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四年前的事來。
當(dāng)時,顧夜白已經(jīng)從籍籍無名的學(xué)生成為校G大的第一男神,畢業(yè)那年,他在戶外舉行畫展。
畫展那天,天氣預(yù)報明明是個晴天,然而布展的時候,突然下了場過云雨,顧夜白那天恰巧跟藝詢社的客戶有約,要畫展開始才能趕回來——那時,他已成為了顧家繼承者候選人之一。
工作人員人手不夠,她也一頭扎在雨里收畫。過程中,懷安撐傘趕來,見狀也立刻幫忙收拾,將傘打在畫上,自己淋了一身。
她拿著一幅重要的畫,飛快跑著,眼見雨水將這畫打濕,她心焦如焚,腳下一蹌,吃了一驚,怕摔倒把這畫也帶濕了,就是這一下,她心跳猛地一窒,一股劇痛傳來,她不敢停下來,仍是飛快奔跑,直到把畫搬進(jìn)最近的教學(xué)樓。把畫放到其他工作人員身邊,她踉踉蹌蹌走進(jìn)旁邊女廁,往包包掏藥。
但越急越找不著,她疼的抓緊洗手池,將包包翻轉(zhuǎn),里面所有東西掉到地上,她蹲下身子,將藥瓶拿起,顫著手開了,將兩顆藥送進(jìn)嘴里。好一會,急遽的心跳方才緩下來,恢復(fù)正常。她滿頭大汗,開始撿拾地上的東西。
明明這兩年發(fā)作的次數(shù)減少許多,Susan說,這是愛情產(chǎn)生的奇跡,她并不信,但她同顧夜白一塊的日子太開心了,以致她有時也有個錯覺,懷疑自己將來有一天也許真能痊愈。她想著,鼻頭泛酸,突然,有人推門走進(jìn)來。
“你方才吃的是什么?”
對方輕聲問道。
她一驚,抬頭發(fā)現(xiàn)卻是懷安。
她看到了什么?她方才是不是一直在門口看著?她有些心驚膽戰(zhàn),就像做了壞事的人被當(dāng)場捉包。
“擦擦,我們?nèi)ズ瓤Х劝?。”懷安遞過來一包紙巾,淡淡提議。
她有些局促接過,抽出一張擦擦額上汗?jié)?,答?yīng)了。畢竟,懷安方才冒雨搬畫,幫了忙,她不好拒絕。
她們?nèi)チ藢W(xué)校西餐廳。
她和懷安向來沒什么話,二人同系,她從前見到,倒是有熱絡(luò)跟對方打招呼,但懷安卻頗為淡漠,懷安是?;ǎ齾s屬于那種過個幾年畢業(yè),你在路上偶然遇到可能覺著臉熟、但又想不起名字來的路人甲同學(xué),后來加上顧夜白的事,二人愈加疏遠(yuǎn)。一來二去,她為免尷尬,也不想讓懷安有覺著她在炫耀,平日見了,也很少再像從前主動。
對于人和事,從熱忱到冷漠,這不是成長的必然,但你會發(fā)現(xiàn),隨著時間流逝,你多少在經(jīng)歷著。這是長大過程中早已付出了的代價。
“謝謝你?!背聊挠行┊悩樱龥]有懷安氣場強(qiáng)大,先拿話來說。
懷安拿起勺子攪動咖啡,頓了一下,方才抬頭,“你不適合他。”
她有些后悔來喝這杯咖啡,但還是笑笑,沒說話。
懷安盯著她,目光有些咄咄逼人,“你是不是有什么隱疾?”
她沒答,抿唇迎上對方的視線。
“你知道嗎,若沒有你,我和顧夜白本來是一對。”懷安冷冷說。
“我認(rèn)識他在前,我相信他也對我有好感,是你突然出現(xiàn),用什么真心話大冒險的手段引起他的注意,我們在自修室,他還給我譯過一首詩?!?p> “是首愛情詩。你知道,我不是喜歡撒謊的姑娘。我犯不太著?!?p> 她心中咯噔,她不知道,懷安和顧夜白還有這些過往,但她知道,顧夜白應(yīng)不會對懷安有太多其他什么情感,顧夜白從來都是那種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的人。
她拿出錢夾,把錢放到桌上,站了起來,“我先走了,不管你說什么,今天的一切,是他的選擇?!?p> “你有沒有覺得自己真挺自私的?你瞞著顧夜白你的病吧,你那到底是什么事,一般的傷風(fēng)感冒可不會如此,也不必跑到洗手間吃藥。他是個應(yīng)該發(fā)光的人,他以后不是為照顧你而存在的,不說你能給他什么幫助,簡簡單單的不拖累他你能做到嗎,畢業(yè)后是他最重要的幾年,他到時為工作疲于奔命,完了還要照顧你,他所有才華就在在柴米油鹽中消耗殆盡?!?p> 她聲音不大,但每一個字都仿佛一記重錘砸在她身上。
她一字沒回,頭也不回地走了。但她心里沒有她想像中的平靜、沉著。
這天晚上,她在顧夜白的公寓里過夜。
她說起懷安幫忙的事,其他的沒多提,顧夜白其時正在網(wǎng)上看些資料,聞言“嗯”了聲。
“然后呢?”她問。
“還有什么然后,”顧夜白頓了頓,“見到就跟她道聲謝罷。不過,你既已替我謝過,也可以了?!?p> 他頓了頓,又補(bǔ)充了句,“若你覺得不夠,我讓Susan請她吃頓飯,我來付賬?!?p> 她一愣,“為什么是Susan出面?”
他淡淡出聲,“你不是她的對手,何苦自己給自己添堵?又難道你希望你老公私下請一個姑娘吃飯?Susan是我們的好朋友,最合適,哦,要不,林子晏也行。”
她“噗”的一聲笑了,心中登時升起一股暖意,好似四肢百骸都被打通了。
“小白,”他頓了一下,她還是裝作漫不經(jīng)心的問道:“如果我們沒有在一起,你會喜歡像她懷安這樣的女生嗎?”
“也許吧,”他滑動著鼠標(biāo),也答得漫不經(jīng)心,“我和他某種程度上有些相像?!?p> “相像?”這回答有些出乎她意料。
“嗯,除了對自己認(rèn)定的,其他的事漠不關(guān)心,過分理智,骨子里頭不是什么好人。差不多這樣?!甭牭剿曇糁械囊苫?,他給她解釋。
她又問道:“如果我們沒在一塊,你會和她一起嗎?”
顧夜白這下終于放下鼠標(biāo),轉(zhuǎn)過身來,“這是什么意思,路同學(xué)?!?p> 他目光溫淡,清澈,也透著恰好的強(qiáng)硬。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可不喜歡她,再犯渾我可是會打人的?!彼哌^來,一手掐住她鼻子。
她嗷叫一聲,把他手拉下,他目光沉沉,揚(yáng)手便去呵她癢,把她摁倒在沙發(fā)上……
也許,這些顧夜白只是把它當(dāng)她女生一時的“想多了”,早已忘記,但她卻牢牢記住。
周懷安說的話未嘗沒有道理,她不是能陪他走到最后的人。而也許,周懷安可以。
她是顧夜白說過的和他自己某程度上有些相似的人。
她相信,顧夜白當(dāng)年是真的愛自己,很愛很愛,正是如此,她不想毀了他。
她不要他在他最好的年華里,整天為她提心吊膽,為照顧她而疲于奔命,她不要自己成為他的負(fù)擔(dān),更不希望有朝一日,他終于累了,二人也終于相顧無言。
所以,廬山大火他舍身相救,遲大哥的離世,成為壓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讓她終于下定決心離開。他會恨她,但至少,他不會因為她而萎靡不振,痛不欲生,他年少的時候吃過太多苦,他的青春不該枯萎在照顧她的日子里,他的才華,該匹配最好的人生。
他們既然在最美的年歲里相遇,就讓她在最好的年歲里離開,哪怕是恨,她只要他記住她健康亂跳的樣子就好。
“晴,不是我,也不是你,這既然是他的選擇,就這樣吧。我會離開,你也嘗試放開,放過你自己。同學(xué)一場,你恨我,我其實也恨過你,但到底我希望你能過得開開心心?!彼粗R中自己蒼白的笑意。
許晴臉色死白,比她更甚。
“我知道我不該,但我回來只是想看他一眼,我本意并不想在他面前出現(xiàn),是你和珊的賭約把我?guī)У剿媲?。讓我再呆幾天,一個月以后,我一定離開。這是我對你的諾言,如有違背,我不得好死?!?p> 她說罷,沒有多做停留,她知道對方討厭自己。
看著遠(yuǎn)走的背影,許晴一拳砸進(jìn)滿池流溢的水中,水中倒影破碎,半晌,才咬牙摔門離開。
當(dāng)一切聲息全部寂靜下來,格子隔間的門打開,一個女人走了出來。她從茶水間出來后,并未走遠(yuǎn),一直在等對方出來,之后見人離開,一直尾隨在后,她要找這個不識相的前任談一談!不料,大堂許晴突然出現(xiàn),眼見二人向大堂洗手間方向而來,她便率先進(jìn)來候著。許晴心里想什么,對顧夜白是什么感情,她不是不知道,她要好好看看這場熱鬧。只是,沒想到,事情的發(fā)展卻出乎她的意料。
“他吻了你?路悠言!”鏡前,美貌嬌艷的臉,難掩狠辣陰鷙。
她快步追出,在大堂正好看到對方推門而出。她不動聲色尾隨,直至看到對方走進(jìn)大廈對面的咖啡廳。
“你對他來說不過是獵物,玩完報復(fù)完就算,和周懷安不一樣,我不必忌憚?!彼f道,將對這女人還有周懷安的怒氣全疊加到一塊兒。
掏出手機(jī),撥通電話,她冷冷道:“我是楚可,替我辦一件事?!?