黃郎君在茅廁摔倒了!”
施公事一下怔愣了。什么,這黃過延和老相好胡搞,還搞到茅廁里去了?
見他心不在焉,小龜公又急道:“”施郎君您快去看看呀,那黃郎君摔了滿臉的血!”還有滿臉的不可描述之物,惡心死了!
黃過延自己也惡心得要死。
不過他一見到施公事,便咬牙切齒道:“不知道是哪個(gè)狗娘養(yǎng)的,推了我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