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
燕家喂的貓兒躺在燕景枝院子里的椅子上頭,懶洋洋的打盹兒,少女穿著一身紅衣,貌美驚人,她在與自己對弈,棋輸棋勝,是無解的,似乎根本不在意輸贏,時間慢慢過去,她卻始終喝茶下棋,對周遭的一切都漠視的很。
馬車旁。
戚萋還是蒙著一條素凈的面紗,眼底情緒淡淡,叫人看不懂。她微微笑著,那雙唯一完好的眉眼生的好看,溫柔的很:“阿襄,那我就先出門了?!?p> 夜禹襄似乎渾不在意:“一路小心,萋萋?!?p> 只是,在馬車遠(yuǎn)去了些時候,他眼眸剎那間陰沉下來:“給我盯緊她?!?p> 夜禹襄彎起嘴角,那雙自來風(fēng)流的眸子此時布滿殺意與寒涼,再也不見方才的溫柔。
他倒要看看,戚萋在跟他玩什么把戲,又在做些什么事,他不能忍受一個女人比他聰明,在他眼皮子底下玩些看不上的把戲。
查出來,若是一些上不得臺面的東西,那正好可以借這些除掉戚萋。
一個連蠱都不會下的女人,也敢跟他玩心眼?
燕家。
燕景枝身后傳來刻意為之的響動,她沒有回頭,只是語氣平靜的說:“你來了?!?p> 戚萋挑起眉,平心而論,那雙眉眼生的真真是驚艷人的,她似乎很是疑惑:“你倒不像那些北疆人,說話直白的很?!?p> 紅衣的少女忽然輕聲笑起來,好像覺得這話很有趣似的:“襄王妃不也曾是北疆人么?”
戚萋眉眼間掠過一絲古怪:“你好像不怕我?!?p> 燕景枝走了兩步,戚萋比她高一些,她微微仰望著蒙著面紗的女子,眼底帶著笑意,這種情勢下還能笑得出來,倒很是少見:“王妃又不會吃人,怎么會怕?”
戚萋倒是也沒客氣,隨便找了張椅子坐下,開門見山的問:“你今日約我來,是有什么目的?”
燕景枝的聲音很是好聽,此時開口說話,卻生生透著一股涼意:“懇請王妃,同我下一盤棋?!?p> 索性也不急著回去,戚萋還真應(yīng)了話,坐下來,重新擺棋,開始下。
約莫半個時辰,少女的笑聲像是銀鈴,志得意滿。
“你輸了?!?p> 燕景枝推了推棋盤,指尖捻起一粒白子,隨即扔進(jìn)棋盒。
戚萋真心實意的說:“你下棋不錯?!?p> 燕景枝卻沒有就此揭過,而是意味深長的說:“這人活著,也像下棋一樣,走錯了幾步,哪怕后面費盡心機,也會滿盤皆輸?!?p> 她把黑色的棋子一粒一粒扔回棋盒,語氣漫不經(jīng)心:“反倒是最后,若是盡力一搏,有可能會絕處逢生?!?p> 絕處逢生四個字,被她咬得很重。
戚萋彎起眉眼,語氣平靜的說:“燕姑娘,開門見山的說吧?!?p> 她呷了口茶,茶是清茶,苦澀卻回甘。
燕景枝站起身來,她似乎思忖了半晌,緩聲開口:“王妃想不想離開襄王府?”
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戚萋忍不住放聲笑起來,燕景枝喜歡清靜,住的也不是靠近爹娘的院子,她笑起來也不會引來別人。
紅衣長裙的女子此時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等她笑聲平息下來。
戚萋湊近她,揚起了面紗。
她的動作利落,讓人始料未及,但那張面目可憎的容貌露出來,戚萋想要從燕景枝眼里看出點什么,卻意外的發(fā)現(xiàn),她很平靜。
沒有畏懼,沒有驚訝,沒有厭惡,沒有惡心。
只有平靜。
沒有意料中的驚叫聲,她覺得很是無趣,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本王妃為什么要離開自己的府???”
戚萋漫不經(jīng)心的勾動著玉鐲,冷笑一聲:“燕姑娘也看見了,我的臉已經(jīng)毀了,除了襄王府,還有誰愿意要我?”
“王妃只想為了一個嫌棄容貌,妻妾成群,只是貪圖權(quán)勢的男人活嗎?”
少女聲色清冽,卻字字句句扎在了她的痛楚處,戚萋厲聲喝道:“你放肆!”
燕景枝卻步步緊逼,她站起身來,一步一步走到戚萋面前,彎腰看著她,疾言厲色:“我放肆?家中權(quán)勢無雙,卻不看重親情,只把你當(dāng)成一顆棋子,襄王爺在你的輔佐下,權(quán)勢滔天,面上對你尊敬,背地里卻嫌棄你是個毀了容的丑陋之人,巴不得甩掉你,找一個不會丟臉的王妃,代表西域的面子出席各國?!?p> “戚萋,你甘心嗎?”
戚萋猛地站起來,指著她:“燕景枝,你信不信我出去派人把你抓起來,給你下蠱,讓你生不如死?”
少女輕蔑一笑,她拔出劍扔給重新蒙上面紗的女子:“我就在這,你敢殺嗎?”
冷不丁聽到自己說過的話,墻外目光平靜的謝冀承,也忍不住低聲笑起來。
燕家的姑娘,真是有意思的很,就是這照搬的能力,也是上上乘。
戚萋指尖顫抖,她緩緩拿起劍,面前人就站在那里,眼神冷漠,沒有一絲動作,見她拿起劍,反倒愈加不見驚嚇之色。
她真的就站在那里,等著自己來殺。
戚萋走上前,拿著劍指向燕景枝的脖頸,只要再往前一寸,就會刺穿她。
小五忍不住動了動:“主子,我們要幫她嗎?”
謝冀承漫不經(jīng)心的靠在那里,唇角勾起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小五,她不會讓自己死。”
青年笑意漠然,似乎是在談?wù)摻裉斓奶鞖猓骸翱磻虬?,別驚擾了戲中人,免得怪罪?!?p> 燕景枝還是那副神情:“王妃,到底動不動手?”
劍拔弩張,兩相對峙。
無數(shù)場景出現(xiàn)在戚萋腦海里,夜禹襄的厭惡,姬妾成群她的沉默,只能在背地里對那些姨娘動手的心酸,其他王妃若有若無的嘲弄,家族對她的不聞不問。
也不知過了多久,戚萋的手一松,劍應(yīng)聲落下,卻被一只素白的手穩(wěn)穩(wěn)接住了。
紅衣女子影影綽綽,嘴角彎起一個冷淡的笑:“看來王妃不敢動手。”
卻見戚萋笑起來,坐下了。
“說真話的人,我可舍不得殺?!?p> 她捻著手上的玉鐲,挑眉看向燕景枝:“你想要什么?”
燕景枝順著她的話,笑盈盈的看著她,卻答非所問:“王妃說,這副容貌沒有誰愿意要了?!?p> “敢問王妃,人活在世上,是為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