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娘深深地看了齊崢許久,冷冰冰道:“我知你身世悲慘,有著血海深仇。但你也要明白我們眼下的處境:樓主能救你我,就能踩死你我。你如何與我而言不重要,但我不會給你陪葬?!?p> 齊崢有些厭倦地揉了揉眉心,道:“我有我的成算,師姐不必?fù)?dān)心?!?p> 沈幺冷笑一聲:“那你也得有本事讓我不擔(dān)心。”
齊崢抬起頭看她,又垂下眼瞼去看那盤糯米糕,思索片刻,問道:“如果裴小將軍現(xiàn)在回來,你會幫他翻案嗎?”
沈幺沉默了。
齊崢拿起一塊糯米糕,站起身,遞給沈幺,道:“師姐,我尋了她太久?!?p> 沈幺看著那塊米糕,沒接。
良久,她嘆一口氣,道:“別礙著我們的事?!?p> 齊崢把米糕塞進(jìn)她手心,道:“明白?!?p> -
宋南安回到溫府,剛在自己房里坐下,羽書就在門外請。
“大小姐,溫氏族老現(xiàn)下都在祠堂,大人請您過去一趟?!?p> 宋南安微怔,隨后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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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氏祠堂建在京郊,曲徑通幽之處,外人很難找到。據(jù)說這祠堂年代久遠(yuǎn),連同附近一個村落一起,是溫家最早的祖先建的。溫氏一族歷經(jīng)兩朝,祠堂卻在無數(shù)次戰(zhàn)亂中屹立不倒。這倒是引得許多流言,說什么,溫氏一族乃是上天庇佑,天神保護(hù)的。
宋南安先前只是聽說過,從沒來過,如今一來,一看,才知道外頭關(guān)于溫氏祠堂多氣派的傳言,所言實虛。
這不過就是鄉(xiāng)野的土柴房,四周蘆葦和雜草長得比人還高。這地方,充其量也就面積大些。
羽書領(lǐng)著宋南安走到門口,便不再走了。宋南安看了他一眼,也不覺得奇怪。
溫氏祠堂規(guī)矩嚴(yán),外姓者和家仆,一概不許入內(nèi)。
她拎起裙擺,跨步走進(jìn)去。
正前方擺著黑壓壓的祖先牌位,蠟燭燃燒在各個角落,照得整個祠堂一股陰森森的鬼氣。左右側(cè)各擺了三把藤木椅,中間放一小案桌子。四周墻壁上畫了壁畫,燈光太暗,她看不清。只看到壁畫前面一些人影。
六把椅子,只坐五個人。
南安走到正中央,行跪拜大禮,道:“溫氏南安,拜見列祖列宗,拜見各位族老。”
她跪了良久,沒人應(yīng)聲。
南安就一直跪著。
過了許久,她才聽到右側(cè)一個聲音,道:“再有五日你就出嫁了。按我溫家的規(guī)矩,女子出嫁前,拜別族老,聽訓(xùn)教導(dǎo),乃是禮儀,也顯得我溫家家治嚴(yán)明?!?p> 南安心里道:去你媽的家治嚴(yán)明。
嘴上卻說:“是,南安明白,敬聽各位族老教誨?!?p> 方才開口的那人皺了皺眉。
“你如今嫁的是皇室,不比尋常人家,要格外小心謹(jǐn)慎。也要規(guī)勸夫婿,做好分內(nèi)的事,不給溫氏丟臉?!弊髠?cè)一個人又開口。
南安還是跪著,心里罵了七八百遍,早已有些不耐煩了。
大老遠(yuǎn)喊她來,怎么可能只是為了說些女訓(xùn)女戒?偏偏這群老不死的還假惺惺裝得和善,她最煩這些裝模作樣的東西。
這回,南安沒應(yīng)聲。
五位族老面面相覷,坐在首位的溫長恨一言不發(fā)地看著她。
南安還是跪著,慢慢直起身,掃視一圈,緩緩道:“各位族老叮囑之事,南安自小學(xué)習(xí),如今早已爛熟于心,雖在外飄零多年亦不敢忘。如今當(dāng)著列祖列宗的面,南安拜謝溫氏長輩的栽培之恩,即便往后為人婦也自當(dāng)銘記于心?!?p> 右側(cè)傳來一聲不屑的鼻音,道:“姓氏都換了,還銘記于心呢?!?p> 宋南安勾唇,道:“南安在外,絲毫不敢忘‘仁義禮智信’這五個字。宋氏救了我,又待晚輩極好,晚輩自當(dāng)顧念宋氏恩德,才對得起君子教誨?!?p> 五位族老又是面面相覷,臉早已青了大半。
你們說我忘恩負(fù)義不遵祖訓(xùn)。誒嘿,我還偏就告訴你,我做的每一件事,于情于理于道于義,都綽綽有余!
這話就是當(dāng)面嗆他們。
溫長恨微微嘆一口氣,道:“罷了,你先起來吧?!?p> 宋南安恭恭敬敬起身行禮,道:“謝兄長?!?p> “今天叫你來,是有更加重要的事囑咐給你?!睖亻L恨點上一盞蠟燭,緩緩開口。
南安還是畢恭畢敬的樣子:“兄長請講?!?p> “三長老,您請。”
左側(cè)第一個男人應(yīng)下,轉(zhuǎn)過頭對著南安,燭火勾勒出他一半輪廓,看起來有幾分熟悉。而且,他的聲音渾厚,并不蒼老。
南安盯著他看了幾秒,突然意識到不對。
這地方的光影巧妙得很,人一走進(jìn)來覺得整個屋子昏暗徹底,黑暗中不免會松懈一些,露出一些表情??蓪嶋H上,站在中間的人看不清四周的人,但四周坐著站著的人,卻能很清楚地看清中間的人。
南安心里嗤笑一聲,隨即立刻反應(yīng)過來,行禮道:“南安謹(jǐn)遵三長老教誨?!?p> 邊上的四長老側(cè)目看向溫長恨,皺了皺眉。
三長老緩緩開口,講述了一段很長的故事。概括一下就是:幾百年前溫家就和齊氏簽訂了協(xié)議,溫家所有人的命壓在齊氏手上,并且永久保護(hù)齊氏安享皇位。齊氏則保溫家一族太平,高官厚祿。
這個協(xié)議聽起來很不做人事,可實際上,齊、溫兩族族長訂立協(xié)議之初,還有一條約定,即:
“吾齊氏、溫氏,盡全族之力,延萬年之香火,治國之安穩(wěn)昌盛,平天下之太平?!?p> 萬年,一萬年。嘴巴一張一合就說出來了,可實際上,百年都不到,人心就變了。
齊氏的皇位傳到第四任,也就是現(xiàn)在齊瑯的手上。這個齊瑯,奢靡無度,荒廢朝政,一時之間,從朝野到民間,無一處太平。溫氏想過反抗,想過勸諫,可奈何協(xié)議上清清楚楚寫著“保齊氏之皇位”,奈何溫家全族的命都捏在齊瑯手里。因為之前的勸諫,溫長恨的父母,長兄接連喪命。
聽到這里,南安皺了皺眉頭。
“所以,長老今日叫我來,是教我視而不見。”
“這怎么叫視而不見呢?溫氏全族兩百多號人的性命啊,這........這........這怎么能叫我們視而不見......”
南安嗤笑一聲。
“各位族老也都曾在南安小時候教過古圣賢名言,可那些箴言里面,沒有哪一句,寫的是明哲保身,寫的是隔岸觀火,也從來沒有一個字,教過我罔顧天下百姓性命,罔顧倫理綱常!”
話音未落,就聽到一聲砸杯子的聲音,隨后,滾燙的熱水沾上南安的衣裙。
四長老慍怒的聲音傳來:“是沒有!可是南陽郡宋氏就是下場!溫樅!你要害死全族嗎!”
宋南安沉默地看向溫長恨,后者的眼眸微亮,在黑暗中看向她。
過了很久,南安終于開口問道:“長老希望南安做什么?”
左邊傳來一句冷冰冰的話:“別想著為宋氏翻案?!?p> 南安一驚,轉(zhuǎn)過身去。

顧嘆啊嘆
接下來要出場的人物還是很帶感的,大家可以期待一下哦。再寫兩章南安就嫁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