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她不想拖累你
靈秀不可置信地看著林淑琴，慢慢的，她眼中的光熄滅了，“你為什么要告訴我？”
“難道你忍心拖累你母親嗎？她已經(jīng)照顧你十八年了?！绷质缜兕D了頓，“回家去吧，靈秀?！?p> ……
不一會兒，柳江荷走進了病房，后面跟著齊為民。
她快步走到了病床邊，看著又縮到被子里的齊靈秀，皺了皺眉頭，“這孩子老是喜歡蒙著頭睡覺。”
她正要去掀被子，林淑琴制止了她，“江荷，靈秀累了，讓她休息一會?！?p> 她想了想也是，就不再管，轉(zhuǎn)頭對齊為民說，“你們回去吧，我看著就行?！?p> 頓了一下，壓低聲音補充道，“回去跟學(xué)禮說一聲，如果他心里還有這個姐姐，讓他來看一眼。”
齊為民猶豫了，正想說什么，林淑琴扯了扯他的衣袖，他低著頭不吭聲了。
“那就辛苦江荷了，我們先回去了，改天再來看靈秀。”林淑琴溫和的說。
齊為民走到病房門口，還是回頭說了一句，“我會和學(xué)禮說的，我會再來看靈秀?！?p> 柳江荷不置可否，胡亂點了點頭。
靈秀終于辦了住院，她心里也松了口氣，靠著病床瞇了一會，不知過了多久，抬頭看了一眼病房里的時鐘，已經(jīng)是吃飯時間了。
她看著床上還是一動不動的被子，忍不住搖了搖，“靈秀，靈秀，想吃什么，媽給你買飯去?！?p> 被子里傳來了靈秀小聲的應(yīng)答“嗯?！?p> “你這孩子?！绷扇滩蛔∠崎_了被子，只見靈秀滿臉的淚水，發(fā)絲都糊在了臉上。
“你怎么了，靈秀，告訴媽，是哪里不舒服嗎？”柳江荷慌了，扶著她的肩膀，到處查看。
“媽，我疼?！膘`秀小聲的說。
“好、好，你等著，我讓醫(yī)生幫你開針?biāo)?。?p> 江荷急忙跑到護士站，“醫(yī)生，醫(yī)生，我家靈秀太疼了，能不能開點針?biāo)?？?p> 護士看了一看檔案，“醫(yī)生已經(jīng)開了針?biāo)?，讓她忍一會。?p> “麻煩醫(yī)生快一點行不？”柳江荷心急如焚。
“你回去等著吧，馬上就來?！?p> 柳江荷回到病房，看著又蒙起頭來的靈秀，嘆了口氣，眼中滿是憂慮。
不一會兒，小護士端著針?biāo)畞砹?，拉出了靈秀的手，綁上了橡皮筋，拍了拍，嘟囔了一句，“你這身體太虛弱了，血管都找不到?！?p> 靈秀眼睛一眨不眨，看著小護士把針扎進了她的血管里，看著小護士擰開了管子放了空氣，又看著小護士把管子擰到了針頭上。
過了好一會兒，看著不哭了的靈秀，柳江荷說了一聲，“媽給你買飯去?！闭f完用被子幫她蓋住了打著針的手，往醫(yī)院食堂走去。
二十分鐘后，柳江荷提著飯回到了病房，看了一眼針?biāo)€有大半瓶。
看著閉上了眼睛的靈秀，她輕輕的喊了兩聲，沒有應(yīng)她，這孩子應(yīng)該是睡著了。
她把飯盒放在了床頭柜上，坐了下來，看著靈秀顴骨突出的臉，心里一陣酸楚。
又過了很久，靈秀還沒醒，柳江荷正想搖搖她，讓她先起來吃飯，忽然聽到了滴答、滴答的聲音，很輕、很輕……
她低頭一看，只見一滴一滴的血，從床縫里落了下來，慢慢的在床下形成了血洼。
一股寒氣迅速蔓延到柳江荷的全身，她腦子轟的一聲變成一片空白。
半響，她慢慢伸出了手，顫抖著放在了靈秀的嘴唇邊，一片冰涼。
她顫抖得越來越厲害，嘴唇一張一合，想說什么又說不出來。
“醫(yī)、醫(yī)生…醫(yī)生，快快來救救我閨女！”好不容易發(fā)出了一聲凄厲的喊叫。
病房外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一群醫(yī)生護士沖進了病房。
“快、快、除顫儀！”
“手上針頭拔掉！止血！”
十多分鐘以后，醫(yī)生站到了柳江荷的面前，“患者已經(jīng)沒有了生命體征，節(jié)哀順變?！?p> ……
“我閨女為什么會死？”
“根據(jù)我們初步判定，患者是自殺，她把輸液管上的管子拔掉了，只留了針頭，血液倒流，她本來身體就很虛弱……?！?p> “這是我的錯，我應(yīng)該看看的，我應(yīng)該拉開被子看看的?！睖I水已經(jīng)模糊了眼睛，但是她哭不出聲來。
“發(fā)生什么事了？靈秀又怎么了？”齊為民的聲音。
柳江荷轉(zhuǎn)頭，齊為民走進了病房，身后跟著齊學(xué)禮和林淑琴。
三人疑惑看著她。
“你們來晚了，靈秀已經(jīng)死了。”柳江荷平靜的說著，眼淚糊滿了臉。
齊為民和齊學(xué)禮呆住了，齊為民失聲道，“怎么可能？早上還是好好的?！?p> “我知道，她是不愿拖累我，她不愿拖累我……”她沖到床邊緊緊地抱著靈秀，終于痛哭了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齊為民嘆了口氣，說道，“我去辦手續(xù)。”
“爸，我跟你去，我害怕?！饼R學(xué)禮小聲的說。
齊學(xué)禮跟著齊為民走出了病房。
“唉，靈秀為什么會那么想不開呢？多活一天也是一天啊！”林淑琴嘆口氣，“江荷，你也不要太傷心，這或許對她也是解脫?！?p> 柳江荷看著女兒平靜的面孔，巨大的悲痛涌上了心頭，她不忍再看，捂著嘴疾步走出了病房，順著旁邊的樓梯一直往上走，一直走，不知不覺的來到了樓頂上。
她面向西方，慢慢的走到了圍欄邊，閉上了雙眼，雙手合十，祈禱著靈秀下輩子能投個好胎，找個好人家………
她腦子里一片混亂，如果，如果當(dāng)年她沒有帶著孩子進城，靈秀就不會斷了腿，如果靈秀好好的，命就不會那么苦……
柳江荷陷入了無盡的悲痛中，她沒發(fā)現(xiàn)身后多了一個人，向她伸出了手，猛的一推。
一陣巨大的力量從后背傳來，她踉蹌著整個人翻出了圍欄……一陣劇痛過后，失去了意識。
……
不知過多久，她慢慢清醒過來，聽到了嘈雜的說話聲，其中一道尤為宏亮：“前面就是石頭壩，要下車的，準(zhǔn)備了??！”
她睜開了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一輛行駛的大客車上，車?yán)镒鴿M了人，空氣污濁。
“媽媽，還有多久才到？我餓了！”傳來孩子的聲音，柳江荷扭頭一看，身邊坐著的小男孩……怎么那么像六歲的齊學(xué)禮？
她咻地站起了身，四處看。
“媽媽，你怎么了？發(fā)生了什么事嗎？”
柳江荷望去，一個穿著藍布衣服、梳著辮子、眼睛大大的小女孩出現(xiàn)在她眼前。
她整個人顫抖了起來，這、這是她十歲的女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