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霏替楚思哲搬來椅子之后就端端正正地坐在一旁，楚玉坐在她的身邊。
女人叫程婧，一位單親母親。身體十分虛弱，以至于說幾句話都顯得有氣無力。
“沒事，能在走之前做一些善事值得?！背替盒Φ?，笑容很慘白。
這話聽得在場三人內(nèi)心動容，但是程霏心里多了一絲悲慟。
“您這是哪不舒服？”楚思哲斟酌片刻開口道。
“是臟器受損，還有部分器官衰竭?！背替浩届o地說著，樣子好似在勸解楚思哲這件事情沒什么大不了的。
“還有大概兩個月的時間?！?p> 病房里一陣沉默，楚玉感覺到程霏的身子一僵。
楚思哲看了眼在一邊眼眶發(fā)紅的程霏，和楚玉傷心時的樣子重合，讓楚思哲心里難受，失去母親的痛苦任何人都不想承受。
“孩子怎么辦？”楚思哲聲音略帶沙啞，許是想到了楚玉，自己的女兒，竟有感同身受的體驗。
“我替她存了些錢，我走后還會有點保險，我哥也會幫忙照料，這樣我也能安心。”程婧很虛弱，說話不得不分為一段一段的。
“您為我愛人捐了骨髓，是我們家的恩人，有需要盡管開口能做到的我一定會幫忙。”楚思哲鄭重地說，語氣里是不容置疑，這話讓程婧臉上出現(xiàn)少許波動。
“謝謝。”程婧向楚思哲點點頭，但至于是否會向楚思哲求助，她想應(yīng)該是不會了。
片刻的交談已經(jīng)讓程婧的臉上出現(xiàn)了一絲疲態(tài)，之后又問候幾句楚思哲就沒再打擾這個小家庭了。
出了病房，楚思哲緊繃的臉色緩和進而轉(zhuǎn)化為惆悵。楚玉也是呆愣愣的沒有說話，作為父親楚思哲感受到了楚玉低迷的情緒。他手輕輕地?fù)嵘铣竦念^，“沒事的女兒，一切都會好起來的?！?p> 這話讓楚玉從腦中的思考轉(zhuǎn)醒，她無法想象程霏到底承受了多少，她眼前仿佛看到了那雙紅紅的眼眶，是眼淚快憋不住了？還是眼淚已經(jīng)流干了？
回到沈?qū)幍牟》?，迪曼和許亦遠(yuǎn)都在病房里陪著沈?qū)帯３颊軐⑹虑榇笾抡f了一遍，聽到后面沈?qū)幦滩蛔〔敛裂蹨I。
“思哲，那我們得好好謝謝她們家?！鄙?qū)幷f道，程婧的態(tài)度和她做的事讓沈?qū)幣宸滞椤?p> 楚思哲點點頭，“我會的?！?p> 之后的一段時間楚玉都很消沉，許亦遠(yuǎn)默默在一邊，好在迪曼很會活躍氣氛，楚思哲和沈?qū)幰恢痹诤偷下闹?，氣氛稍稍緩和?p> 臨走時，楚玉回頭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沈?qū)?，心里越來越在意程霏?p> “怎么了？”許亦遠(yuǎn)問道，牽起楚玉的一只手，安靜的走道里聽得很清楚，迪曼這個時候很配合沒有接許亦遠(yuǎn)的話。
“哎，沒事?！背駸o所謂道，惆悵歸惆悵，但是現(xiàn)在的她又能做些什么呢？只能是任由事情按照它原本的軌跡發(fā)展罷了。
楚玉對上許亦遠(yuǎn)的視線，他的眉頭輕輕皺起，白凈的臉龐離她很近，眼里倒影出自己的臉。他的溫柔仿佛一只無形的大手，將她盡數(shù)包裹。
“可這又與他有什么關(guān)系呢？”楚玉心里冒出一個念頭。這段時間許亦遠(yuǎn)一直陪著她，楚玉之前也有過“麻煩許亦遠(yuǎn)”的想法，但每次許亦遠(yuǎn)都會笑著說“沒事”，還可以想到好多自己想不到的地方。
“還有阿姨，這段時間住在他們家肯定麻煩人家很多?！背裣胫?，看著許亦遠(yuǎn)，“有點累了，我想回去了?！?p> “可以啊，最近有點冷，今天的時候被褥加厚了……”許亦遠(yuǎn)頓了頓。
“亦遠(yuǎn)，我今天還是回我自己家吧，好久沒回去了。”楚玉道。
許亦遠(yuǎn)想了想。
許亦遠(yuǎn)：“我送送你?！?p> 迪曼這時過來拉起楚玉的手，“許亦遠(yuǎn)你快回去吧，時候也不早了?！?p> “我和曼曼順路，明天還有課了，就不用浪費時間送了?！?p> 許亦遠(yuǎn)欲言又止最后點點頭，“你們注意安全，到了給我發(fā)個消息?！?p> “嗯，拜拜?！?p> 許亦遠(yuǎn)站在原地，看著眼前身影慢慢沒入黑暗里，又在下一個路燈下亮起。
楚玉瘦了好多，迪曼挽著她的手臂，手肘的地方硌的疼。越是這樣迪曼挽的卻越緊。
直到楚玉感到不適，覺察到了迪曼的動作，“怎么了？”
“你瘦了好多。”迪曼道，語氣卻委屈。
“你太單純了。”楚玉說，輕輕松了松迪曼的手臂。
“當(dāng)心硌的疼?！?p> 可是這話從楚玉口中一出來，迪曼眼睛就控制不住的酸澀。
“你是不是，沒有好好吃飯?！钡下鼏柕?，說話已經(jīng)出現(xiàn)哽咽。
“哪有？一天三頓都吃了?！背裥Φ馈Ｋ叵胫?，起碼最近住到許亦遠(yuǎn)夾了之后是這樣的，雖然每一頓吃的很少，因為自己真的沒啥胃口。
“好了，走吧，你不是馬上有比賽嗎？好好比賽。”楚玉說。
“那我回來之后你養(yǎng)肥點，我挽著也舒服?！钡下R上接上楚玉的話，只是這話讓楚玉聽起來怪怪的。
“不對不對，壯點？……”迪曼開始尋找適配的詞語去形容她腦海中楚玉理想的身體狀態(tài)。
“沒事沒事，我知道什么意思?！背駴]太在意這些，她當(dāng)然知道迪曼的意思是自己過于憔悴了。
好在迪曼沒有再一副將要痛哭的樣子，楚玉稍稍安心了點。
夜晚的街道很冷清，沒了白天熙熙攘攘的人群轉(zhuǎn)而透出死寂。楚玉在前面不遠(yuǎn)處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消瘦單薄，昏黃的路燈下站立仿佛都用盡了全部的力氣。
是程霏。
旁邊站著一個身姿挺拔的男孩，“周思言，我的事跟你沒關(guān)系，你不用等我?！?p> 男孩額前的碎發(fā)有些凌亂，手里拿著外套要披在程霏肩上，身上穿的淡綠色長袖顯得有些單薄。
楚玉和程霏四目相對，程霏眼神下意識地閃躲，對旁邊的周思言道，“你回去吧。”
程霏的語氣帶著一絲央求，是無能為力之后，只想讓對方給予自己最后一個安靜的環(huán)境，她需要休息。
楚玉和迪曼沖她笑笑，比較含蓄透露著友好，程霏點點頭。剩下周思言在一邊有點不知所措。
“這是迪曼，我的朋友。”楚玉指了指身邊的迪曼，她難得正經(jīng)一回。
“周思言，我的鄰居?！背迢榻B道，隨后氣氛又陷入了詭異的沉默，四個人都沒有說話，最終還是楚玉率先打破了僵局。
“你們現(xiàn)在準(zhǔn)備去哪呢？”楚玉問道。
周思言：“回家。”
程霏：“回醫(yī)院。”
兩人幾乎都是瞬間出口，但是回答卻是大相徑庭。
這時程霏有些不知所措，腦袋微微底下。不知是因為年齡本來就比他們兩個人大的緣故，楚玉有一種大姐姐訓(xùn)話兩個孩子的感覺。
“我要回去陪陪我媽?！背迢f道，避開周思言的迎來的手離開。
“我剛好有點東西沒拿，我和她一起去吧。”楚玉對一邊不知所措的周思言道，這副想要關(guān)心卻又無從下手的模樣像極了許亦遠(yuǎn)。
周思言看了眼楚玉，“謝謝你?！?p> 道別周思言，楚玉和迪曼小跑著追上程霏。后者顯然很驚訝，但是沒有說什么，眼神向后看沒有看到周思言的身影，應(yīng)該是沒有跟上來。
“謝謝姐姐?！背迢瓕χ窈偷下?，之后沒有再說什么。
楚玉察覺出什么但是礙于現(xiàn)在的狀況沒有問，轉(zhuǎn)而問道，“阿姨身體還好嗎？”
“挺好的?！背迢卮痣S機又頓了頓，“這已經(jīng)是最好的結(jié)果了?！?p> “能和我講講到底是怎么了嗎？”
程霏抬眼，楚玉和迪曼正一臉關(guān)切地看著自己，她放松了許多，同時也卸下些許防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