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便是大年初三，按照當地風俗，這天門店是要營業(yè)的。
一大清早，媽媽便從床上撐了起來，抬眼看了看窗簾，抓過手機看了眼時間，便輕手輕腳的下了床。
衛(wèi)生間的門緊關著，奶奶推門進來，訝異的看向臥室，隨即回到自己的臥室：“誰在衛(wèi)生間呢？”說著話，將圍巾解下來，掛上衣架。
爺爺摸索著床鋪，將衣物穿戴整齊，便要下樓。
“跟你說話呢？！你聾了是不是？！”奶奶斜覷著爺爺，一臉的不高興。
爺爺轉身緩緩走向門外：“昨天的衣服還沒晾！”說著將圍巾搭上手臂：“你找的保姆倒是什么時候來？”
“話都說不利索，你管的倒是挺多！”奶奶說著拉了拉領口，轉身坐到床上皺眉：“人家只管看孩子！你這一大家子，這么多事，你倒是給人家開多少錢的工資呀？！”說著抬眼白了爺爺一眼：“紅艷面前，你可千萬別胡說！現(xiàn)在保姆哪那么好找呀！”說著抬腿看了看腳下的靴子，隨手拍了拍靴筒：“哎！還是農村人老實！要是能從農村找一個就好了！”說著雙腿交疊：“你說有才他那個愛人，整天不聲不響的，給人家干保姆倒是干的來！”說著撇了撇嘴，晃了晃身子隨即站了起來：“行了吧！我跟你一塊下去！哦！對了！紅艷今天開門是不是？！她起來了沒有？”奶奶說著沖隔壁臥室揚了揚下巴。
說話間，兩人已走到了門外，與紅艷打了個照面。
“紅艷，你今天開門是不是？”奶奶馬上問道。
“是！”媽媽抓過架子上的毛巾匆匆擦了擦手，將寬松的褲子，往上提了提，轉身便要進臥室。
“那毛毛起來沒有哇？一會大華一個人弄不開！”說著奶奶攬了攬手臂上的圍巾，推開了臥室門。
臥室里光線昏暗，房間里的呼吸聲此起彼伏，奶奶摸黑進了房門，趟著地面走了兩步，便撞到了床邊：“哎呦我的媽耶！這是誰呀？”說著低頭仔細辨認：“是大華呀？怎么睡在這邊？”
話音剛落，爸爸便在床上轉了個身，抬眼看見奶奶，忙從床上撐了起來。
“快躺下！快躺下！”奶奶連連擺手：“我來看看毛毛！他媽一會出門，還有兩個小的！”說著手在爸爸的胸前拍了拍：“我怕你弄不開！”說著轉到床里，拍了拍大毛，壓低聲音喚道：“毛毛！毛毛！”
媽媽一邊穿衣服，一邊打量，臉上已是十分不悅：“吳媽什么時候過來？”
“哦！她呀！她跟我打招呼了！今天晚一點來！”奶奶瞥了眼媽媽：“誰家沒點事?。≡僬f今兒才大年初三！”
“哦！我知道了！我沒說什么！”媽媽將衣服扣好，爬到大毛身邊，將大毛從床上扶了起來，將衣服一件一件的套上。
大毛睡意正濃，反抗了幾下，奶奶不悅的拍打了兩下：“這孩子！晚上一直玩，白天不起來！我看明個上學了怎么辦？！”說著從床上站了起來，挖了眼媽媽：“家里你也顧不了！錢也沒見你掙著錢！要我說，你從店里退出來，三個孩子了，還開什么店？！”說著抬腿要走，不想弟弟在床上扭動著身子，哼唧了起來，奶奶連忙蹲下拍了拍弟弟，爸爸扭到跟前，將弟弟從床上抱起來，輕輕的搖晃了幾下。
奶奶鼻中重嘆：“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家庭！拿那么多錢去投店，我看有貼掉褲子的那一天！”
“媽！今個別亂說！”爸爸抱著弟弟，抬眼看向奶奶。
“好好好！我可以不說！”奶奶說著假意笑了笑：“你看有才房子都買了！你再看看紅艷！去年沒有買一件衣服吧？！”
“爸！你慢點！”爸爸伸長了脖子看向門外：“等我媽一塊下去！”
奶奶跟著看向門外，隨即看了看爸爸，抬手用食指在爸爸的腦門上點了點，又瞥了眼媽媽：“我這就打電話讓吳媽過來！”說著走出了房門。
媽媽見奶奶出門，手上的動作一滯，抿唇看向爸爸，爸爸低頭看著懷里的弟弟，又俯身看了看床上另一個弟弟，將被子往弟弟身上拉了拉。
媽媽將大毛從床上抱了下來，推了推大毛的后背：“走！用涼水洗洗臉去！”說著母子兩人走出了房門。
大街上冷冷清清，偶有提著禮盒的行人，大家見面都面帶笑容，點頭相互拜年，短暫相遇便匆匆分離，反是前往鄉(xiāng)下公路，來往車輛如織，各種豪車競相登場。
早上的風吹在臉上，仍是捎臉，弄的大毛兩個臉頰紅彤彤的，媽媽一眼瞥見，將大毛脖下的拉鏈往上拉了拉，順手從口袋里掏出護手霜，擠出少許，用食指點在兩頰，在用掌心涂抹均勻：“臉也不知道摸，你看都裂了！”說著仍是扶著大毛的后背，慢慢往店里走去。
一路兩人竟是格外的沉默，路上遇見熟人，媽媽均以點頭代為問好。
大毛雙眼迷離，顯然仍在夢鄉(xiāng)，此時雖是行走，也只被媽媽夾裹著，一步一步的往前挨。
“王俊升！”身后傳來呼聲，媽媽回頭望去，小雅媽媽騎著電動車含笑在兩人面前停下。
“新年好！”小雅媽媽歡快的從電瓶車上跳了下來，媽媽看了看小雅媽媽的肚子，抿唇淡淡一笑：“幾個月了？”
“三個月！”小雅媽媽說著將小雅也從電瓶車上扶了下來。
“哦！你們娘倆這是要去哪？”媽媽看了看兩人電瓶車的方向。
“去接她妹妹！”小雅媽媽臉上一頓。
“哦！”媽媽點了點頭。
“你是沒睡醒嗎？”小雅歪著腦袋盯著大毛的臉看。
大毛翻眼看了看小雅，將下巴埋在衣領中。
“你同學跟你說話呢！”媽媽見狀從后面推了推大毛。
“哼！”大毛鼻中輕哼，再次翻眼看了看小雅。
小雅媽媽含笑看了看大毛，又看了看媽媽：“毛毛也不愛說話！”
媽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這懷的是男孩還是女孩呀？”
“哎！誰知道呀！他們家又沒找人看！”說著低頭摸了摸肚子，伸手去拉小雅：“小雅！走吧！去接你妹妹！”
“你說她妹妹！那個誰？她爸爸…”媽媽扶著腦袋。
“她爸爸常在你們店打麻將！所以我現(xiàn)在就不怎么去了嗎？總遇見不好！”小雅媽媽將小雅拉上電瓶車后座。
“哦！”媽媽釋然一笑：“毛毛快跟小雅拜拜！”
“他在學校對小雅還是挺照顧的！”小雅媽媽笑著說道，嘴上的口紅格外顯眼：“好在一塊玩！”
“是不是?。∶?？”媽媽再次推了推大毛。
“王俊升！”小雅再次朗聲喚道。
“走了??！”小雅媽媽騎上了電瓶車，經過大毛時，大毛突然抬手沖小雅做了個鬼臉，小雅笑的更歡了。
“你怎么不說話呀？嗯！”媽媽低頭看著大毛。
“不想說！”大毛仍將頭埋進衣領。
媽媽沉默著，半天長嘆一聲：“看看門口修車的開門了沒有，媽媽的車得推去修一下了！”說著攬了攬大毛的肩頭，母子兩人進了店。
“紅艷姐！新年好！”剛進店迎面一個人影，快速從里面沖了出來，跟兩人擦肩而過。
媽媽定睛一看：“小余呀？你這是去干嘛呀？”
“我去接小李！”說話間小余已到了門口，轉眼便出了店門。
兩人還在廳里駐足，舅舅不知從什么地方冒了出來。
“媽呢？”媽媽抬眼看了看舅舅，轉身走進了吧臺。
“在樓上！”說著轉身走向后廚。
媽媽看了看吧臺，拿起抹布將臺面擦了擦，掏出手機給姥姥打去了電話。
大毛早已等的不耐煩，跑到電腦面前打開了電腦。
“又玩電腦！你去看看舅舅后面有什么吃的！吃過早飯再玩！”說著將電腦屏幕關上強制道。
大毛不高興的撇了撇嘴：“不想吃！”說著轉身從身后架子上抓過一瓶飲料。
媽媽再次伸手按住：“先吃飯！”說著將飲料奪下來，重新放回架子。
大毛賭氣坐回椅子，媽媽將架子也擦拭了一遍，扭頭見大毛仍在賭氣，不由得搖頭嘆息，沖后廚方向喊話：“哥！下兩碗面來！我跟毛毛都沒吃飯呢！”
片刻，舅舅從廚房出來，將兩碗餃子，放到了吧臺上，媽媽低頭一看，拍了拍額頭：“哦！我都忘了！初三吃餃子！”說著將一碗放到了大毛面前，將筷子遞到大毛手上：“先吃飯！”說著自己坐到一旁，快速吃了起來。
舅舅站在媽媽身側看了一會，將一粒大蒜放到媽媽手邊，媽媽順手接了看了看，又放了回去：“怕有客人來！我就不吃了！”正說著，店門被人推開，媽媽馬上掛出一副笑臉，待來人走到面前，表情一僵，隨即再次笑了起來：“你們怎么來了？”
吳媽抱著弟弟率先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將包裹解開，重新裹好：“今兒外面冷??！”
媽媽抬眼看了看推著小車的爸爸，轉身坐下仍舊吃飯。
爸爸看了看媽媽和大毛，最后目光聚焦到舅舅身上：“哥！新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